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多（霹雳同人）》仲心宛琴

74、71

　　黄泉的老家在p市下属一个比较偏远的乡镇，乡镇下属十几个自然村，其中有个村子叫月族，大概有百来户人家。月族大部分人都是同族，黄泉他家祖上大概是族长那一支延续下来的，家里条件在村子里算不错，一直到黄泉父亲那一辈的时候家道中落。
　　黄泉的父亲年轻的时候也算意气风发，十几岁上结了婚，带着老婆去城里打工，后来在月族村地势最好的地方首先建立起了一栋二层的小楼，算村里的头一份。后来因为老婆怀孕了，黄泉的爸爸就带着老婆回了村子。
　　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黄泉爸爸的第一任妻子怀胎十月，生产的时候却难产，生下一个儿子就过世了。这个儿子就是黄泉的大哥，苍月银血。苍月银血一岁多的时候，黄泉的爸爸就娶了新的老婆，也就是黄泉的妈妈。那时候黄泉妈妈年纪还小，没到法定婚龄，两个人就没领证，简单摆了桌酒席就算结婚了。婚后一年，便生下了黄泉。
　　黄泉爸爸在家附近承包了几亩地，靠务农为生，一家四口的日子过得也还行。然而生活的意外谁也预料不到，黄泉四岁的时候，他的妈妈得了白血病，不到半年又撒手人寰。黄泉爸爸深受打击，天天借酒浇愁，幸亏当时村上有个姑娘看他一个鳏夫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经常来帮他，一来二去的，两人好上了，黄泉爸爸第三次结婚，婚后生了第三个孩子，黄泉的弟弟幽溟。
　　原以为这一次命运能放过这家人，一家人平平安安过了几年之后，灾祸再次降临，黄泉爸爸和他的第三任妻子出去办事的时候，遭遇了车祸，双双去世了。曾经有算命的人说，黄泉爸爸这是天生的克妻命，所以前两个老婆都被他克死了，而第三个老婆却正好是个克夫命，两个人互相克着克着，就把对方克死了。黄泉说：“放屁！哪个说的，我去打死他！”
　　那一年，大哥苍月银血十八岁，刚刚成年，黄泉十五岁，最小的幽溟才九岁。兄弟三个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但是感情一直不错，现在成了孤儿更是要相依为命。由于父母的意外对方全责，赔偿了一大笔钱，三兄弟的生活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没有人照顾却成了难题。苍月银血虽然已经成年了，但刚刚考上大学，他原本想放弃读大学来照顾两个弟弟，亲戚们都劝他考上大学不容易，不要轻易放弃。黄泉上高一，幽溟念小学，亲戚们都各有家庭，谁也不愿意收留这两个半大小子。
　　为难之下，最后苍月银血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他作为成年的兄长来当两个弟弟的监护人，但是把弟弟们寄养在一个远房的婶子那里，父母的赔偿金作为弟弟的生活费也交由那个婶子保管。苍月银血自己去读大学，勤工俭学，咬咬牙过几年自己毕业，等黄泉和幽溟长大就挺过去了。黄泉那时候就挺有主张的了，他让苍月银血去念书不要担心，自己和幽溟则仍旧住在老房子里，每个月从婶子那里拿生活费，但是不去住她家。那婶子不用照顾两个小孩自然高兴，苍月银血也在黄泉的强硬和幽溟哭天抹泪大喊不离开家不离开二哥之下妥协了。
　　黄泉家那栋小楼自从建成之后就没有再翻新过，后来村子里的人渐渐富起来了，也都建起了洋气的小楼房，黄泉家反而成了最破的一间。加上后来村里重新规划宅基地，划分田地什么，后建的小楼房都集中在另一边的新村，而黄泉家成了这一片唯一一栋小破楼，和其他人家隔得有些远。
