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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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纳兰嫣然高烧了一整晚，云韵也守了一整晚。幸好有茯神炼制的上品回元丹，服下后几个时辰，纳兰嫣然的症状渐渐好转，噩梦与热颤也随之消退。天刚破晓，她就彻底退了烧。
寻常回元丹仅能医治外伤，怀山对丹方进行了改良，加入安魂的仙芝和补血的当归，使其起到治愈神魂的功效。他师姐茯神又以斗气为火源，在精炉中烤制了整整三夜。在奇效的灵丹作用下，纳兰嫣然的神魂裂口合拢了许多。她感受到锁魂索留下的隐痛正在逐渐消退，周遭的空气之力震动着，与她的身体形成了共鸣。纳兰嫣然一怔，在血脉中发现了一缕金色灵液，与流动的斗气交织在一起，仿佛天外熔浆。
云韵起先还担心她的伤势，但纳兰嫣然没有显露任何虚弱的迹象，气色还比高烧前好上许多。第二日清早，她们便动身前往魔兽山脉。
魔兽山脉位于中州南面，从丹域前往魔兽山脉的路径众多，但最主要的有三条。从西南走需横穿炙火山脉、亡魂山脉两座大山，凶险异常。炙火山脉是焚炎谷的领地，此处遍布灼热火山，千疮百孔的地表布满黑灰的岩石，只有少数地方因肥沃的火山灰层存在定居的人类。但让大多人避开此路的，是炙火山脉背后的亡魂山脉和黄泉阁。亡魂山脉被魂族占据，寒雾森冷，凶兽众多，时常能见阴冷黑袍人执锁魂索飘过。焚炎谷西侧，亡魂山脉北面则是花宗。当年云岚宗陨落，纳兰嫣然和云韵便是从这条凶路到的中州。
西南方向虽是最近的陆路，但太过凶险，多数人宁愿借道塔戈尔沙漠。塔戈尔沙漠位于中州西北，常年干旱，但有众多商队驻扎，因此无需过分担心补给。这条路需先从丹域向北，过了天北城到落神涧。落神涧地势险峻，山势如鬼斧神工，其间有条捷径小路可以直达沙漠东口。先前云韵和小纳兰前往丹塔，选的便是这条路，她们也是在此遭遇山海宗众人。从塔戈尔沙漠向南，便能绕开亡魂山脉，抵达魔兽山脉北端。
但要说最近的路线，其实是朝南穿过天星山脉与混沌海，直达魔兽山脉东面。这条路比前两条快上三四倍，但混沌海航行异常艰难，水手罗盘在这经常失灵，更有不可名状的蜃怪巨物。没人敢轻易在海上航行。这里更常走的是空路，巨龙们腾空渡海，强者们凌空踏步，都不敢靠近那看似宁静的混沌海半步。
她们此次前往魔兽山脉，走的便是混沌海。这片海域毫无波澜，混沌的海水仿佛吞噬了一切。东边传来数阵龙啸，有古龙腾飞在岛屿上空。
她们离魔兽山脉只剩一水之隔，接连赶了三四天路，小纳兰却一点也不见疲倦。她眺望远处的群岛与巨龙，沉浸于奇异的空旅之中。纳兰嫣然向她解释，“那边是太虚古龙族的地盘，从方向看应该是东龙岛。”
小孩兴奋地睁大双眼，只差数里就出混沌海，她还在恋恋不舍地看着东边。等远处巨龙身影消隐成点，小纳兰才转过头，想了想，问云韵，“师傅，我可以在云岚宗养只魔兽吗？”
“人类城镇并不适合它们，魔兽更喜欢生活在山脉岛屿。”许是不忍心小纳兰太难过，云韵补充道，“要是有机会，下次带你来拜访古龙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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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薄雾笼罩在青山茂林，以风化形的飞羽宛如流光。小纳兰趴在师傅肩头，向下俯瞰群山。山脉宛如巨龙蜿蜒盘踞，半空弥漫着浓浓雾气，连绵起伏的兽吼响彻天地。云韵微蹙眉头，她和纳兰嫣然对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
