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斯人如菊

19、19

　　又换在前半夜失眠，辗转到快四点才睡着。春秋大梦正酣，耳边响起张敏的疾呼声：“快起床!欧阳，迟到了！快！”
　　她有一秒钟的张惶，随即连自己也搞不清怎么回事，一种神秘力量使她嘴角上扬，笑咪咪地看着正抓了衣服往身上套的张敏。
　　“你吓傻啦？！笑什么？还不快起来？！”
　　“大不了让部长训话吧，再说了，他还不知道会不会准时到呢！”说完，伸一个懒腰，开始拿起放在床边椅子上的衣服：“你别慌了，林晖好脾气，不会痛骂你的。”
　　“废话！他最恨人不守时了，说搞技术必须严谨。再说了，排队等着的案子不是一两个，一个耽误个个耽误。”
　　“今天不会挨骂的，你信我吧。”忍不住发笑。
　　张敏已经跑出了卧室。
　　走进办公区时，听到鞋跟有节奏地敲击地面的声音，欧阳薇觉得那也是欢乐的音符，走廊成了属于她一个人的T台，任自己顾盼生姿、裙裾飞扬。
　　“今天——”
　　部长本来想说为什么迟到，可是这个女孩从心里往外透出的快乐有点感染他，幸福在她的脸上镀上一抹红晕，亮晶晶的眼里流光溢彩。他停了一下，居然说出一句：“你今天看上去不错啊！”
　　“谢谢您，有什么工作，请您吩咐。”她一躬身，舞蹈般转到自己的位子上。
　　九点四十，给部长送去第二杯咖啡后，欧阳看到楼下花店的伙计带着疑问的表情走进来，自己差不多一周多点儿会去那里买一束不太贵的花带回住处，装点她和张敏的小窝。
　　连忙招呼他：“你好，请问有何贵干？”
　　“呃，您好！这里是经营部吧？我找欧阳薇小姐。”
　　“啊？”有点意外：“我就是，请问——”
　　“这是您的信件，请签收。”
　　他打开手里的硬板夹，指一下要签字的地方，随即递过一个小巧精致的灰蓝色信封。旁边几个同事扭头来看，见没有什么大把玫瑰之类的热闹可看，又转回去各行其事。
　　签了字，那小伙儿转身离开。看看那封信，外面不着一字，好奇心猛涨，饶有兴味地沿信封边划开，是同样灰蓝色的一页两折的信笺。打开来，上面是两行遒劲的变体录书汉字：
　　“我的夜里，不再只有别人家的灯火。谢谢你。”
　　只是两行字，除此无他。欧阳薇怔在当下，少顷，抓起手机，发给他三个字：“是你吗？”
　　“是我。”
　　她的心就成了一只在快乐海洋里颠簸的小船。

　　盼望下班本来就是大家共同的心声，现在欧阳薇尤其盼望。
　　每天下班之后，她都会上到十一层，等林晖结束工作，一起去吃饭或者逛街。常听同事们抱怨男朋友或老公最恨逛街了，叫他们陪自己去一次就像上刑场一样搞得都没有心情，所以每到周末，老少女人们就会约好第二天几点在哪里汇合，一路数落着男人们的缺少情趣和薄情寡义杀向商场。可是林晖似乎很愿意陪她到处乱逛，有一次在夜市上他甚至为两个高鼻深目的老外充当起导游，教给他们花最少的钱吃尽量多品种的小吃，看着他们叽哩呱啦鸟语花香，欧阳觉得自己真的忘了今夕是何夕。
　　“你每天这样工作，会不会很累啊？为什么不能少做一些呢？”从杂志里浓妆华服的美人身上移开视线，见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书，回到电脑前坐下，欧阳不禁问道。
　　“有时候是很累，但这是我的工作。”林晖抬眼看她，又看一下手表：“无聊了吧？再过半小时。我们今天去哪儿？”
　　“不知道了，我所有逛街的瘾都让你给我过完了。”
　　“那，就早点回去睡觉，养精蓄锐，改日再战。也让我想想，看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可以带你去。”
　　“我们可以白天出去吗？老是晚上，好像见不得光一样！”
　　他笑起来，左手握成拳抵在嘴唇上片刻，点点头：“当然可以，这个周六吧，你想怎样就怎样。”
　　欧阳觉得自己很受宠的样子，满意地晃晃脑袋。

　　她要吃西餐，虽然面前摆着她专门为自己点的清淡的食物，林晖还是没有什么食欲，整整一天，他都有种反胃的感觉。
　　宋元任负责的项目已经进行了将近一半，他每天都在要求同事们该怎样做，可是对自己的设计中不能与大家配套的地方好象浑然不觉，或者说是故意不觉吧。不断的有人来找林晖说根本干不下去了，要求部长解决这种怪异的工作现状。好在他还没有要与林晖站在对立面上的决心，跟他沟通虽然困难，但勉强可以进行，今天两人泡了几个小时，林晖向他展示了所有人的方案，论证了为什么他的设计必须修改，宋元任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小他近十岁的年轻人跨部门跑到了他前面。必竟，这是自己的项目，借机显示一下权威可以，搞砸了可不是本意，于是两个人就以后的工作达成了一致。
　　林晖最厌恶的事情之一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人事纠纷，让他从心里觉得累，非常累，可是又避免不了，相比而言，真是万分热爱自己的技术行当。前天王总说要他务必理顺两个部门之间和这些人之间的关系，也透露出将来不会把设计部交给宋元任的意思。技术主管，如果心里没有技术，只有权力欲和与人争斗，是不称职的。
　　“你怎么了？”他没吃上几口就停下，欧阳薇有点担心，见他微皱眉头对着盘子发呆。
　　“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都怪我，每天让你陪我满世界遛达，其实你更需要休息。”
　　“陪你遛达就是休息了，”想想自己空旷的房子，他由衷地说：“这么多年了，这些天是我最高兴的，不，是最幸福的日子。”
　　“可你吃饭很少啊，人是铁饭是钢，像你这样，吃得是草挤出来的是奶，”欧阳觉得自己的比喻太搞怪，“嗤儿——”地一声笑出来：“哎，你说，鲁老夫子是咋想出来这话的，真是有才！”
　　林晖被她逗乐，笑着稍稍扬一下手：“你别激我的暴力倾向啊！是你用错地方，反来怪人家——”话音未落，胃里一阵翻腾，强烈的不适感漫上来，他连忙按住胸口，深吸两口气。
　　欧阳让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也不管这是西餐厅人人正襟危坐，蹿过来，半蹲着，一只手在他背上胡乱地划拉，一边察看他的表情：“怪我怪我！逗你干嘛啊？！林晖——”
　　忍过这一下，他觉得自己真是累了，挺直背，拉一下她的胳膊：“你坐回去吧，别人都看你呢。”
　　欧阳薇瞥一下旁边，是有几个人看着他们。
　　“爱看热闹的都是闲人，吃饱没事做。”
　　见他一脸的疲倦，心中大为不忍：“今天我去你家吧，万一你夜里难受呢，我好照顾你。”
　　心中一抖，摆摆手：“我没什么事，不用担心。你明天还要上班呢。好了，吃饭吧，吃完了早点回去。”
　　欧阳也觉得主动要住到他家里，太，那个了，羞红了脸低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