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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父慈子孝(十六) ...

  •      只是当时陈千切尚且不知神魂的具体之项,所以并未能看透素渊体内的异常。如今他修习神思,学到了亲自探察的手段,虽然观察程度发生改变,但在那种难以言明的感知方面,两者对于陈千切而言无疑极为近似。

      在探察自己体内神魂之时,陈千切已经可以清晰感知内里波动。所以他能够确认,自己同素渊的神魂差异颇大,因此当下也足以排除相似神魂的可能性。那么也就是说,殷仁体内的神魂,应该的确是素渊无疑,不会再有差错。

      陈千切只在探察自己和殷仁的神魂时才感受到了波动,但他在探知木生或是其他侍者时,得到的结果均是白茫茫一片。在此之前,陈千切一直以为是自己能力不够的缘故。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会出现这种区别,分明是因为陈千切与殷仁同此界其他人并非同类!

      所以殷仁的确也如自己一般情况,且他体内被束者乃是素渊?那他之前相处时为何不肯与自己直言……得知此况的陈千切心头大震,一个闪失不察,神思竟被扑面的热意席卷,痛得他生生一个哆嗦。

      他集中心神再去看,原本可称暖意的温度如今已炽热到一触即伤。如汹汹烈火般扑涌而来,蒸腾着从殷仁体内的的赤红魂芯中蔓延过来。

      形势急转而下,陈千切只得忍痛收回神思,但他探察时已经与赤红魂芯存有接触时间,如今仅是撤回神思,就几乎耗尽了他的全部精力。

      情况并未因神思撤回而瞬时截止,陈千切分明感知到自己的神思已经受了损伤。他修习时间尚短,运用也仅处于摸索阶段,完全没有额外分出精力自我保护的能力。如今一被反噬,就是毫无防备的被直面击中。

      这是陈千切第一次神思受损,痛楚从发顶顺着脊背直钻而下,疼得他头昏欲裂,浑身气力均被丝丝抽尽,几乎如同被烈火焚尽般整个吞噬。可就在他沉沉欲坠之际,院门却又传来了嘈杂声,几个高壮武侍从院外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陈千切勉强支撑着沉重的躯体挪进墙边更深的阴影里,尽量避免将自己直接暴露在旁人视线中。他只觉躯体疲倦头重于铁,对于身体的操纵也愈发困难。

      神思受伤对于初入修习的陈千切打击甚重,但除此之外,随着他无缘受到反噬,似乎也有什么因此而发生了急剧的变化——

      初来此地,陈千切就察觉了殷家父子对于自己的针对和恶意,但那是在亲身相对打过交道之后才显露出来的情绪。如今陈千切却觉得,周身所有人都鲜明展露出了对自己的恶意——他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动静,所在之处也在黑暗僻角,院外冲进来的侍者却直奔他的位置而来,像是得到了明确的指引一般,挥舞着棍棒向他靠近。

      为什么?此地情况未明,来路乱麻未斩,原处危机未除,他却是要被人胡乱打死在这莫名之地了么?

      炽火带来的痛苦并未减弱,反倒与满心的焦灼一起,在神魂与身体之内寸寸焚烧。陈千切心头苦涩,面对满面凶相的侍者时,却并未现出分毫胆怯。

      此时他连脚步都尚且不稳,袖间的一溪云却已悄悄滑落在手心,同主人一起伺机探寻渺茫的生路。

      举棍而来的侍者从四面围拢,粗鄙的武力路数一眼满是破绽,但陈千切当下的情况却完全不允许他施行正面的反抗。勉强躲过几次大力挥舞之后,四面共同袭来的刀棍已经再未留下任何躲避的空隙。指尖银光流泻而出,正要于月光之下狠狠咬住左侧攻势最弱一处为主人造势突围之际,陈千切的身前却猛然空出了一片白隙。

      一溪云的去势一顿,意识中残存的本能让陈千切自觉向最有力的方向避去。这一躲,便正好撞上了前方刚刚将一名带棍仆甩到一边的人身上。

      半身勉强抵在人身前顺势借力站稳,陈千切仅存的气力在刚刚应对时又消耗甚巨。他的神智昏沉不堪,紧咬的牙关泄出一声沙哑的喟叹。

      “泫卿……”

      素渊表字为师长所赐,又比陈千切年长几岁,自他弱冠之后,陈千切业已习惯了以泫卿与他相称。

      扶住他的人并未对此予以回应,相触的动作却极尽体贴。勉力支撑的身体被拦腰揽住,一瞬微眩,陈千切已经被对方横抱了起来。

      头晕目眩,灼烧之苦,陈千切咬唇抑住自己的痛呼,额头靠在那人的肩骨上,小口地细细呼吸着。

      太痛了,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神思受伤会带来如此严重的痛楚。陈千切成名时尚且年少,尽管当下他才刚及弱冠,却也不是被人看护从未受过伤的懵懂小辈。他尝过□□之苦,但现在神思的痛楚却与之前经历完全不同。

      尽管神思早已撤出,损伤带来的影响却没有一点缓和的迹象。外表明明无恙,内里的疼痛却如同每一寸皮肤尽数皲裂,渗出血来。呼吸之间带着黏浊的腥气,锈涩的味道充斥着鼻腔,连胸口的轻微起伏都在剧烈地消耗着残存的精力。

      身体表面一点异常都没有,所有的痛楚都由神思的损伤处蔓延而来,却在整具身体上,毫无遗漏地一点点爬满每一处角落。

      耳畔微高处传来冷冷喝退侍者的声音,混沌的思绪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他的神思是因为探察殷仁体内的高热魂芯而伤,那么赤色神魂本身所承受的高热,又会是一种如何可怖的程度?

      倘若实情真是如此,自己所承受的痛楚,岂能比及泫卿万中之一……殷仁又该是如何自持,才会一直保持着自然姿态?

      这些念想无人能答。

      似是恍惚的长久,又似是仅仅一瞬,陈千切隐约听见了殷崇贤怒极的训斥声,和殷慕礼熟悉到令人厌恶的劝解。他深夜出现在殷家大少爷的院中本就无法解释,如今还以如此姿态被殷家父子立捉当场,后续的应对想想就令人头疼。

      但现在显然已经不再是可以解决的状况。尚存的些许感知传递回来,在殷崇贤和殷慕礼身上,陈千切也同样感受到了与持棍侍者们相近的鲜明恶意。旁的言语听不清,但殷崇贤愤怒喊出的那句“动手”却并不难辨认。

      是因为他的莽撞举动,导致这处地界的底限被触及,所以引发了整个地境的排斥么?

      耳边轰鸣声愈发震响,他已经听不清是深夜抱着人的殷仁是如何开口进行的解释,只知环在自己肩后和腰侧的手臂始终沉稳。

      但那从相贴的胸口和臂弯中传来的温度也未能抚熨煎熬的痛楚,殷崇贤下令之后,周边再度响起棍棒破空的风声。即使被人护在怀中,陈千切也能感知到周身情境的危急,但他实在没有了应对的精力。

      思绪被从物体中寸寸剥离,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闷哼之后,紧绷的弦线发出断裂的铮鸣,最后一丝清醒意识从指间滴落。

      那之后的事,他就再也无从得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殷萌萌和甜玉米小姑娘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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