“山脉南面何时多了这么多魔兽？”
魔兽山脉北接中州，南接加玛帝国，由无数山系组成。她们所处山涧名为断魂涧，魔兽山脉东南分布少许村镇，茵谷镇便在其中。自魔兽肆虐起，士兵和官员便从此地撤走，只剩一些老弱居民还留在村落。从村镇再往西走，过了乌坦城才算到加玛帝国城区，云岚宗则正好卡在帝国城区和魔兽山脉间。由于人类村落的存在，这里的魔兽没有北边多，甚至算是稀少，平日更不可能听见连绵起伏的兽吼。
虽然心中诧异，她们还是决定先去村镇询问狮鹫线索。三人跨过溪涧，穿过榉林，最后到了依山傍水的茵谷镇。
刚到茵谷镇，却见镇口围了不少村民。再一看，村民们围着一个被捆的羸弱少年，那黑丹袍的少年正和他们激烈争吵着，身边还捆了个小猫样的生物。从激烈的言语推断，村民们正讨论是该将他丢山涧摔死，还是扔池塘喂鱼。
小纳兰惊呆了，往那看了好一会，拉住纳兰嫣然的袍子问，“那个被绑着的是不是怀山啊？”
那黑袍少年正是和她们在丹塔有过一面之交的怀山。纳兰嫣然也震惊了，难道茯神嘱托的别让师弟步入歧途，是说别让他被没斗气的村民绑了沉塘吗？
怀山和村民越吵越烈，三人走到人群外围，听到为首的女子怒喊，“该死的修行者，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那女子一身兽皮戎装，像是茵谷镇的首领，她怒视着怀山，黑袍丹师身旁还有只同样被捆的幼崽，被一个瘦弱小姑娘死死抱着。云韵这才看清那不是只小猫，而是只小翼狮，翅膀还未长好，一身金色绒毛。小翼狮被愤怒的戎装女子一指，耷拉耳朵，低低呜咽了一声。
云韵见那幼崽，猜到了原委。又听戎装女子对怀山骂道，“你这贼人，偷了翼狮幼崽，还来我们镇打听狮鹫行踪。是嫌这小东西味不够重，不能招来兽群，好把我们镇咬死嚼烂吗！”
怀山被紧捆着，挣脱不得，辩解道，“那幼崽不是我偷的，是我捡的。况且我打听狮鹫兽是为了丹方，和你们镇有什么关系？”
首领冷哼一声，“你们这些修行者，真是冷血自私入骨。你捡了幼崽，为什么不归还，反而一路带到茵谷镇？要是狮群为找幼崽，循着气味到镇上，村民们是什么下场？断魂涧多少村落遭到报复，都是因为你们这些修行者来猎取魔兽。你们杀了魔兽便扬长而去，可曾想过没有斗气的普通村民该如何逃脱报复的毒手？”
怀山脸颊发红，低下声音，“幼崽的事，是我不好，我只是想它或许能定位到狮群，所以带在了身边。我是中州丹塔的炼药师，可以用疗伤丹药和你们交换狮鹫线索。”
首领被他的话气笑了，“好一个中州丹塔！好一个炼药师！你想害我们被魔兽咬残，再用那丹药疗伤吗！”她转身看向村民们，双臂一举，“大家都听到了！把这家伙沉塘！”
怀山心叫不好，他初到村落，打听了会儿狮鹫的消息，便被闷棍一捶，昏迷过去。醒时发现被众人包围，村民们群情激愤。羸弱的炼药师双手被捆，毫无反抗之力。眼看就要被拉去沉塘了，一白衣女子上前，拦下了村民。
来人眉间一点梅印，腰间一柄锋岚，清冽如天山雪色，正是云岚宗云韵。她伸手却不握锋岚，而是将掌心覆在幼崽脑袋上。抱幼崽的小姑娘不敢反抗，只是眼圈发红地盯住她。但见云韵手心散发白光，微风数阵，小翼狮身上的气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首女子的神色稍霁，她朝云韵颔首，算是道谢。
