《空山新雨》利夏尔

312、番外：玻璃墙

　　玻璃墙
　　（4-4）

　　长谷部见江雪刀势凶猛，实在不敢硬抗，只得借着身子轻灵，不住腾挪闪跳躲避，屋里也不方便展翅，因而饶是长谷部身手敏捷，也中了好几刀，所幸有结界护身，才不至于重伤。但他现在形势依然不妙：宗三不敢明面帮忙，小夜在外面不知道心里想什么，不动行光和自己一向气场不和，再说他最近找上李奈这个相好，不给自己补刀已经算够义气了。

　　这时幸好从外面冲进一柄太刀来，架住江雪道：“江雪，我才出去了多长时间，你又惹事。”

　　长谷部方才立定一看，正是山伏国广，原是山伏远征回来就听见屋里打斗之声，知道江雪又在闹，因而脚下生风地赶了回来。江雪被他架着，不忍心劈他，叹道：“罢了，罢了，我当初不想杀生的时候，人人都拦着我，我现在想要杀生了，连你们也拦着我，到底怎样才能让你们所有人都称心如意呢。”

　　此时刀装兵又过来通报道：“魔域第六军团长王济孺将军来了。”
　　济孺便是王涟的小字。

　　众人急忙迎出去，那王涟只带了两三个人过来，王涟生得身材高挑，乌发如瀑，紫色眼仁亮晶晶的，只是肤色冰冷惨白，望之令人生畏。入座奉茶之后，王涟才道：“承明公交代在下一事：便是天保公交与众人的点子身上还有些东西没有提出来。承明公担心天保公晓得会闹小性子，故而差遣在下来此提人，在下也恳请各位刀下留人，造作浮屠。”宗三听了，就道：“济孺公说得是，此人也算是个要人，即便让他死，也得让他体面些，何况他还知道些要事，就这么斩几块吃了，有损我们的名声。”

　　王涟道：“还是宗三兄弟深明大义，也免得众人劳心。”江雪道：“人类去魔界就活不长了，带去魔界有什么用？”王涟道：“江雪师傅莫担心，在下也有办法。”江雪冷笑道：“还是吃了好，剩脑子就不会跑了，若是全须全尾地跑了，谁担得起这沉重？”王涟道：“师傅多虑了，承明公要的人，必然会看护妥当，跑不了的。”

　　江雪说不过王涟，打又打不过，只好憋着一包气让他将点子带走，当天晚上宗三就失眠了。
　　（4-5）

　　和极化之后一样，他的哥哥不再是一个厌战的僧侣，这让多少梦想让他的哥哥折服于自己的价值观的审神者欢呼雀跃，欣喜若狂。这又让宗三左文字感觉不安起来，直觉告诉他，他的哥哥也许没有选择任何人的建议，而是走了另外一条截然相反的路。

　　宗三左文字拿起药罐——罐子里价值不菲的药材正是兄弟们用溯行军的脑袋换的。也许自己的身体状况是造成哥哥变得嗜血的理由。不，宗三最终打消了这种自恋的念头。如果江雪只为了赚钱，就不可能在重伤时候还嚷着要出阵，实际情况刚好是后一种。

　　单纯追求斩击的快乐？当然这不是不可能。宗三被自己的推测吓了一跳：江雪最近的情况的确是和人类的瘾症差不多，不过他实在是难以想象江雪会为了追求快乐而变得嗜血——这种情况往往发生在许多没有希望也没有未来的千年刀剑身上，老人们只要快乐不要其他，这样很常见。

　　如果是在前几年，普通的付丧神被工作逼疯了之后，会被时之京派来的人干掉。
　　不过，他要是疯了而且长出了四个以上的翅膀，所有人就只能哄着他了。

　　但是，要知道战争迟早是要结束的，一个这样的战士在和平时期会是如何？魔域有些地方依然不太安全，而且还有大片的狩猎区，江雪会在那些地方找到一份可心的工作。不，工作不重要，关键是江雪可能会因为贪图斩击的快乐而毁掉了自己，金属疲劳也是一种很可怕的病症。

　　江雪最近总是忽略自己的疲劳状况，以至于经常全身是伤地回来，回来也不休息，喝罐红药就走，也许是江雪的身体和良心一直在给他过不去，才经常带伤回来。

　　他越来越难以看透他的哥哥，以至于他做了这个梦：梦里江雪浮在水面上对他笑，他刚想把他拉起来才发现他哥笑得又假又恶心，而低下头另一个流着泪的江雪从那个笑着的江雪的影子上滑落出来沉入水底，他想去抓住那个流泪的哥哥，可是他滑落的速度太快，一转眼换了一道场景是一道厚重的玻璃墙，笑着的江雪在墙外面，流泪的江雪被砌在墙里。

　　他意识到这是某种严重的精神状况，但不知道如何劝说江雪重新承认之前爱好和平的那个自己，因为这时候的江雪已经沉迷于剥夺生命的乐趣之中，他说什么都不会再听了。

　　（5-1）

　　当日小长谷部见王涟将人领回去之后，也就站起来，道：“我也该回去了。”说完也就走出了屋。走得却比往常飞快。宗三诧异地问：“这人怎么了？”不动行光却愤愤道：“他可真够理亏的，恐怕是担心有人揍他。”

　　却说这话长谷部听见了，也没有力气去理会他了，摘下结界之后就一直往后院自己的屋子里来，刚一进屋，已经坐班回来的大长谷部忙迎上去道：“可算回来了。”

　　只是这一句话尚未说完，只见小长谷部身子猛然向前一栽，扑到他身上，一口血直涌出来，当即就把袖子染了半边，大的心里一慌，将他扶住，只见小长谷部双眼闭合，神气昏沉，脸白如纸不说，口中鲜血如溃堤般流个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