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提前退休》陈一心

13、第 13 章

　　辛甜一大早就醒了，跑步的时候，自然要路过张阿姨沿街的房子，没见到人，倒是门外那绣球没了当初那蔫巴巴的样子，花开得热烈。

　　她只好给周予发了微信，让他把小电驴拿走，万一丢了就不好了。
　　周予半天没回。

　　辛甜也没放在心上，这人不着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现在，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未来的种植项目上。

　　不过，她还没想好要种什么，既然要种，不能小打小闹，要认认真真的。这是她的习惯。她正努力思考着，目光无意中掠过路边水果摊摆着的红色圣女果，不由得脚步一顿。

　　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在超市见到奶油番茄，黄色表皮，圆圆的，跟圣女果差不多大。

　　直到现在，她还清晰地记得那时候的心情。除了惊艳以外，更多的是懊恼和不甘心。她在上学时设计过类似的杂交实验，最终，她却亲手放弃了这一行。于是，她就只能在毕业多年后，眼睁睁看着别人实现了她的梦想。

　　物以稀为贵。

　　那时超市的售价几乎高到离谱，四十五块钱一斤。她还是毫不犹豫就买下来了。一入口，一点酸味都没有，甜度比圣女果要高几个级别。

　　她正想得入神，水果摊的老板摇着葵扇：“要吗，五毛一斤。”

　　这么便宜！
　　辛甜立刻说：“要！”她随手接过袋子，捡了一些：“老板，有奶油番茄吗？”

　　老板疑惑：“什么番茄？”

　　辛甜这才想起，现在是三年前。奶油番茄还没上市。

　　她猛然只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极其清晰的方向。
　　她可以种奶油番茄！
　　重来一次，她决定了，她要把梦想种出来！

　　阳光底下，她幸福地抱着一袋子圣女果回家了。

　　虽然她有心理准备，一定会困难重重，但也确实没料到，种子这么难买。

　　她在网上搜了半天才找到了厂家，还为此付出了一笔巨款，十块包邮。收到的母本质量也不算好，她筛选了下，又做了一些调研，终于将杂交父本也确定下来。

　　总体来说，还是非常顺利！

　　辛甜很快制定了计划表，贴在塑料膜里，开始盯进度。原土壤的透气性不够好，她的小番茄，则需要排水良好的沙壤土。所以她要开一条3米长的深沟，进行穴改工作。

　　她一行一行打勾。

　　挖沟这一项最难，完成！
　　新土拌肥料，完成！
　　新土填充，完成！

　　就剩下一堆旧土还堆在边上。

　　辛甜费力地提着一桶泥从棚里出去，又一次直起腰抹汗。她浑身腰酸背痛。

　　这是愚公移山吧！

　　不行，还是得买个小推车……

　　她查了下网购那边，还是迟迟不发货。她也急了，索性取消了订单，直接骑自行车去了花卉市场。

　　她去了品种最齐全的一家。那老板本来正忙着搬花盆，见她就笑着招呼：“你又来啦！上次你说要搞菜园，搞得怎么样啦？”

　　辛甜把照片给他看了，他一看就乐了：“嘿，搞得挺好的啊！”刚好有人喊他，他就忙着过去了。

　　辛甜找齐了东西，却没发现那小推车。这附近不好打车，她本来都打算就这么推着车走回去了，结果断货了，多少有点失望。问了老板，要等上一个星期才有货到。

　　辛甜提着一大袋子回家，沿路上发现了有人在搬家，柜子和沙发那些都是新的，却被丢在路边。那工人问：“这些不要了？”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从居民楼出来：“不要了，我换新的。”顺手把一个载满了杂物的农用推车拉出来，丢到路边垃圾站旁。“走吧。”

　　辛甜一看那农用推车也没坏，心里一动，大着胆上前，喊住他：“你好，我……”她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憋得满脸通红：“我能买这个推车吗？”

　　那男人看她一眼，冲她一笑：“送你吧！”
　　“不用不用，我可以付钱的！”
　　她这么开心，倒把他说得不好意思了：“没事，你拿着吧！”

　　那男人见她提着大包小包，又离她家近，索性顺路把她也接上，连小推车也一起给她送到家门口了。

　　遇到好人了……

　　辛甜把小推车搬下车，正千恩万谢，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怎么才回来？”

　　她回头，周予骑着他的小电驴，那双大长腿撑在地上，手也撑着头：“你们认识啊？”

　　辛甜还没开口，那高瘦男人跳下车来，一把搂过周予的肩膀，看看自己的手表：“这个点，不上班了？”

　　“不想上班就不上了……”周予用肩膀把他的手抖了下去：“这个点，不撩妹了？”

　　“又在美女面前中伤我。”那高瘦男人走到辛甜边上，冲她眉毛一压，刻意用那种低音撩人的眼神口气：“我叫林深，别忘了我哦，宝贝。”

　　辛甜：“……”谢谢，有被油到。

　　“你孔雀开屏啊？离她远点。”一个小石块飞过来，差点砸到林深，他迅速往后一缩，三步两步上车，还不忘回头：“第一次见你这么紧张，吃醋啊？”

　　周予：“她是我小姨！按辈分，你应该叫她……”

　　林深大喊一声：“嫂子好！”

　　周予气得踹他：“滚！说了她是我小姨！”

　　林深边躲边笑：“还想蒙我，你哪来的小姨？”

