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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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过来的时候，颜珈已经身在一个宽敞明亮的山洞里。
洞内有些简单的陈设，比如石头桌子石头凳，石头灯盏石头床。石头床又宽又大，没什么规整的形状，是天然形成的，上面铺有崭新的棉被褥，颜珈此刻就躺在厚厚的柔软的被褥上，盖着崭新的带有淡淡檀香味儿的被子。这样熟悉的味道以及亲切的朴素感让她有一种回到了颜家庄小院里的错觉。
一切熟悉而陌生。
没有枷锁，没有铁镣，身上却仍然套着囚服。七零八落的伤还在，牵动一下，就会隐隐作痛，但比起之前一脚踏进鬼门关的状态，完全是活过来了。
脑袋还有点晕晕的，颜珈上手揉了揉，心中的疑问接二连三的冒出来：这是哪里？怎么会在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之前的回忆就在这些疑问中瞬间涌入颜珈的脑海里：恶虎下山捕食，扑倒了跑不脱的她。
所以.......她还活着？....猛虎？....猛虎呢？
颜珈翻起身，那些刚刚愈合的伤口在她急速的动作里被放大了许多倍，疼痛急剧上升，刚一动作，就听见骨骼咔嚓咔嚓的错位声。
“嘶.......”颜珈倒吸一口气，有鲜血从手臂上裂开的伤口里汩汩流出来。
“你........你....没事吧...”空气中突然出现个厚重低沉且粗狂的声音，每说一字，就像在地上砸个坑一般，给人强烈的震慑感。
“.....！！！”
颜珈受惊不小。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是谁.....？谁在跟她说话？
她很快平复心绪，再顾不得思索什么，忍着身上的疼痛，问道，“是谁？谁在洞里说话？”
“颜珈，.....是我。”那声音顿了一顿，慢吞吞的，尽可能轻的说道，“我是....洛长安。”
颜珈：“.....”
虽然说着人话，却是让人畏惧惶恐的兽音。
连日来，颜珈的认知已经被颠覆到连她自己都稀里糊涂的地步。印象里的洛长安是什么样子呢？七八岁的小孩童，淘气调皮的可爱小野猫？....俏公子贺夙凝？
好像都不是。
“......长安？....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我怕吓着你....”
“所以........你要躲一辈子么......”
“我......我.......没有......”
“我见识的够多了，不在乎多被吓一次。”颜珈故作轻松，虽然作为文弱书生，面对老虎她的内心不可能太淡定。
“颜珈，我现在只有真身了，你......确定要见我吗？”
“.....嗯。”颜珈点点头。昏倒之前的那只斑斓猛虎此刻又从脑子里蹦出来，挥之不去，搅得人心神不宁，但越是不安，就越是要勇敢镇定。
声音就在颜珈的对面响着，空气中显出一点淡淡的轮廓。慢慢地，越来越深，一只斑斓猛虎跃然于眼前。
白色的毛，从脑门到尾巴都布满了玄色的条纹斑，身形威严巨大，如小山一般堵在颜珈面前，大老虎喷薄而出的鼻息，都会造成气流的穿梭涌动，他的举手投足，叫人不寒而栗。
恰恰就是这样一只稀有的白虎，因为化成了幼兽的模样，被颜珈当成了小野猫宠着。
颜珈的心在抖，身体也在抖，白虎自觉地卧倒在地上，垂下脑袋，用粗犷的兽音说道，“颜珈，你.果然...在害怕我？”
虽然是在轻柔的说，可听到颜珈耳朵里，那就是吼，老虎的低吼声。
她以为自己会无所谓，但见到真身，哪有不发怵的道理，昔日可爱的小野猫和眼前威风凛凛的大老虎差了多少个十万八千里呢，这....总得有个适应的过程吧。
颜珈劝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顾左右而言他，“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虎洛长安说道，“因为我把你驮到了山洞里，你现在是安全的，不会再有人能取走你的性命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颜珈头疼欲裂，“你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
