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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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抵达丹塔后，云韵取出丹塔介书示予守门弟子，随后三人被带到前殿中堂等候。丹塔与云岚宗截然相反，云岚宗筑于青山雾霭，周边鲜少人烟。而丹塔位于阆云城正中，远远便能见挑檐高扬入云，宛若龙角。阁楼常年丹云环绕，药香弥留，好似仙带披身，阆云城也正是得名于此。
“七芝芽，五味辛，顺气血……”一丹塔弟子盯着手中书卷，嘟囔着从堂下经过。他过于专注，以至于差点被门槛绊倒，幸而纳兰嫣然就在他身侧，捞了他一把，让他重新在原地站稳。
那丹塔弟子身量不高，长相乖顺。他对纳兰嫣然腼腆一笑，又将目光放回书卷，一边朝前走一边继续嘟囔：“四性……啊，四性热，或许可以加入丹方，但要添加佐料。”
这丹塔弟子正在蝇头小字中苦苦搜寻着，一只指节结茧的手忽然伸来，将他手中书一抽，然后卷成轴重重敲在了他脑门上。
“啊！”丹塔弟子抬头，见了来者，不满地抱怨道，“茯神师姐，你敲我做什么？快把我的书还给我。”
来者一身黑袍，乌黑的卷发乱七八糟，好像朝鸟出巢的森林。她握着那卷书，在掌心拍一下，笑眯眯地说：“好久不见，小怀山，又在看那个不知从哪翻出的老掉牙丹方？”
怀山一改方才乖顺的神情，露出满身尖刺，“讨人厌师姐，不关你事就别瞎搅和。”
“哎呀，师弟今天也很热情。”他口中的讨人厌师姐仍然笑眯眯的，“你知道吗？与星尘蒿合药，可以消解七芝芽的热性。”
对面的师弟瞪圆了眼，“七芝芽与星尘蒿是可以合药的吗？我怎么从没读过这类记载。师姐，你是不是又在诓我？”
茯神摊手，“能不能合药，你不是一看就知？还轮得到我诓你。”
就在怀山的目光变得半信半疑时，茯神扫了眼手中那卷书里夹的纸张，慢吞吞转化了语调，“与其提防我诓你，师弟不如提防点别的陷阱。”
怀山见她盯着那纸，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脊椎仿佛被巨大的冰晶石覆盖，他的双唇已经抿成了一线。
“我和师傅已经提醒过你了。”茯神敛了笑，“你要是还执着于这活死人肉白骨的丹方，我也不会阻拦。”
怀山和她对视着，仿佛一只野猫对峙着迫近黑夜的森林。一旁观望的小纳兰拽了拽纳兰嫣然的袍角，试图和她说悄悄话。
“我们是不是撞见了什么师门欺凌的场景呀？”
茯神听她这话，不由一怔，随即笑出声来，转头看向她们，“我可不是什么霸凌者，我和我师弟关系可好了。”
一旁的怀山眨眼看她。
茯神轻叹口气，将书连同那纸张塞回他的怀里，“哎，拿着走吧，小心点。”
待怀山走后，茯神向云韵几人表明来意，她是丹塔巨头玄衣的大弟子，方才那位是她的师弟怀山。因为云韵她们拜访的盛耀长老仍在丹房，因此嘱托她来接见客人。
“不过这当然是他们的托词。”黑袍的女丹师笑着看向云韵，“看在你我旧识的份上，就将这个情报透露给你，山海宗的人在你之前来过一趟丹塔了。长老们为云岚宗准备了回礼，但回礼不会包括扶桑令。”
山海宗提前串通了丹塔，云韵并不意外，联想云山的风印神通，这背后恐怕另有隐情。她作为云岚宗的少宗主，势必要将此事追查到底。
“什么，山海宗也太过分了！”小纳兰睁大双眼，震惊一会，又反应过来，“等一下，你和师傅是旧识吗？”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茯神笑眯眯看着小纳兰，“你在想，这个欺压师弟的家伙，怎么会是师傅的朋友？怀山的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小纳兰撇嘴，“你们大人总有各种借口。不就是懒得解释吗。师傅，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呀？”
