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在下》陆屿安年

4、宸星宫的烟火气息

　　“师父，”在宸华走过楚征澜身边时，楚征澜下意识地抓住了宸华的手。

　　“怎么了”宸华停下来，脸色一如既往地教人辨不清喜怒。

　　“那个···我不吃了。”楚征澜说这话时感觉自己实在是怂，说完了更是恨不得把说出去的话再给吞回来。

　　“你不是饿了？为何为师要去给你找吃的你又说不吃了。”宸华略带疑问的说道，他实在跟不上这个小徒弟变换的思维。

　　“额···”楚征澜一脸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原来宸华不是生气而是要给他找吃的，可宸华那冷着脸的样子实在是叫人难以捉摸他的情绪。

　　“没什么，实在是不好劳动师父。”他说完便有将自己舌头给咬下来吃了的冲动，怎么回事儿，才几天他说起仙界中人的这些虚伪客套的话竟然这么顺口了。

　　“不必客气。”宸华不想在这里与他闲磕牙，说罢便转身走了。

　　宸华出了宸星宫来到弟子们吃饭的尚膳堂，正好赶上午餐时间，一大群弟子乌央乌央地排队等饭。众弟子向来只在盛大的集会是或是庆典上才能远远地观望一下宸华仙尊的风采，谁能够想到今日宸华仙尊竟然莅临尚膳堂。

　　尚膳堂都是普通弟子吃饭的地方，莫说是宸华，就是随便一个有身份的平日里也不会来这里和一大群人一起吃饭。所以宸华的出现还略有些让人不知所措，倘或是平时路上见到必然是要行礼的，但是大家在一起排着队的情况就有些尴尬，这可真是让人行礼也不是不行礼也不是。

　　从前宸华做弟子是是掌门的嫡传弟子，吃饭时自然是同自己的两位师兄一起，所以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不过他却很是镇定地排到了到了众人后面。但是他虽然淡定却叫一众跟他排在一起的弟子淡定不起来，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一向高冷的仙尊真的叫人压力很大。

　　“仙尊，您此行是？”一个尚膳堂管事的弟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终于挺身而出道。

　　“不知你听说我新收了一个徒弟没有，他不曾修习辟谷之术，而宸星宫没有食物，所以我来这里与他寻些吃的。”宸华说这话时依旧是一副淡淡的神情，丝毫没有因为自己位尊而感到不好意思。

　　“这···”管事弟子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思索片刻道“仙尊先回去，一会儿我叫人将饭菜送到宸星宫可好？”

　　“好，那有劳你了。”宸华也不矫情，直接接受了他的建议，毕竟他的眼睛又不是瞎了，他在这里杵着，众弟子们都十分拘谨，他又不是看不见。

　　行至中途，宸华想起来自己让楚征澜背戒律的事情，便没有直接回宸星宫，而是又折去了戒律堂。戒律堂里有许多戒条的拓本，从前弟子人手一本还剩下来不少，他去拿一本回去好叫楚征澜在养伤期间先背着。打算得实在是十分合理，不可谓不精明。

　　宸华走后楚征澜还留在藏剑的库房里，宸华简直对他没有一点儿防备。那曾经穿胸而过的神兵利器就在他眼前静静地放着。当然楚征澜虽然前世是魔尊，可行事也算得上光明磊落，盗剑这种事情是决计不会做的。他只是对这把剑十分的好奇，宸华的修为确实是已臻化境，但是前世的自己也不至于太差，叫他一剑便杀了，想来想去还是这把剑的古怪。

　　楚征澜一向不太喜欢读书，对于文字记录的东西天生有一种厌恶感，不过他最喜奇兵利刃，所以无论是上古神器还是绝世妖兵他都知道不少。关于上古时期神魔之争的传闻史册虽非精通但也不至于一点儿也不知道。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慧明大帝为祈渊战神铸剑一说，更没有在任何兵器谱上见过“渡劫”这个名字。还有天虞山的镇派之宝他明明记得是崇华的‘冰魄剑’，但是宸华应该也没有理由诓他，于是此事令他十分费解。

　　宸华回来后先去的楚征澜的卧房，却没有发现人。找到库房才知道他竟然一直站在那里看渡劫。

　　“你怎么不回去休息，还在这里傻站着？”难得的宸华竟然还用了个形容词“傻”。他这一去还在戒律堂耽误了不少时间，算来也不算是短了，楚征澜竟然还在原地，未免有些蹊跷。

　　“额，我···我住的地方太远，我没力气走回去了。”楚征澜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当然实际上他的确没力气走回去了。

　　宸华将他背回来时是就近安置在了西边的房间里，离这里的确是远了些。“跟我来，”宸华说罢转身，楚征澜只得跟上。宸华带着楚征澜一直到了自己的寖道：“你以后就住为师旁边的偏殿，现在先来这里吧！”说着推门而入。原本宸星宫只住着宸华一人，旁人若是送饭也只能送他的寖殿来。

