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事》风花风柒

8、飞花落叶

　　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无阴炽盛、求不得。
　　年幼时，坐在藤树下赏花时，她常常听奶奶说起这个。那个时候，小孩子眼中的大人形象总是伟岸的，大人说什么做什么小孩子就会跟着模仿。她便牢牢记住这八个词语，猜想它们一定有非常深刻的含义。
　　慢慢的长大，她逐渐理解了铭记在心的八个词语究竟代表了什么。

　　它们是「痛苦」。

　　痛失所爱的爸爸、时刻说着要追寻真爱的哥哥、老去的爷爷、病痛缠身的奶奶正好将那八个词语表现的淋漓尽致。
　　幸福是什么，她不是特别明白。但她懂得痛苦是什么。
　　当最后一个还在身边的亲人带着微笑离开人世后，她再也笑不出了。
　　东奔西走的她在一个寂寥的雨夜中，拿到了体检报告单。映入眼帘的【绝症】两字和雨滴击打窗户的声音，让她脑海中一下子浮现那八个词。
　　终于也轮到她了啊。

　　带着不多的行李，她过起四处旅行的日子。
　　得知自己是拥有灵力的人类，符合成为审神者的条件，她想都没想，直接签了终身合同。
　　迎接她的新生活是什么，她无所谓。
　　反正她一直都是「痛苦」的。
　　干脆就在那里迎接自己的终结吧。

　　工作的各种条件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
　　她所居住的本丸被自己种满了藤树，一到春夏交替，满眼的紫色宁静宜人，勉强能让她回忆起少的可怜的快乐的时光。而空荡荡的本丸也在付丧神们的到来中，渐渐有了生气。
　　她在角落里远远的注视着他们的互动，没有曾经习以为常令人痛苦的氛围，看上去轻松快乐。
　　大概因为他们并不是人类吧。

　　“主上，您没事吧！”
　　体力不支的她撞入水色头发的他的怀里，头一次将狼狈不堪的一面露给他人。无法站稳的她在一期一振的搀扶下缓了缓。
　　“我没事。”
　　“您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的身体，请好好休息！我送您回房间。”
　　平时带着笑意的蜜色眼中染上了怒意，让她一瞬间失了神。好久没有人这么管着她了，总有些不习惯，想要出口拒绝。话还没说出口，她就倒下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她的床边放着许多零零碎碎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有人过来看望她送的东西。起身想要喝口水，惊动了趴在她床头睡着了的一期一振。
　　“您终于醒了！我给您倒些水。”
　　这个时候，作为经常照顾弟弟们的哥哥的优秀素养就完美的体现出来。一期一振找了一个柔软的垫子放在她身后让她靠着，杯子里水温入口时不烫不凉，让已经干裂的嘴唇得到滋润。
　　“还要再喝一点吗？”
　　“......嗯。”
　　她一口一口的把第二杯水喝光，将杯子递给一期一振。
　　“谢谢。”
　　“这没什么，能帮上主上，我也很高兴。”
　　“这样啊。”
　　原来只是，仅仅是出于想要帮助她吗。
　　心口稍微有点疼。
　　“我要睡了。”

　　在一期一振细心的照顾下，她的身体稍稍好转，那天到底是因为什么倒下，她心知肚明，看起来她得换一种药物吃了。
　　也是从这一次开始，她和一期一振熟络起来。
　　“我说，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你妹妹了。”她将桌子上的文书摞在一起，朝站在她面前的男子说着：“我会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不用特地过来提醒我。”
　　“要是再发生上次的事情怎么办，您的作息该调整了。”
　　她想回驳，那一天只是突然发病，和他说的那些没有关系，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她把这些和他说又有什么用！
　　“随便你。”
　　“嗯，嗯。”一期一振这语气听上去就像哄孩子一样，再夸她是个乖宝宝。
　　她哗啦站起来，气势汹汹地离开办公室准备去吃饭。
　　等坐在饭桌前才反应过来，她好像有点孩子气了啊。
　　都是那个家伙的错！
　　她将嘴里的天妇罗当成某个水色头发的家伙，狠狠的咀嚼。

