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重生了一回》三傻二疯

2、重生的人生【已修】

　　在床头的手机锲而不舍的响了第二十三声后，杜林终于从黑甜的梦乡中勉强睁脱，伸手捞过了还在嗷嗷狂叫的通讯工具。

　　而后下一秒，歇斯底里的尖叫就几乎撕裂了手机的话筒：

　　“姓！杜！的！你个巴子的还知道接电话！现在是25号！稿子呢？！”

　　在震天回响的咆哮声前，杜林赤足盘坐，丝毫不为所动。

　　“写了一部分了。”

　　“前天就是这个答复！现在又！拖到今天！”手机里的咆哮还在继续，几乎语无伦次：“你到底写了多少？！”
　　“800字。”
　　电话那边瞬间安静了下来。
　　酝酿了几分钟后，那边传来了平板的男音，声调毫无起伏，亦毫无感情：
　　“你知不知道，我已经给你买了一份人寿保险，受益人是我？”
　　杜林略微一愣，而后端起床头柜上昨夜已经备好的温水，浅浅啜饮一口。
　　“容我提醒一句，我家右转五十米处就是本市警察局，24小时值班。”
　　电话那边的声音似乎冷笑了一声。
　　“警察局有个屁用。”他哼道：“老子审了十几年的侦探小说稿，难道就连几个条子都收拾不了？”
　　“那你不也审过几年恋爱小说么？”杜林淡淡道：“那今年的情人节准备和谁过？”
　　电话那边似乎噎了片刻，随即反唇相讥：“老子审的恋爱稿全是总裁男神，不是高富帅就是高帅富，光靠脸和钱就能让百分之九十的女人软一半骨头，剩下的一半只要稍微用撩妹技巧打个助攻——所谓身家为主技巧为辅。我一个小小的编辑身家基本为零，这种撩妹的方式学了也并没有任何卵用。倒是你——你说你都已经功成名就算个著名小说家拖更大魔王了，就我经手的资产都马马虎虎有个千来万了。你呢？撩到什么了？”

　　杜林在手机前微微一顿，终于忍不住反讽：

　　“……你确定要我去撩一个？我去陪妹子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那这边更新怎么办？你们杂志难道人性化到给情侣放假？不是邮寄汽油统统烧死么？”
　　“说得好像不谈恋爱你就能保证更新一样！”那边冷笑了一声，而后语气转为焦躁：“好了算我求你，无论您老人家拖延症多严重今天的新番多有意思外面的天气多好，麻烦你安安静静的坐在家里码完那三万字好、不、好？拜托了你的存稿已经撑不到了月底了啊老大！再这样下去月末刊怎么保证得了？！”
　　听得出电话那头的人已经彻底发毛，杜林终于放软了口气：“……一次断更似乎也没有什么吧，就编个生病的借口不行么？读者应该会谅解的吧？”

　　“——但主编不会谅解的啊杜作家！”那边语气急促：“你知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你以为一本成神被杂志力捧是很简单的事情？自从上面决心要捧你以来乌眼鸡不知道要多少，如果不能把他们压住让那些红眼病心服口服他们随时可能把你往泥坑里拉——是断更一次不是什么大事，你的读者忠诚度高也不会抱怨。但上个月杂志才在特别刊里推过你你现在就断更，只要居心叵测一点就可以给你安个耍大牌不懂得感恩没有礼貌教养的帽子上去——你有这样的名声很爽吗？”

　　“……名声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杜林冷静地回应：“就算他把我骂出花来，也没办法冲到我房子里来把我怎么样吧。我不需要在家以外寻找这些虚无缥缈的安全感和虚荣心……”

　　“——我从来没见过把宅男两个字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手机那边吐槽：“好好好就算你杜大师宅了这几个月神思缥缈灵感无穷真正得道成仙了，再也不用在乎这点名声了。那你考虑考虑相当于稿费百分之十的全勤奖如何？不低了吧？就算你看不上这点钱你替我着想，我也有全勤费啊！”
　　杜林幽幽叹息了一声，语气无限怅惘。
　　“所以说我都提出来你可以和我合作分一分红了，那样来钱不是比什么全勤费快得多么旺财？”他柔声道：“而且赚钱并不用你这么累死累活的啊旺财，区区全勤费嘛又能算什么呢？今天是11月25号吧？你明天十点去买一千股的宏大精工628490，后天下午三点前抛出……”

　　“放你\的\屁。”电话那边断然截断了杜林的魔鬼一样的呢喃：“当了你的合伙人我还有
　　胆子催你稿么？你当我连拿人的手短都不知道么？我告诉你，我的职业道德是不容许侮辱的——我不是稀得全勤费那点钱，我就是想把编辑这一行干好，我就是喜欢这个行当！所以我警告你，如果不想月底的杂志天窗登你的裸照和地址，把方圆二十里的雌性生物都拢到你们小区来，那就趁早把稿子交上来——”