　　对于这种情况，黄泉毫不在乎，独门独院反而清净，他知道因为自己家的事情村里的长舌妇们嚼舌根不是一次两次了，甚至有说他们兄弟三个克父母扫把星的，气的黄泉没少在村子里跟别人打架。
　　村里有小学，走路过去十分钟就能到，但是中学在镇上，骑自行车需要半个小时。每天早上黄泉起来给幽溟做好早饭，让幽溟吃完去学校上学，然后自己骑自行车去镇上上学。中午两个人都在学校食堂吃饭，晚上黄泉要上晚自习，依然在学校吃饭，而幽溟则是在老师家里的小饭桌吃饭，等黄泉下了晚自习过来接他，兄弟两个再一起回家。苍月银血去读大学之后，为了贴补家用和省钱，节假日都不回来，而是留在学校里打工，他每个礼拜会打电话回家问问黄泉和幽溟的情况，两人总说挺好的，让苍月银血放心。黄泉每个月一号去婶子那里拿自己和弟弟的生活费，婶子虽然如数给钱，但脸色总带着几分不耐烦和嫌弃，让黄泉耿耿于怀了很久，但是为免苍月银血担心，他也从不给哥哥说这些事。
　　村里有一阵子鼓噪拆迁，据说月族村这边发现了珍稀矿产，市里面打算搞开发，划了好大一块地搞建设，整个村子都要搬迁，而且会给一笔数目可观的拆迁费和安置房。然而过了一阵子又没听见什么动静了，黄泉懒得管这些，反正就算真要拆也要先联系他大哥。倒是黄泉发现偶尔会有一些陌生人在自己家附近逛，还有人上门敲门什么的，黄泉告诫幽溟不要搭理陌生人，要是有人问起什么，就说不知道不认识不是这家的孩子。
　　有一天早上，幽溟起床的时候有点发烧，大概是感冒了，黄泉喂他吃了药，看幽溟鼻涕直流小脸红红的样子，估摸着这个样子也不好去上学了，就说帮他给学校请假，然后送他去婶子那里休息。幽溟挺懂事的，说没事哥，我在家睡一天就好了。黄泉那时候才十六岁，半大小子，自己生病也都自己扛着的，想着幽溟也十岁了，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问题，而且他也挺不愿意和婶子打交道的，就同意了，替幽溟做好了一天的饭，让自己热着吃，就出门先去小学给幽溟请了个假，然后骑车上学去了。
　　镇上的高中聚集了附近几个村镇的学生，黄泉他们同村的也有几个，不过黄泉很少跟他们来往。不过虽然来往少，但是那几个同村的少年人还不错，看见黄泉还会打个招呼，偶尔还客气一两句黄泉我妈喊你和幽溟有空来家里吃饭。
　　这天黄泉到了学校总觉得心神不宁的，有些不放心家里的幽溟，但他又没有手机没法给家里联系，琢磨着要不要中午骑车回去一趟，谁知道中午的时候班主任留堂小测验，考完出来离下午上课只剩下二十分钟了。
　　黄泉考完小测验，打算去水池那边洗把脸，中午回不去了干脆翘了晚自习吧，他这样考虑着，在水池边遇到了和他同村的同学。那同学看见黄泉就打招呼，顺便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回去，反正现在一路了。黄泉莫名其妙，这同学搬家很久了，和黄泉回家的路根本不在一边，就顺口问了一句：“你回老房子住啊？”这回轮到那个同学莫名了：“老房子？这两天不是开始拆迁了吗，就从你们家那边开始啊？”
　　黄泉当时就懵了：“什么拆迁啊，我怎么没听说过。”那同学也愣住了，只说听家里的大人说，月族村老村那一块已经划给了市里开发，之前补偿和安置都差不多了，因为有几家一直闹补偿不够，才拖到现在，现在好像说是上面等不及了，打算强制执行了。那同学想了一下，有点犹豫地说：“我好像听我妈说，就是18号开始拆……就今天吧。”
　　那还是十年之前，一些地区的观念还比较落后，强拆什么的还是时有发生，一般闹一阵子就过去了。黄泉直接就炸了，他根本不知道到自己家要拆迁的事，大哥没提过，婶子也没提过，他和幽溟以为只是传言而已，什么补偿金安置房没见着不说，都已经来拆了，他还蒙在鼓里呢。这万一真把他家拆了，他和幽溟难不成要流落街头？黄泉年纪还小，没经历过这种事，第一反应就是去找老师借电话问问大哥怎么回事，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今天幽溟一个人在家啊！