　　看他们那熟稔互怼的劲，辛甜也觉得有点好玩，又有点羡慕。
　　原来周予在庄城有那么多朋友……

　　等林深走了，周予依然不太高兴瞪着他背影：“你也离他远点。他很花心的，比帅哥更不靠谱。”

　　辛甜：“他花心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又不在乎。”

　　周予本来剑拔弩张，被她这一句怼了下，顿时就是一噎，老半天了，脸上青筋都冒出来了：“你这也能不在乎？”

　　“能啊。”辛甜越发困惑。难道捡个小推车，还要考察对方人品吗？

　　周予默不作声，发动车子准备走了。辛甜才突然回味过来，意识到什么，赶紧说：“你误会了，我跟他不熟，我们微信都没加呢，连朋友都不算。”

　　周予回头看她：“那你觉得我们算朋友吗？”

　　辛甜谨慎地回答：“是吧？”

　　“连私人微信都没加，也算朋友？”

　　他也太不顾情面了吧！

　　辛甜平时不算嘴甜，场面功夫却也不差的。谁知突然遇到这么一个直勾拳，盲拳打死老师傅。她竟然第一次说不出一句圆场话来。

　　周予忽然打开手机，按了几下：“好了，我把你删了。”没等辛甜反应过来，他已经迅速递过来一个二维码：“加一下我的私人微信。”

　　辛甜：“……”

　　周予：“不想加吗？24小时营业。”

　　这峰回路转……真是吓死人！
　　只不过，在庄城又多了一个朋友，她也有点开心，二话不说就扫了下码。

　　“24小时，你怕不怕我一天到晚骚扰你？”

　　“那你可要说到做到。”
　　周予骑着小电驴走了。

　　辛甜伸了一个大懒腰，又望向那阳光下的小推车。虽然丑了点，但是够大，够结实！
　　她越看越满意。

　　她去了附近五金店，买来了粉红色的油漆，慢慢给它一层一层上色，又配上奶油白色。很快，它就重新焕发出光泽来，像个小雪糕车的样子了。

　　她认真地在小推车侧面写了“辛甜”，最后两手一拍，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当天，她搬运的速度蹭蹭蹭地涨起来，一边哼歌推着空车往里奔，又推着满满的一车往外走。太阳还没下山，她就完成了基本的穴改工作。

　　她把脚踩在坚实的泥土上面：“搞定！”

　　辛甜在计划表上“穴改工作”用力地贴上一朵小红花，加上前面贴的小红花。刚好满一行，让人看了就舒服。

　　第二天，她又完成了棚内消毒杀菌的工作，打开温度计看了一下，差不多能保持在28度左右。

　　她满意地点点头，又给自己贴了一朵小红花。

　　这天一大早，杨晓就打视频过来，控诉她遇到的奇葩客户。完了，看辛甜忙着鼓捣一些溶液：“你这是在干嘛？”

　　辛甜掐着点，把种子拿出来洗：“番茄种子表皮容易携带杂菌，要做药物处理，用盐酸溶液浸泡十分钟……”

　　“你最近真的天天早起！”杨晓忍不住羡慕起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是不一样，每天晚上都期待明天的太阳。”

　　辛甜也这么想，她每天只想赶快起床，做更多的事情。她的作息规律了，却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每天都精力充沛。

　　她小心地把种子包在湿布里，又装进袋子里：“你不是一直想吃香蕉味的番茄吗？等我种出来了，我给你拿过去。”

　　杨晓差点被一口水呛住：“真能行？这很难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辛甜翻动了下那种子，回身往计划表里贴了一朵小红花：“好了，育种完成！”

　　杨晓叹了口气：“要是养客户也这么明明白白的就好了。”

　　见杨晓灰心丧气的样子，辛甜很想安慰她。“你要不要看看香蕉味番茄的童年长什么样？”

　　杨晓：“谢谢，没兴趣，等你养大了再给我吧。”

　　辛甜：“你看，养一个客户跟种植物是一样的，需要耐心和时间。它要在三十六个小时，才会露白出芽，才能播种，直到一步步长成。在这个过程中，可能会遇到虫害，可能会遇到暴雨，实验会失败，努力也不一定会成功，但我还是要去努力付出。因为不试试，就更没有可能了……不管怎么样，付出了一定有收获。只是，这收获可能会晚一点，也可能会以你猜不到的方式回来，不要灰心！”

　　杨晓一愣，忍不住吐槽：“以前还说我是鸡汤王，我看你才是……”她说着说着，却也笑了：“好，速速把朕的香蕉味番茄呈上来，朕要视察一下它的童年。”

　　辛甜把那袋子递到镜头前。

　　杨晓眯起眼睛看了半天，还是没看出所以然来。不过，见到辛甜充满信心的样子，她也被这种坚定感染了，连那奇葩客户带来的烦躁感也一起消失了，心情也变得安定又平和。

　　杨晓：“那你一定要种出来，别让我失望啊。”
　　辛甜见她心情好了，也跟着开心：“好，你放心吧！一定把你的崽崽养大！”

　　临挂电话的时候，杨晓忍不住感叹：“真好啊，你这棵枯死的植物，总算是活过来了。”

　　辛甜笑了一下，回头望着那一行一行的小红花。

　　那些看似遥不可及的东西，现在落在这张表上，变成了一朵一朵小红花，慢慢地实现。
　　她还是第一次体验这种扎实的感觉，让人愿意开始相信美好，相信改变会发生。

　　这感觉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