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领让望

15、叫老爷子

　　宋骁看了眼手机，是一串号码，没备注。本来他没有接陌生号码的习惯，可鬼使神差地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是涂徐。

　　她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和涂栩在一起？现在家里出了事情，我们必须回去。你让她接一下电话。”

　　她说的是我们。宋骁看了眼旁边还在平复心情的涂栩，没慌着把手机递过去，反而继续问道：“什么事情？”

　　涂徐一五一十全部说出来：“我爷爷病重，医院刚下了病危，本来想让涂栩再缓一下，可现在没时间了。当初把涂栩送出来，他骂我爸一直到现在，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接涂栩回去。”

　　宋骁看着涂栩，道：“这件事得让她自己做决定。”

　　涂徐应下来：“那等会儿你让她接电话。”

　　涂栩直觉电话跟自己有关，看他挂断电话，才问道：“出什么事了？”

　　宋骁闭了闭眼睛，叹口气把她拢进怀里，问道：“你手机呢？”

　　手机刚看电影的时候被设了静音塞在了小包包里，她伸长了手指拎着手机角拿出来，划开屏幕就被未接来电数震惊了。

　　宋骁现在才开始说：“涂徐说她爷爷病重，这次来就是接你回去跟老人家见一面。”

　　宋骁察觉怀里的人瞬间僵了身体。

　　…………
　　半小时后，涂世庭开车停在了影院大厦前，涂梦静先从车里下来，眼眶红着，颤抖着手指指着涂栩：“你干嘛不接电话，你是要急死我吗！你居然还有心情来看电影！你知道家里找你急成什么样了吗？”

　　涂徐跟在她身后，不赞成地叫她：“姑姑！”

　　涂栩看向她，“那你前几天为什么不说明原因？你不知道我最讨厌看见他们吗？”

　　“你……！”涂梦静怒不可遏，去扯涂栩胳膊，“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那是你亲爸！我说过吧，你别恨你爸！要恨就恨我！”

　　涂栩被她拽的踉跄，另一只手却仍牢牢攥着宋骁的。她仰头，一字一顿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恨你。”

　　涂梦静被这句话激的一愣，再反过神来，已经抬巴掌招呼上了涂栩的脸。

　　涂徐在她身后尖叫：“姑姑！”

　　宋骁也面色一沉，立刻隔开了她和涂栩，叫她：“静姨！”

　　涂梦静这才看向两人牵着的手，顿时情绪更失控，她颤抖的手指在两人中间滑动：“你……你们……你们…………”

　　涂徐不动声色地挤进几人中间，对涂梦静不满道：“你能不能分清轻重缓急！刚刚还吵着没时间了！现在就不是在浪费时间吗？我姐跟谁好是她的自由，别说你管不着，就算加上我爸妈，你们谁又有资格管！”

　　涂栩攥着宋骁的手一僵，她怕她听错了。
　　刚刚涂徐……是不是叫了她姐？

　　宋骁安慰地晃了晃她的手，抿唇道：“涂徐，你上我车，带路，我送你姐回去。”

　　涂徐也被那声姐吓了一跳，不过想想好像还是自己先叫出口的，有点儿懊恼，跟被占了便宜似的。

　　不过在跟着两人上车时，路过涂世庭，她第一次反抗，指着她爸道：“你别管。以前没管过她，以后也别管。”

　　坐上车后，才发觉心里有一丝窃喜，大概是因为刚才的反抗，又或者只是单纯叫出口的那声姐。

　　很快涂栩的脸就肿了起来，涂徐眼尖看见超市就立刻叫停，没一会儿拎了几瓶冰水回来，一瓶递给涂栩，道：“你可把脸消下去，要不然爷爷见了非得被气过去。”

　　涂栩攥着瓶身按在脸上，精神有点儿不振，半天才开口问道：“怎么就病危了？”

　　涂徐撇撇嘴：“肺癌。不让他吸烟还非吸，说想你想的抓心挠肺的，不吸一根就立刻死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一根根把自己吸进了医院。他挺早就身体不好了，但他一直忍着不让对你说，他说不能道德绑架你…………”

　　涂栩忽地就想起了她刚上小学的那几年。有话唠大婶传家长里短，她不是亲生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被传到了学校去。
　　她还记得那节是体育课，她被排挤，所有人都说我们不跟没爹妈的孩子一起玩，她自己一个人站在树荫下看小朋友们玩耍，老爷子就站在她身后的栅栏外叫她。
　　笑眯眯的小老头，胡子花白一把，穿着对襟长衫，问她：“你是不是叫涂栩啊？”

　　涂徐沉默了一会，突然叫她：“你恨谁都行，别恨爷爷。”

　　涂栩眼眶一热，眼泪啪地就砸了下来。

　　老爷子的病房里里外外围了三圈人，低声窃窃私语着，等她俩双胞胎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又一同禁了声。

　　涂栩突然手足无措。这么多人都是她的七大姑八大姨，可是她一个都不认识。

　　涂徐伸手去挽她手臂，拨开人群朝里走去，等到床前，恭恭敬敬地蹲下去，叫病床上的老人：“爷爷，难受吗？难受也没事儿，我带来一人啊，保管您看了就不难受了。”