　　说着，那边突然顿了一顿。

　　“——对了，你刚才说的股票叫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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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杜林那位外号旺财的编辑终于甩下一通色厉而内荏的威胁挂断电话时，时间已经到了早上十点。

　　又错过吃早饭的时候了。

　　杜林抬头仰望时钟，第十三次沉重叹息，而后赤足从床上跳下，伸手去翻弄床脚处的硕大白色 纸箱。但不过片刻他长长吁气，拎出来了一包松松垮垮，完全成渣了的方便面。

　　超过一个月的超长御宅生活，终于消耗完了他最后一点储备粮。

　　看来今天只有外卖一条路可以走了。

　　但在叫外卖之前，有些东西他必须得预备。

　　二十分钟后，杜林带着换洗的衣物，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这座他七年前买下的高级住宅是所谓的欧式豪华设计，为了在相对有限的空间里营造出尽可能的宽敞感，设计师别出心裁的利用了镜面和卫生间中光线的折射，让开门而入的每一个人都能在瞬间被反射后格外宽广的空间所震慑，直到在影像中发现自己的面孔为止——用他们的话来说，这叫一种空间上的惊喜。

　　但对于开门就看到自己脸的杜林来说，这恐怕更多的应该是一种惊吓。

　　这张脸……更不能出去见人了。

　　杜林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卫生间里雾气朦胧的镜面。

　　他完好而犀利视力的足以穿透半空中飞舞的水汽，清晰看到玻璃镜子中自己的每一处细节……从比牛乳还要白皙的肌肤开始，到檀木一样漆黑的头发；然后是比花瓣更殷红的嘴唇，带着一丝迷茫的，水润晶莹的眼睛……

　　那是一张绝对的，完美的脸。

　　这张脸就像是被缪斯赐福过的，独属于奥林匹斯山众神画像一样，每一寸每一丝肌理里都饱含着那种辉煌如太阳又娇嫩如玫瑰的艳丽，那种历代以来被达芬奇和米开朗琪罗们所致死探索的，足以让任何一个艺术大师在这样的神迹前痛哭流涕抑或心脏破裂的，奇迹一样的美。

　　不应该属于人间的美。

　　哪怕杜林已经在各种反光物被自己这张脸洗礼过多次，但在阔别镜子的十三个小时后骤然遇见这样的倒影，他仍旧吸了一口凉气——这已经无光乎心理的适应，大概更应该归之于生理的下意识反应。

　　但随后他就皱起了眉。

　　感谢与外貌一起附赠的优秀视力，杜林甚至能清晰的看到自己面孔上的每一根毛发。而在他的分明看到，镜子里的肌肤依然白皙细腻，肤质光泽柔和如同上乘玉器，丝毫也没有因为昨晚拖延到凌晨熬夜而稍有干涩。甚至光洁的肌肤上墨一样的黑发凌乱披散，配合起床后微有朦胧的眼睛，还稍微带有一种混乱中狂野的美感。

　　——以杜林的经验判断，这种美感已经足够让送外卖的小哥惊魂失色，从此刻骨铭心了。

　　于是他凝望镜面许久，终于悠悠叹气，从镜子旁的梳妆台里摸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大罐从网上便宜淘来的遮瑕膏和一支廉价眼影。

　　对于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来说，使用眼影和遮瑕膏当然颇为古怪，甚至某种意义上算是无法忍受的羞耻。但在十六岁时杜林获得他的第四次生命后，他就相当迅速地学会了忍受这种羞耻（在制造了大量的围观和猥亵猥琐事件后，羞耻就并不那么重要了），并在多次实践中掌握了为自己化妆的技巧——他使用这些化妆品的目的与它们本来的意图完全相反，不是为了衬托或者突出什么五官特色，而是为了尽量遮掩住自己在口罩和墨镜以外仍然避免会暴露出来的肌肤——事实已经反复证明，哪怕是一寸细小得只是在衣领中露出来的肌质，都有一定可能会激起与他交谈者不测的反应。甚至遮瑕膏的香气都必须格外浓厚而廉价，否则也有招来尴尬局面的危险。

　　某种意义上说简直是春药一样的体质。

　　杜林要订的这家外卖算是他这几年千挑万选里出来的安全选项，只要有一丝可能都应该尽量避免被春药体质搅了大局。所以他在镜子前足足呆了二十分钟，以一个直男罕见的耐心和细致给自己的下巴额头和脖颈处一层层的刷上小麦色的遮瑕膏，在眼窝处用色彩浓重的眼影加以修饰，而后对着镜子抹平凹凸起伏的衔接处，戴上了已经一个月没有碰过的口罩眼镜和帽子。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摸出手机，发送了那个早就编辑好的短信：

　　【送一份中餐到楼上，规格与以前一样。另买方便面一箱，记账即可。】

　　在短信发出去仅仅三分钟后，他的手机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