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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诀别 ...

  •   虽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回答,萧瑜仍是惊道:“胀气?”

      陈守义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宁玥儿瞥了萧瑜一眼,掖了掖宁昀初的被角,听那陈太医又给萧瑜解释起来。萧瑜这回才算是相信,望了宁昀初一眼,又道:“他病了这么久,何时会好?”

      陈守义道:“这胀气之症,说轻不轻,说重不重,虽不伤及性命,但痊愈着实要费一些时间。看宁大人的状况,估计快则三、四月,慢、则不知了。”

      萧瑜闻言,不由面露担忧,末了叹声道:“让他快些好起来吧。”

      陈守义领了命,便告退下去,宁玥儿也跟着出去。两人出了房门,沿回廊走了一段,宁玥儿见四下无人,这才道:“师兄,师父近来如何?”

      陈守义顿时呵呵一笑,道:“师妹啊师妹,你给师父出了这么大一个难题。他老人家这几日一直关在屋里,医书尚且翻了几车,可是把他给乐坏了。”

      宁玥儿笑道:“你可让师父悠着些。这可是我哥哥,里头那位还是我的小侄儿。”

      陈守义摇了摇头,叹道:“也是为难宁大人了。师兄让我又带了些药来,你同我去看看。”

      宁玥儿应声跟上。

      宁昀初睡了好一阵才微微转醒过来,感觉四肢冰凉得跟冻住一般,只有肚腹处贴着一剂药膏,在不断地发着热。萧瑜见他醒来,立即走上前去,宁昀初看了他一眼,又疲惫地闭上眼睛,朦朦胧胧间说了声:“好冷……”

      话音刚落,顿了一顿,便有窸窣声传来,随即一个温暖的身体掀开宁昀初的被窝挤了进去,将他冰冷的两手握住放在自己的胸口,而那修长的双腿缠住宁昀初的腿,用脚背去和暖宁昀初的双脚。

      宁昀初闭着眼睛,呼吸有些急促,安安静静似要睡去时,萧瑜忽觉小腹一动,他顿时睁大了眼睛,浑身僵直,正是宁昀初凸起的肚腹里传来的颤动。而宁昀初也低低哼了一声,眉间微皱,呼吸加重。萧瑜又僵直了好一阵,再没感受到那阵蠕动,便暗暗记在心中,准备回去问陈守义。

      两人相拥而眠,而杨宁一直守在门外,故无人前来打扰。不久,宁玥儿端了药来,萧瑜只说了声“进来吧”,竟也不曾从榻上起来,直让宁玥儿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萧瑜低声细语地叫醒宁昀初,扶着他起来将药喝下,之后又从容躺下,还说屋里太冷了,让宁玥儿添个火盆。

      宁玥儿:有你一个火盆还不够吗!!!

      接近中午时,萧瑜睡梦中感觉有些饿了,这才醒来,这一醒,就见宁昀初散着一头乌发,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撑在榻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萧瑜心中一动,见他神情淡然,面有倦意却掩不住这丰神俊秀之彩,安然静坐,却似若即若离,仿若下一刻便要悄然离去般。萧瑜按捺住心思,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捧着宁昀初的脸颊,在他唇上轻轻一啄,懒洋洋道:“好些了吗?”双手仍按着宁昀初的肩膀。

      宁昀初慢慢别过头去,轻声道:“臣好些了。”

      萧瑜见他有所闪避,心里略略不快,托起宁昀初的下巴捧到眼前,一双狭长的眼睛睥睨着他。两人呼吸近在咫尺,宁昀初也慢慢抬起眼睛,低低地仰望着他。忽然,他挺起身来,双手按住萧瑜的肩膀,吻在萧瑜唇上。萧瑜亦迎受着,两人唇齿交融间,渐渐抱在一起,偶尔漏出几声粗重的喘息。

      萧瑜情至深处,一只手便不安分地往下移去,哪知宁昀初一把擒住他的手腕,微嗔道:“陛下!”