大约是旧伤未愈，又受了惊吓，颜珈浑身疼的颤，身上的温度越来越烫，洛长安上前，瞧见她眼里掩藏不住的惊恐，又退后，站在她不太能看见的角度，垂眸说道，“颜珈，我只是用灵力挽回了你的性命，你大病未愈，随时会反复。这件事情我们稍后再说。我先去给你找点草药。”
他转身出了洞，自始至终，皆是百兽之王威风凛凛的姿态，因为无论如何掩饰，都遮盖不了由内而外的气势。
颜珈浑浑噩噩，心道，他怎么没有以人的模样出现？难倒真如他所言，没了肉身附体，以后就是这样一只大老虎了？
*
为什么不能以人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颜珈不是太明白，洛长安其实有苦难言。
这话说来可就有点绕了。
当初，祁星鸾出现在明州祁府，凤来和洛长安跑路，两只妖商量各自分头行动，等春闱之后就在京城相聚。
也不知凤来是怎么想的，他赶走洛长安，自己进了祁云澜的身躯，成功地引起了祁星鸾的注意。
之后凤来被祁星鸾捉住。按照凤来后面回忆所说，他为兄弟情义，打死不松口，受尽妖道凌/辱和折磨等等等等，还瘦的不成鸡形，总之，在这个充满苦难的过程中顽强地活了下来。
后来....后来.....实在是担心丢了性命不能成功和洛长安汇合，于是凤来佯装示好，骗祁星鸾说洛长安往南边逃命去了，他们四月份约好在南边会面。
于是，祁星鸾将凤来收在乾坤袋里去了南边。因为乾坤袋里还装了祁星鸾之前收伏的其他妖精，皆被凤来欺负的生不如死。祁星鸾只好将凤来单独揪出来，下了冰符印，叫他装作自己的随从，一同往南方赶。
一路过程自不必提，只说祁星鸾到了南边凤来编排的某个地方，并没有见到洛长安，且每每询问他和洛长安约见的具体时间和地点时，凤来都支支吾吾的，祁星鸾方知上了当。
她那个气呀！
“你...在骗我？！”祁星鸾横眉冷对，又将凤来倒着提起来，“你胆儿肥了，竟敢骗我！”
凤来内心瑟瑟发抖，“没有没有.....是这样的，那个....，道长，......天师....，大仙，.....上仙.......”
他哆哆嗦嗦的，头晕眼花。祁星鸾不耐烦，冷冷道，“别废话，说最要紧的！”
“大仙您美貌如花，小妖对您的敬慕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啊！”
祁星鸾：“......”这小妖答非所问呢。
“大仙，真的，小妖第一次看见您，就为您的优雅和高贵所折服，深深地拜倒在您的道袍之下......”
祁星鸾：“.......”这小妖儿果真想起一出是一出，呵呵。
“大仙，小妖希望今生今世能陪在您的身边，做您忠实的奴仆和暖床小侍。”
祁星鸾绷不住，噗嗤一声逗乐了，小妖的花样儿层出不穷啊，“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个.......看在小妖爱慕您的份儿上，能不能放小妖一码？”
“不能！你最好还是将虎妖的行踪招了，别扯那些不相干的！”
“祁星鸾你好狠的心，我明明都跟你表白了你还这么对我？”凤来卖力挣扎，可惜被攥在祁星鸾手里，满腔怒火终究无处发泄。
“表白？我怎么觉得你虚情假意呢？”祁星鸾惦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咳，那个小妖怎敢骗大仙？不信么？小妖上次捡了大仙随身带着的玉佩，日日挂在胸口暖着，以解相思之苦啊。大仙若不信，不妨取出来看看？”凤来立马放软了声音，心里却恨得牙痒痒：臭道士，他话都说这份上了，还不肯放过他，真没有人性！
祁星鸾纤手一扬，将玉佩从凤来身上收回来，勾着红唇冷笑。小鸡仔，你段数太低，就你这样的还想让我上当？这世间还有谁能从我身上捡东西？偷便偷了，居然贼性不改！
她想了想，说，“哎呀那就不好意思喽，本道眼界高，看不上你！所以你那份心还是收起来罢。快点告诉本道虎妖的下落，否则教你灰飞烟灭，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凤来快炸了，头上气的冒烟，“祁星鸾！你狗眼看人低！今日你对我爱答不理，明日老子叫你高攀不起！——哼！”
祁星鸾懒得跟他废话，拎着凤来的两爪甩圈圈，甩的凤来啊啊啊喔喔喔叫个不停，周遭的一切在他眼里都变成了一团浆糊，仿佛下一刻，就是死期。
“怎么样，招是不招？本道有的是法子对付你！”祁星鸾冷冷道。