对上小徒弟好奇的目光，云韵解释道，“茯神曾随玄衣前辈前往加玛帝国，我们在云岚宗见过。”
“何止是见过，”茯神揉揉小纳兰的脑袋，被小孩抗拒地推开，“你师傅曾帮我去魔兽山脉取一味极罕见的药材，我欠她一份人情。”
“人情……”小纳兰转头看看师傅再看看茯神，“那句芒秘境的事情，你能不能帮帮师傅呀？”
茯神摇头，“此事是丹塔长老集体做出的决定，恐怕连我也不能置喙。但是云芝，你想不想同我做个交易？”
对上云韵的目光，茯神微微一笑，“扶桑令丹塔有两枚，一枚原本是送给云岚宗的，因山海宗从中阻遏，长老们不打算再给你们。还有一枚，是留给炼药师大赛的魁首弟子的。”
她递给云韵一张地图，“我近来在准备一枚碧海回春丹。还缺一味至关重要的药材，那就是狮鹫兽王的颈后羽。狮鹫兽近来活跃在魔兽山脉的东南侧，附近的村民发现了它们一族的踪迹，我已经在地图中圈出了村落的位置。若你能帮我取得炼药的原料，等我赢下炼药师比赛，便将作为奖品的扶桑令送给你。”
黑袍的女丹师眯眼笑着，仿佛无数炼药师趋之若鹜的大赛魁首已然在握。纳兰嫣然在一旁观察着，知道对方或许并非吹牛，她后来在中州听闻丹塔茯神，那时对方已声名鹊起，行事诡秘，踪迹不定，被誉为最天才的炼药师，甚至被说成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丹鬼。原来她与师傅年轻时还是旧识吗？
“一言为定。”云韵接过她手中的地图。
“这真是今早唯一一个好消息了。”茯神笑眼弯弯，“祝你顺利。要想打听任何事情，都可以现在问我。”
云韵向茯神问起句芒秘境的各种传闻。果然在二十年前，失踪的不单是云岚宗弟子，其他门派的弟子也仿佛凭空蒸发，一去不返。句芒秘境一事迷雾重重，云韵思索着，又见茯神逗起小纳兰来。
“怎么样，小家伙？你也可以随便问我事情哦。”
有什么好问的，小纳兰在心里嘀咕，正事师傅不都已经问完了吗。不过……小孩眨眨眼，“是你说的，我可以问你师弟的事情吗？”
茯神怔了一下，向云韵告状，“你徒弟怎么还在想这事，也太八卦了吧。”
云韵微笑，“你一个大人，一言既出，难道不该驷马难追吗？”
茯神鼓起脸颊，“罢了，这事同你们讲也无妨。”
“怀山拜入丹塔前，因先天瘦弱，家人再三想将他丢弃，他的祖母救下了他，但最后，他们家庭贫困到了无法负担寡母弱儿的地步，于是两人都被赶出家门。”
“他和祖母靠四处帮工，勉强能糊口饭吃。那一年冬天，中州下了很大一场大雪。他们没有足够的衣物和炭火，怀山的祖母重病，奄奄一息。怀山背着她前往丹塔，想向妙手回春的炼药师们乞求一剂丹药。”
“我见到怀山时，他连一双布鞋都没有，全身冻得青紫。他的祖母将他抱在怀里，将最后的体温都给了他。他这一路见过太多的死人和冻骨，因此在拜入丹塔后，那份不知从哪来的起死回生丹方，把他彻底蛊惑了。”
茯神继续道，“此间是炼药师心神向往的圣城，是忤逆无常之地，是诞生奇迹之所。但奇迹越大，背后的代价越大。那份残缺丹方只列举了三分之一的药材，复原这份丹方需要什么？完成这份丹方需要什么？我和玄衣长老都觉得这背后的代价远不止吞噬怀山一人。”
她见小纳兰似乎有点害怕，摸了摸小孩脑袋，“不过不用担心。”
黑袍炼丹师微微笑着，神情带着几分骄傲，她慢吞吞地说。
“不管背后主谋是谁，他们左右不了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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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