“幼崽气味已除，狮群们再难追踪。”云韵说罢，和被绑的黑袍少年对上目光。
怀山见她们拦下村民，心中石头一落，松了口气，感激一笑。
“我是为狮兽肝脏而来。”怀山解释道，“狮兽有极强的自愈能力，肝脏或许可以用在我的……一份丹方中。不想却惹恼了村民，今日多谢你们出手，狮群线索对我十分重要，我不能放弃。”
原来怀山也是为狮鹫线索来的镇子，他口中的丹方或许就是与茯神争论时提到的活死人肉白骨。茯神的消息是对的，镇民们有狮鹫兽出没的线索。一旁的纳兰嫣然思忖着，朝首领看去。
戎装女子对上她的目光，虽有顾虑，却仍摇头，“我不会告诉你们狮鹫线索。断魂涧魔兽肆虐，全拜你们这些修行者所赐。往日我们不曾招惹魔兽，同它们也算相安无事。自修行者来此历练，猎杀了不少魔兽。兽群聚集起来，发疯般报复着周边村落。你往镇里看看，看看这些人能否抵抗得了一场屠杀。”
纳兰嫣然往镇里看去，才发现原来围着怀山的村民是镇上仅有的青壮年。茵谷镇居民不是年老体衰的翁妪，便是无力自保的幼童，她心中一震，又听首领道。
“你们修行之人大道通天，何时管过蝼蚁的死活？锦衣玉食，又何时体会过饥肠辘辘的滋味？你们可知亲人被魔兽吞食，最后只能捡回一条血淋淋胳膊的痛苦？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继续，也不会告诉你们魔兽的线索。请你们放我们一条生路。”
抱幼崽的小姑娘听了她的话，眼圈全红了，滚烫的泪水从她眼眶涌出。她看起来和小纳兰年纪相仿，却格外瘦弱，父母的噩耗几乎将她压垮。那条血淋淋的胳膊浮现在眼前，她再也承受不住，抱着小翼狮，慢慢蜷缩在地上，将脑袋埋进身体里，不停地无声抽噎。
被绑的怀山怔怔注视眼前这幕，思绪被拉扯回了旧日的渔村。那年冬天中州下了很大一场雪，祖母重病，他没钱买药，于是到处帮工，每天只吃一点稀粥，剩下的钱拿到药房买药渣。他将那点碎药渣在怀里捧热，拿回家熬给祖母喝。修行之人大道通天，但他又怎能忘记肚痛胃酸的感觉，忘记心惊胆战的恐惧？
云韵轻叹一声，在小姑娘身边蹲下。她伸手覆住女孩瘦弱的肩膀。小姑娘颤抖一下，在云韵的安抚下逐渐放缓呼吸，能在抽噎中喘过气了。
等女孩状态好些，云韵抬头看向首领，语气温柔而坚定。
“或许还有解决的办法。”
见戎装女子不信任地摇头，云韵顿了顿，又说：“我虽是修行之人，三岁那年父母也死于魔兽腹中，后来云山宗主路过村庄，收我为徒，将我带回了云岚宗。”她轻抚一下小姑娘的脑袋，轻声说：“请相信我，我能理解你们的感受。”
首领一怔，还在分辨这是否是诱骗的话术，她见过太多狡诈的修行者，最开始也装得一腔赤诚，拿到想要的东西后，便会恢复冷血的本质，他们不在乎村民无家可归，不在乎弱者失去亲人，他们的心中只有昂贵的魔核和强大的力量。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一个年岁已高的老伯注视云韵良久，最后颤巍巍问。
“小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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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