　　老人艰难地转头去寻找，涂栩主动凑了上来，道：“我在这儿。”

　　一老一少握着手，看着旁人心窝酸。

　　还是涂栩先擦擦泪，自嘲道：“都不知道要叫您爷爷还是外公了。”

　　老爷子缓慢摇头，气声道：“就叫老爷子。”

　　又是半晌静默，老爷子突然回光返照，说话都有了力气，全屋的人都听到老爷子怒骂了一句：“你爸做这事儿，混蛋。”

　　他盯着涂栩脸上的巴掌印，心疼地不得了：“我们家大丫头受苦这么多，他还舍得这样！”

　　“真没事。不疼。”涂栩眼里含泪笑，“涂徐路上还帮我消肿了，一点儿也不疼。”

　　老爷子闭了闭眼，像是在缓劲，睁开眼又是满满笑意：“大丫头，你一跑这么远，都不知道回来看看我。是不是嫌我去找你太频繁啦？”

　　涂栩摇头：“巴不得您一天找我三趟。”

　　老爷子喘息，跟鼓风机出气一样沉重：“老头子我舍不得走啊。儿子女儿都不中用，我没教育好，没脸下去见老婆子。两个孙女被她们搅和的要反目成仇…………”老爷子顿了顿，“大丫头，恨老头子我吗？”

　　涂栩泪水涟涟，摇头：“我从没恨过您。”

　　老爷子也像是在后悔，“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我舍不得你离开，也舍不得你妈在外面受委屈。我太贪心啦…………我死了也好，下去陪着老婆子一起给你祈福，赶快有人来疼疼我们家大丫头吧。”

　　涂栩哭成了泪人：“您别说丧气话。现在就有人疼我，对我特别好，来之前刚陪我看了场电影，还说这几天就去看戒指，要不是我还上着学，他巴不得明天就把我娶回家。”

　　老爷子闭上了眼镜，点点头：“叫什么名字？他人呢？来了没？”

　　涂栩忙点头：“他叫宋骁，人就在楼下，说怕您看见他要揍他，他把您宝贝的都抢走了。”

　　老爷子欣慰：“快把他叫上来我看看。我正好还得跟我们家二丫头说几句话。”

　　涂栩哭的腿都在发抖，小跑着去叫宋骁，宋骁本来就不放心在住院部门口守着，见她跑出来忙迎上去，问她：“怎么跑出来了？”

　　涂栩几乎泣不成声：“……老，老爷子，说想见你。”

　　宋骁沉静地一把抱起她，朝楼上跑去，来来回回最多三分钟的事儿，可还没到病房门口，宋骁就知道不成了。

　　一屋的人哭声震天，涂栩愣了一下，立刻挣扎着要往下跳，宋骁扶着她一路踉跄到病床前，老人已经安详地闭上了眼。

　　涂栩愣了一下，还是克制着颤抖，拉宋骁笑道：“老爷子，这就是宋骁。您老糊涂，都忘了见过了…………我知道您把我支开什么意思，我感觉我特别值得，只要想想您对我的好…………”

　　………………
　　老爷子半句遗言都没留给女儿儿子，倒是拉着两个孙女说了半天。在葬礼上，也是两个孙女站在主答谢位上，跟来往客人鞠躬谢礼。还有一个挺拔的英俊小伙，来来回回忙前忙后地帮忙招呼。

　　这一家情况向来复杂，来人也多是上一柱香，鞠个躬，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浑然不觉。

　　等老爷子彻底入土为安之后，宋骁的电话都要被严森打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红杏出墙了。

　　严森在那端可怜兮兮，“这段时间快开学，学生们都在使劲作，光被三年级打架轮伤的猫都有两只了！也是猫傻！别人打架它凑什么热闹！”

　　宋骁恍恍惚惚，才想到涂栩马上就要开学走了。他不跟严森啰嗦，只扔了一句：“今天就回去，明天还是不上班，兄弟多担待一下，我回家哄哄媳妇儿。”

　　严森在对面喷出一口老血。

　　…………
　　回到家之后，涂栩和涂梦静基本无交流，各自不理会。宋骁在一旁出馊主意，非要让涂栩搬出去和他一起住。

　　涂栩噗地一声笑：“滚吧，非得气死我妈不行啊。”

　　宋骁装可爱：“平时静姨一张嘴就夸我，好嘛！现在一看是你跟我好了，就一闭嘴一翻眼，当自己啥都没说过！”

　　涂栩打他一巴掌：“别给自己贴金，我妈什么时候夸过你了。”

　　宋骁想了想突然就释然了：“我妈反正对你特满意，说你是低嫁了。这几天光想跟你聊天，又碰不对时间。”

　　涂栩嗔他：“什么就低嫁，说嫁你了吗？”

　　宋骁看她一眼，反问道：“没说吗？”

　　涂栩自觉说不过他，摆摆手回家了。宋骁知道自己惹丈母娘烦，没跟进去。

　　涂栩这几天一直没睡好觉，到晚上早早地就洗漱睡觉，等半夜口渴醒来，想去摸灯开关，惊觉触感不对…………
　　半天不怒反笑――这人能耐，居然还能摸进她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