      萧瑜微微一笑,朝他颈间吻了吻,温声道:“我好想你……”

      宁昀初将他的手摔了回去,避开萧瑜的亲吻,整理着衣衫,沉声道:“时候不早了,陛下该回去了。”

      萧瑜叹了口气,身子一翻,大手一甩,仰天叹道:“若是每日都与阿初相拥而眠,同榻而起,我此生也无憾矣……”

      宁昀初听了,并未作答,继续从萧瑜身子底下抽出衣裳,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萧瑜眼珠一转,忽然扯住宁昀初的衣角。宁昀初扯了扯,并未扯出,便塌下肩恹恹地望着萧瑜。

      萧瑜伸手在他脸颊上戳了戳,笑道:“笑一笑。”

      宁昀初避过眼去,又听萧瑜道:“下午收拾收拾,晚上和我回宫去。去宫里住几日,让陈守义给你好好瞧瞧。他可是陈老推荐的弟子。”

      宁昀初心下一跳,顿时捂住肚腹,低声道:“不必了……”

      萧瑜道:“他早上给你看过了,也说是胀气之症……”

      宁昀初忙道:“住在宫里……不合规矩。”

      萧瑜却道:“有什么规矩?无人知晓。”

      宁昀初闻言,垂眸望着自己高隆的肚腹,忽然眼中一热,“有朝一日,终究有人知晓。到那时陛下又要如何解释?”

      萧瑜皱起眉来,坐起身来,“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便听宁昀初幽幽道:“陛下还是不想娶妻吗……”

      萧瑜眉间攒紧,暗自握紧双拳,不耐烦道:“你又想说什么?”

      宁昀初见他如此口吻,便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我陪伴陛下十三年,从未求过陛下什么。这一回,只想求您收了这些玩闹心性。我可以陪你一生,永不娶妻,做陛下的暖床人,尚且无妨,但陛下的江山社稷,不能缺了一位贤德皇后。”

      萧瑜不由骇然,心中隐隐发酸,轻轻抚过宁昀初的额发:“你只把你当做暖床人,我却视你为我的妻子!”

      宁昀初垂眸低首,毅然冷绝道:“我于陛下,不过是不容于世的一时痴妄。”

      萧瑜却喝道:“不容于世又如何!众人皆醉,我独醒便是不容于世吗?我要喜欢谁、宠爱谁,全凭我的脾气喜好!即使他人将其心头之爱送与我,于我而言,不过一具活尸!我未要众人偏好男子,众人却要我独爱女人!这算是什么道理!”

      宁昀初沉吟良久,手心攥得结实,末了却只能低低叹道:“以一人之力抵抗天下,终非正道……我只是不希望陛下活得那般辛苦……”

      萧瑜握住他微凉的手心,“我和你在一起,何事能算得辛苦?若是阿初在意这江山无人传承,等弘弟生了孩子,我传位于他便是。等将来舅舅老了,不能再插手我们的事情,我便将你娶来,偌大后宫,专宠你一个人。最多不过落个昏君的名号,可这又哪里比得上阿初日夜陪伴在我的身边……”

      说着,他便将宁昀初抱在怀中,哪知宁昀初的神情愈加苍白惶恐,身体只松松地贴在萧瑜肩上,脊背却绷得僵直。末了,他咬了咬唇,仿若下定了一个决心。

      两人吃过午饭,在院中晒了会儿太阳,宁昀初便进屋休息,萧瑜也拿了本书在他身旁看着。午后两人又在榻上相拥而眠,睡得昏天黑地,被那暖炉一蒸,两人便似要化在榻上。用了晚膳,萧瑜便说要宁昀初陪他进宫去,宁昀初推说身体不适,拒绝了他的要求。萧瑜便不再强求。

      第二日早朝宁昀初不曾来,萧瑜下了朝又跑来宁昀初府上,而此时宁昀初还在睡梦之中。萧瑜又摸进他的被窝里补觉,本以为又要和宁昀初如胶似漆度过一日,哪知宁昀初这回醒来,却给他摆了个冷脸,当即要他回去。萧瑜以为他是起床气,还耐心哄着,宁昀初却一直冷着脸,甩袖出去,吃过早饭便躲进书房里去。

      萧瑜讨了个没趣,在宁府里转了一圈,望着头顶白日,忽觉度日如年。他还不死心,又挤进宁昀初的书房,在角落里捡了本书,坐在宁昀初对面有一下没一下地翻动起来。

      这边的宁昀初却慢慢拧起眉来,听他嘶啦嘶啦翻动纸张的声响,肚里这个也不合时宜地滚动起来。只过了片刻,宁昀初便抬起头来,盯着萧瑜。萧瑜见他好容易理会自己,兴奋地抬起头来,却见宁昀初指着门口,冷声道:“出去。”

      萧瑜双目一瞪,正要摔了书,却见宁昀初拧着眉慢慢揉着肚腹,呼吸微微急促起来。萧瑜上前来扶着他靠在椅背上,见他双手捧腹,肚腹阵阵挺动得厉害,便道:“我去叫玥玥来。”

      怎知宁昀初忽地道:“陛下,你今日来、明日来,以后日日都能来吗?”