　　楚征澜其实已经不问自来地进过宸华的寝殿一次了，不过因为当时光顾着找吃的也没顾得上观察。现在再次到来才发现宸华的寖殿同他这个人一样，也是冷冷清清的。

　　进门后有遮挡的一幅屏风，上面画的乃是大海上的一座仙岛，也不知是不是蓬莱。转过屏风后便看到一张不算大的几桌，上放着一壶茶并几个扣着的茶杯，两旁是跪坐的白色蒲苇制的席子。旁边还架着一张素琴，琴前面有只矮脚琴凳。而宸华的卧室还在更里面的隔间里，楚征澜也不好再去看。

　　虽然该有的装饰一件不少但却跟华丽也丝毫扯不上关系。整体的色调也都是偏冷的浅色，同自己的审美简直是差之千里。

　　二人刚刚坐定便传来了敲门声，有人在门外道：“仙尊，弟子来给宋师叔送饭了。”这师叔叫得便是刚刚拜宸华为师的楚征澜，他这幅身子的原主人是一个外门子弟，并没有拜师，是天虞山里辈分最小的一辈儿了。现在拜三尊之一的宸华仙尊为师，身份一下子贵重了不少不说，辈分也是直接涨了上去。

　　宸华没有动身，略抬了抬手那雕花镂空的大门便自己打开了。那弟子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想来是从来没有来过宸星宫，拘谨的很。进来后一言不发、手脚伶俐地将饭菜都拿出来摆在了桌子上，然后向二人行过礼便离开了。

　　这一过程没有任何声响，让楚征澜感觉十分诡异，于是开口没话找话道：“师父，您既然从来都不吃饭，这桌子想必是第一次放这些吧！”他斜睨着桌子上的饭菜说，倒是没有方才四处找吃的那副饿死鬼的急迫样子了。

　　宸华没有理他，将一碗白米饭向他面前推了推，意图再明显不过的是叫他“闭嘴，吃饭。”

　　于是楚征澜很乖的闭嘴吃饭了，他前世不曾缺衣少食过，如今这挨饿的滋味是第一回，肚子空空的感觉实在是称不上美妙，他当然并不打算再继续体验这种感觉。

　　楚征澜的吃相算不上优雅，几乎是有些狼吞虎咽了。这让一向有涵养，讲究礼仪的宸华微微皱了皱眉，并且将这个表情维持了一段时间。直到楚征澜夹起鸡腿递到他面前问他要不要吃的时候，他终于将眉头皱的更深然后侧身避开了。

　　“为师不用，‘食五谷、生浊气。’若是你愿意，为师可以教你辟谷之术。”宸华冷着脸说道。

　　楚征澜嘴里塞满了饭，说不出话来便连连摆手以示拒绝他师父的好意，一边摆手还一边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生怕宸华要带着他一起辟谷。

　　“那好吧，你既然不愿修习，为师也不会强你所难。日后你便去外面和其他弟子一起吃饭，总不好总是叫人为了你一个人特意来送。”宸华极为体贴尚膳堂的弟子，却不知道他们心里巴不得每天到宸星宫来送饭，这样不仅活计十分轻松，回去之后还能够和别人炫耀自己来到了旁人都没有去过的宸星宫。可怜那名刚刚来送饭的弟子，还在想着怎么将明日送饭的差事揽到手呢！

　　楚征澜自然不会反对宸华的建议，他恨不得出去离宸华越远越好。这倒不是他还记恨着宸华一剑捅死自己的仇，实在是觉得宸华太过端正，说得难听些就是古板。他心里暗暗想：看宸华比他那两个师兄不知道年轻多少，人也长得俊朗灵动，可偏偏是这么个性子，实在是可惜。

　　不过楚征澜也知道宸华虽然看起来年轻，但确实不是二十出头的青年了。修仙之人，修为到达一定程度便可以延缓衰老，而更厉害些的甚至可以永葆青春。很显然宸华便是个这样厉害的人，而且是在很年轻的时候便有了很高的修为，所以一直到了如今几百岁还是一副二十出头的样子。

　　“师父，你有多大了？”楚征澜想着想着便脱口而出问道。

　　宸华愣了愣，从来没有人问过他年纪，修仙之人修到了他这个境界便不会在意年龄了。他侧着头想了想也不太记得自己的年纪，从前做弟子是还晓得过了一年长了一岁，后来师父去世自己位列三尊，一个人住进宸星宫便有些不清楚了。在宸星宫里，每一天都是差不多的日子，生活总是无波无澜，过去了一年还是一天对他来说也差不多。他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丧失了感知时间的能力。

　　“为师也不记得了，不过总有六百多岁了吧！”宸华语气中有一丝不确定，并不是那种装腔作势地显示自己是方外之人不在意年纪的样子。

　　楚征澜闻言想笑，但有不好直接笑出来，忍得十分难受，肩膀都一抖一抖的。忍了半天后终于镇定下来，想了想若是前世有人问自己多大自己大概也不知道。而且若是以自己的脾气，八成还要将那个问自己这么无聊问题的人暴打一顿，决计是不会像宸华这么好脾气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