　　黄泉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这要是那帮拆迁的人以为自己家里没人直接开工了咋办，他顾不得多想，转身就往家跑。学校门卫不给学生在上课时间出入，黄泉也没心思请假什么的了，直接旷课翻墙出去，平时三十分钟的路程，他疯狂蹬车，十五分钟就到了村口，远远看见巨大的推土机在自家房子的旁边运作，黄泉把自行车往路边一丢，飞奔过去大吼：“你们tm的给我住手！”
　　然而一切都晚了，自家的二层小楼已经塌了一半，推土机毫不留情地将已经斑驳的墙壁破坏，周围站了一圈人，黄泉扫了一眼，有村长和村支书，也有陌生的大概是拆迁队的人。废墟外围有一辆小板车，车上放着一些破烂，是黄泉兄弟可怜的家当，最显眼的是一个红色的奥特曼的书包，属于幽溟的。
　　黄泉一打眼没看见幽溟，瞬间就疯了，也不管推土机还在运作，拼了命就往屋子里冲，大喊：“住手，你们住手！”刚跑出去没几步，就被一双手给抓住了。
　　那时候的罗喉还年轻，刚刚从部队转业不久，这是他第一次出任务，看见黄泉疯狂的样子，生怕他出危险，赶忙抓住了他。罗喉是军人出身，本身又练过武术，黄泉一个小毛孩子哪里挣脱得了他，拼命挣扎着大骂：“你tm别碰我，撒手！”
　　罗喉愣愣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晓得不能松手，黄泉又踢又骂，混乱中踹了他好几脚。幸好另外几个人立刻赶了上来，将黄泉团团围住，罗喉一松手，黄泉跌在地上，浑身是土。罗喉想去扶他：“你没事吧？”黄泉直接上脚死命踹：“滚，你们这些王八蛋！”
　　罗喉只好默默退到一边。黄泉用仇恨的眼睛瞪着他，罗喉并不知道此刻自己已经被打上了恶棍的标签深深印在了对方脑海里，并且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被对方在心里问候。他现在想的是，这个少年好凶……
　　黄泉被几个人按住，挣扎了一会儿就筋疲力尽了，眼睁睁看着推土机把他的家夷为平地。一个年轻的女人走到他面前，拿出一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东西给他看，并说：“小同学，你不要乱闹，你家人已经签过拆迁同意书了，钱也拿了，你这样闹我们找警察叔叔来啊。”后面她说了什么黄泉也听不清了，眼前模模糊糊的也看不清那纸上写了，黄泉就看到纸最后有个签名，好像是那个婶子的名字。这个时候他脑子一片空白，靠本能挣扎，突然看见了那个红色的奥特曼书包，顿时如遭雷击：“我弟呢，我弟弟在哪里？”
　　在场众人都是一愣，黄泉又气又急，浑身发抖：“我弟在屋里睡觉呢，他人呢，我弟被你们弄到哪里去了啊！”有村里的人在场认识黄泉一家，说：“没看见幽溟啊？”拿拆迁同意书的女人也用不确定的语气说：“刚才进去看过，好像没人啊。”黄泉没见着幽溟，突然疯狂地往废墟里冲：“我弟是不是还在里面，你们这群王八蛋，我弟要有事我要你们一起去死，幽溟！幽溟！”
　　几个人赶忙拉住黄泉，七嘴八舌地劝他说屋子里没人，兴许出去玩了，别冲动别乱来啊。也不知道闹了多久，黄泉忽然听见熟悉的哭声从背后传来，他连忙回头，就看见罗喉胳膊下面夹着幽溟，从远处走过来。
　　“幽溟！”黄泉跌跌撞撞推开众人，向两人跑过去。幽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脑门上划了个口子，衣服蹭脏了，胳膊上一片擦伤。罗喉刚把幽溟放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黄泉全力一撞给撞得坐到了地上，又结结实实挨了黄泉两脚。