      萧瑜微微皱了皱眉:“你想我来,我便来看你。”

      宁昀初却冷笑一声:“那些嫖客商贾也时常说这些话。陛下也要做那样的人吗?你不想无情无义,我也不想受这朝不保夕的雨露之情。”

      他扶着椅子慢慢站起,一手托着腹底,一手撑在桌上,见萧瑜目露疑惑,又缓缓道:“我的病怕是治不好了。祖上的香火传到我这里,却万万不能断了。我虽是不洁之人,丢尽了祖上的颜面,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娶一女子,延续香火。”

      萧瑜忽然双眸暴睁,抓住宁昀初的肩膀喝道:“什么女子!你要娶妻?你要弃朕于不顾了吗?我们昨日刚刚说好……”

      “说好什么?”宁昀初毫不留情地打断他,“那不过是陛下给的一个承诺。你给我的承诺还少吗?当初你口口声声答应我彻查展弟的事情,可如今呢?”

      “别再提刘展了!此事已成定局,难不成你要我以命换命!”

      萧瑜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宁昀初却推开他的手,面色气得发白:“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你说了便能做到吗?就算你做到了,又能换回展弟的性命吗?”

      萧瑜怒极:“你也知道说这话!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自珍自爱?朕保不住其他人,难道也保不住你一个吗?”

      宁昀初踉跄着倒退了一步,捂着肚腹靠在桌上,喘了喘气,低声道:“昨晚、你回去后,有人来告知我……”他忽然顿了顿,急急喘了喘气,慢慢抬起头来望着萧瑜:“半年前,我曾与一女子有过露水之情。昨日她的家人找上门来,要我娶他家小姐为妻,而且那小姐,已有了六月的身孕。我重病在身,恐怕命不久矣。过几日我就会将她接来,待她生下孩子,便娶她过门。从此以后,我与陛下,在人前、或人后,你是君,我为臣,再无其他瓜葛……”

      萧瑜听罢,素来巧言善辩的嘴里竟吐不出一句话来,沉吟良久,忽然转过身去剧烈大咳起来。宁昀初也只冷眼旁观,听他咳了许久,见他慢慢转身过来,眼眶红红。

      “是哪一家的小姐?”

      他的嗓音骤然沙哑不少,听得宁昀初愧疚地无法直视他的双眼。

      萧瑜见他不答,又一次问道:“我问你,是哪一家的小姐?”

      宁昀初忽地低笑一声:“陛下问来做什么?你要去杀了那小姐,杀我尚未出世的孩子……”

      他话音未落,只见萧瑜抬手一个耳光扇来,啪的一声脆响,扇得宁昀初眼前发黑,只能紧紧抓住桌角才不至于倒下。

      他的脸颊上迅速升起一道红印,映衬着白皙的皮肤显得异常刺眼。萧瑜的手还在微微发颤,他知道宁昀初痛着,却只觉得他该受这一掌。即使这一下还不能把他打得清醒,也足以把他二人之间的感情打得烟消云散。

      萧瑜离开后,宁昀初一个人在书房里不知坐了多久。直到脸上的泪痕干了一层又一层,腰部也几乎僵硬得失去知觉,他才哑声叫着:“来人啊……”

      连叫了好几声,外头才有人听见。仆人推门进来,叫了声:“少爷刚才叫我了吗?”

      宁昀初吃力地点了点头。仆人走上前去,忽低声惊叫道:“少爷你的脸!”

      宁昀初道:“无碍,扶我起来。”

      仆人便小心扶他起来,哪知宁昀初身体僵硬得很,肚腹又十分沉重,他站得十分吃力,不由按着桌案下腹微微使劲。这一使劲,宁昀初顿觉腹底狠狠撕裂开来,肚腹也立即坚硬起来,随即身下涌出一股热流,顺着大腿内侧流下。

      他顿时脸色煞白,又重重坐倒回去,双手捂着肚子,双腿剧烈地发颤。仆人还不知怎么了,就见宁昀初的衣摆上洇出一片血迹,顺着他大腿的方向向下蔓延。宁昀初急促地喘息着,捧着肚腹虽看不见下面的情况,却感到身下已经湿热一片。他听那奴仆大声叫喊起来,忽伸手抓住那人的手,便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哑声叫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要保不住了……”

      他目光朦胧中,见宁玥儿和一众奴仆跑进门来,同时却有一个身影背对着他走出门去。宁昀初在心中疾呼着:“别走……别走啊……”那人却走了出去,甚至连头也未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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