　　“大家都说，主上变的活泼了。”
　　天气有点冷了，一期一振把万屋买的玫瑰色披肩搭在正在奋笔疾书的她身上。
　　“这都是谁的错。”她看都不看他一眼：“本来我一直走的是高冷路线。”
　　“些许的改变也是很不错的啊。如果不是性子变了，我弟弟他们都不太敢接近主上呢。”
　　“哈？”她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脸惊讶：“我看上去有那么可怕吗？”
　　“您都不带笑的。”
　　“你要能逗我开心，没准我能赏个脸笑一个。”
　　随口一句玩笑话，没想到真能看到一直保持微笑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拼命的做起颜艺。她目瞪口呆。
　　“噗！”
　　一期一振看着面前笑出声的少女，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自毁形象还是有效果的，虽然笑容一闪而过，却极美。
　　“您笑了。”
　　她摸摸刚才扯出弧度的嘴角：“是吗。”
　　真是不可思议。
　　或许，她能开始继续笑了。

　　在一期一振的影响下，她慢慢试着和本丸其他人相处，虽然做不到立刻和他们打成一片，可多少让她觉的，很开心，很放松。
　　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吗？
　　怀着这样的疑问，她收到了许久不曾见面的哥哥的电子邮件，附带一张全家福。照片上不是曾被他挂在嘴边上的真爱，而是另一个清秀的女孩子。他们的孩子站在中间，朝着前方笑着。
　　「我遇到了生命中真正需要我珍惜的那个人。希望妹妹你不要和之前的我一样，盲目又鲁莽，苦苦的挣扎着。祝你幸福。」
　　原来是这样啊。
　　她摸着扑通扑通跳着的心脏，倚靠在窗边望着月亮。
　　一切都太晚了，她明白的太晚了。
　　她不应该一昧沉湎于痛苦之中，身边的那些应该关注的、珍惜的人或物早已不在身边，物是人非。
　　她被自己编织的网束缚的不成样子。
　　痛苦的啜泣声在夜色的中越传越远。

　　“一期一振，和我认认真真的谈一场恋爱吧。”
　　好久不见她一脸正色，让一期一振有点忍俊不禁，他攥住她的手，在上轻轻一吻：“好啊。”
　　相处的时间越久，他大概猜到了她身体上的一些状况。
　　那就谈一场不留下任何遗憾的爱恋吧。

　　她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对方很温柔，很体贴，每天都过的很快乐。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药物已经无法抑制住身体中无法根除的细胞组织溃散。她没有选择化学药物治疗，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她，在一个秋天的下午，静静的和一期一振的相拥在庭院树下。
　　枫叶一片一片的从枝头落下，在空中打着一个又一个的转儿。
　　“一期一振、一期一会。遇到你真是我一生的幸运。”
　　她的嗓音不复之前的婉转，喑哑而低沉。
　　“我也是。”
　　一期一振将怀里的人抱的更紧了。
　　她看着满天红叶，想到在樱花盛开时，风一吹，在满天的花瓣雨中她对一期一振那个有点任性的请求。
　　“对不起。”
　　她阖上了眼。

　　愿来生再见。

　　......

　　“那么妈妈，你为什么要和我讲这个故事呢？”听完今天睡前故事的小姑娘睁着双眼，看着坐在她旁边的妈妈，有些疑惑。
　　“妈妈想要告诉我可爱的小宝贝，一定要珍惜身边爱的人。”女子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蛋，“睡吧。”

　　女子关上孩子房间的门，朝着在屋外等着她的丈夫笑了笑。
　　“我们也睡吧。”
　　水色头发的男子点点头，上前搂着他的妻子回了房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