　　那天黄泉搂着幽溟哭了很久很久，后来警察来了，加上村里和镇里协调，把黄泉和幽溟兄弟接到镇里的招待所住了几天，直到苍月银血赶回来处理事情。
　　后来兄弟三个住进了拆迁安置的新房，新房在镇上，幽溟也到镇上上初中了，苍月银血大学一毕业就回了家乡，黄泉则考上了大学去念书，总算生活上了正轨。
　　黄泉稍微大一点之后，由苍月银血跟他说起，他也终于理清了这事的来龙去脉。说白了就是那个婶子见财起意，两头瞒骗。那婶子有个亲戚在城里上班，很早就知道了拆迁的事，她心动那一大笔拆迁费，就哄苍月银血让她代理签字，并说会先把黄泉兄弟接到自己家里住，等苍月银血放假回来再说。苍月银血那时候又年轻又老实，自然顶不住那婶子的花言巧语，出于对她的信任，加上黄泉总说自己和弟弟很好，他就答应了下来。
　　黄泉要强，跟苍月银血打电话一直都是报喜不报忧，苍月银血也不好直接问他们拆迁的事，毕竟都让婶子代理了，只问他们婶子对他们好不好，黄泉不明就里，一律回答很好你别担心。
　　之前因为钉子户谈不拢的事情拆迁一拖再拖，婶子本来就不愿意养黄泉兄弟，想着拖到最后一天再接过来好了。谁知道那几天她去走亲戚，上头火了直接限期拆迁强制执行，就没把黄泉兄弟给安顿好，这才有了黄泉听说之后赶回去的事。
　　而幽溟也是巧合。那天他发烧迷迷糊糊梦见了自己的爸妈，心里想念得很，就一个人去爸妈坟上了。幽溟前脚刚走，后脚拆迁队过来拆迁，他完全不知道，在爸妈坟说了一会儿就睡着了。醒了想回家谁知道不小心摔了一跤，蹭破了手和脑袋，后来就被出来找他的罗喉给捡到了。罗喉二话不说就把幽溟扛了起来，把幽溟吓得爆哭不已。回头被黄泉看见，黄泉以为罗喉故意摔了幽溟，为此记恨了好多年。
　　罗喉听完黄泉的回忆，脸上依旧没什么太大的表情，拍了拍黄泉的肩膀说：“难为你了。”黄泉抖了抖，哈了一声说：“这不都过去了吗，我小弟也上大学了，重本，比我厉害点。”罗喉问：“后来你家钱和房子拿回来了吗？”黄泉点点头说：“拿回来了，事情闹得有点大，我哥看在亲戚面上不给她计较，但是钱和房子她得还给我们兄弟。听说当年那个带头来拆的后来进去了，犯了事吧。”
　　罗喉没讲话，黄泉就瞟着他，当年的拆迁队头头是罗喉的上司，黄泉还挺好奇罗喉会有什么反应。罗喉想了想说：“嗯。”又看着黄泉说：“你家那事我记得，就因为这个，我在拆迁办待不下去了，三个月后我就申请调离，来社区了……我就参加过那一次。”
　　黄泉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我……罗书记，时间不早了，回办公室准备下班吧？”罗喉说：“嗯。”两人一前一后，无言地向工作站走去。
　　说出来心里舒服多了，黄泉偷偷瞄着罗喉的背影，觉得这人其实还可以，这么一对比，自己好像有点小心眼啊？黄泉立刻在心底打了个叉，就算罗喉当初是奉命行事，他们这也是欺负小老百姓的恶行！罗喉也是为虎作伥！是帮凶！不能轻易就揭过去！黄泉一想起当年罗喉摁着他不给他动弹的情形就来气，事后被罗喉摁的地方那红印子一个月才彻底消掉，罗喉是军人出身，手劲大。
　　“黄泉。”
　　“啊？”
　　罗喉突然说：“当年那个小孩，就是你弟弟，他摔伤了，我只是想送他回来。”黄泉觉得胸口一滞，有些气闷：“这个我后来知道了。”罗喉又说：“还好你们都没事。”黄泉说：“哈？”罗喉向他点点头：“回去吧。”
　　“……”黄泉无语，罗总的心思你别猜，一想到还要跟这个人共事很久，他突然有点无力。
　　不过既然话已经说开了，以后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