凤来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使出浑身解数，最终还是晚节不保，招出洛长安去了京城的事实。
于是祁星鸾又拎着凤来去了京城。这个时候，洛长安已经变成贺夙凝了，他准备跟新科状元娘子颜珈成亲。
祁星鸾获悉了祁云澜的死讯。按照过往的经验断定洛长安害死贺夙凝占了他的身躯，且祁云澜死的不明不白，保不齐跟洛长安也有很大的关系。
此妖不收，天理难容啊！祁星鸾威胁凤来跟洛长安见面，摆下陷阱让洛长安往里跳，准备收了这只虎妖。
只不过，凤来和洛长安是经历过几百年的生死之交，真正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彼此一个眼神就能配合默契，所以凤来虽然在祁星鸾面前装作服服帖帖，真见到洛长安的时候，两只妖连言语上的沟通都没有，基于凤来这些日子对祁星鸾捉妖套路的了解，两只当场联手，破了祁星鸾的法阵，逃出生天。
祁星鸾自诩一代从不失手的捉妖宗师，折了脸面，自然不肯放过这两只，之后穷追不舍。
捉妖师在京城追捕妖精的那段时间，刚好就是颜珈下大狱吃牢饭的时候。起初贺夙凝还来牢里看她，可是后来不见了踪影，真正的原因就是洛长安遭到了生命威胁，不得已脱下了贺夙凝的躯壳，和凤来两个奔跑在逃亡的路上。
洛长安想回京城看颜珈。他知晓现在情形很复杂。案情急转，如果他不出现，颜珈受他连累，罪名肯定洗不脱，如果他出现，别人就会觉得这一切都是他做的，但至少能放颜珈一条生路。
他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心心念念的，就是要救出颜珈。
颜珈入狱的第五个晚上，两只小妖躲开祁星鸾的追踪后，在山林隐蔽处商量。洛长安跟凤来说了他的打算，后者问他，“洛长安，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洛长安郑重道，“我没有凡人那么多大道理和弯弯绕，我也寻不到什么证据证明颜珈和我的清白，但我施法掳走颜珈，所有的人都会觉得这是妖干的，反正凡人又抓不到我。说来都是我惹的祸，没有我，颜珈也许顺顺当当的，这会儿都是官奶奶了！”
“凡人抓不到你？可捉妖的又怎么说？”凤来忧心忡忡，“你怕是还迷糊着呢，我们如今要面对的，可不是祁星鸾一个人，还有其他捉妖师，海捕书重金悬赏你我，榜文贴的到处都是，别跟我说你没看见！”
“那又怎样？我还是想救她。哪怕舍了我几百年的修为。”洛长安道。
“别说修为，小命都难保！”凤来头疼。假设没有洛长安这个朋友兼兄弟，他得多省心啊。
“大不了一死，”洛长安不忧反笑，“谁让我喜欢她呢，凤来，你永远都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有多快乐，看见她，心里都是暖洋洋的。”
“得得得！你啥都不用说了，兄弟我舍命陪你，先将人救出来！”凤来拍拍胸脯，豪气云天。
凤来答应的太爽快了，洛长安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他想说点什么，凤来直接挥挥手，“行了行了，不用谢。”
凤来背过身去唏嘘了一下。喜欢一个人有多快乐，他现在总算也能体会到了，只是他喜欢的那个人不止让他觉得快乐，也让他觉得难过。他也想把心事跟洛长安分享一下，可是又不好意思，因为...实在是打脸啊。
凤来打定主意以后再说他的事情，只催促洛长安返回去救颜珈。那时候颜珈已经被押解出京，两只连逃带跑，又让祁星鸾碰上了，关键时刻，凤来自告奋勇引开祁星鸾，于是洛长安救走了颜珈。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双方于京城相遇，与捉妖师祁星鸾斗智斗勇的过程中，洛长安和凤来本可化形，却不料又一次中了祁星鸾的招。虽然洛长安化形不再是幼时模样，而是本相，可惜他受冰符封印，再加上受伤不轻修为降低，所以现在也只能是本相，化不成人形。
至于凤来，这回倒是可以变成人，却只能变成幼时模样。好巧不巧，两只妖打了颠倒。
可不管怎么说，经历千难万险，洛长安总算救回奄奄一息的颜珈，施法将她驮回人迹罕至的险山里；凤来暂时还无消息，只不过以他的机智，想必逃脱亦非难事。两妖重逢，不过早晚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