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木石因缘》宛琬

6、千金坐垂堂，悯然世间苦（下）

　　如何？
　　能是如何？
　　天灾人祸，自然有无数人流离失所，可怜？
　　多少人易子而食，为了活下去，为了生存，人性的丑恶一览无余。
　　当真恶心。

　　男童不语，目光平静如水。

　　柳泽清却不知为何，心中一惊，不由拍桌怒道“本侯要你说话！”
　　“侯爷？！”
　　“爹？！”
　　见柳泽清忽然发怒，柳红玉慌忙挡在男童身前“青哥儿才下学过来，看到姑奶奶的事还未缓过神来呢，何况爹您平日里也未曾教导过青哥儿这种事，弟弟如今正在想呢，爹~”
　　小女儿娇脆可人，软糯轻语“爹爹您最好了~~~不如，您为我们讲讲今日之事，让玉儿和弟弟也长长见识嘛，玉儿看姑奶奶，就觉得很难过啊。”
　　这话倒是真的，十三载右相，位至帝姬，哪里看得惯苍生苦难？

　　只是她更恐父亲因弟弟不回话而恼怒。

　　女儿可是亲生的，柳泽清方才一时心惊对儿子发火，也舍不得吼女儿。
　　“玉儿吓着了？是爹刚刚一时着急了。”
　　看着柳泽清将小姑娘拉过去哄着。
　　男童唇边泛起一丝冷笑来，到底不是亲生的不在乎，待柳红玉这个亲生女儿果然比柳青玉好上百倍了。

　　柳红玉捧着杯茶卖萌道“爹爹也是关心玉儿和弟弟啊，平日里弟弟要上学，爹爹教女儿，下一次，爹爹也教了弟弟好不好。”
　　“好，好，我儿说的对。”

　　当初收养柳青玉，不过是因得他这贵人之名，祈望能护爱女一生平安；但心中却未尝不曾忌惮其幼时的灵异之景，唯恐当真妖孽转生残害女儿。
　　人就是这么矛盾，哪怕本性再豁达的人，一旦有了逆鳞，便会万分小心。

　　只是如今将爱女这般喜欢他，柳泽清欣慰之余又有隐忧……欣慰日后爱女出阁有兄弟做靠山，不被人欺凌，却又隐忧自己香火传承断送。

　　难不成真要让个不知来历的人继承柳家宗祧？

　　可……已有子嗣，爱女即便日后有子也不可能再要来过继于柳家。

　　柳泽清不由有些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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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吓到你了？”

　　“……姐姐，知道的很多。”柳青玉忽然如此问她。
　　“是啊……我的确知道很多……”柳红玉恍惚了一下，而后笑道“爹爹说，以后也会教青哥儿的，青哥儿这样聪明，肯定要比我学得好。”
　　这话便有些望子成龙了，昔年的洛璇玑是何等人物，以女子之身立于朝堂，右相十三载坐镇京华，世上能比她还聪慧灵秀之人，少之又少。

　　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对这个弟弟期望极大。

　　“姐姐对这次之事，如何看？“

　　柳红玉抬手倒了杯茶，见周围人四散一旁，让人退下才道。
　　“常言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可正因为是千金之子，才要去坐垂堂。”
　　她低下头去，看着茶杯中碧绿的茶水。
　　“锦衣玉食，金奴玉婢，千娇百宠的长大，世家子女哪个不是如此？可这世上没有白得的东西，享受了多少就要付出多少……”
　　“今天，姑奶奶的样子是很惨，可这世上不知有多少比她还要苦的人！”

　　“那又如何？你救不了所有人。”男童冷静的可怕。
　　“可我可以救下我能救的人。”
　　柳红玉问他“青玉，这世上还有很多很苦的人……就像这次江南大旱，也许他们祖祖辈辈都是靠着一块地活着的人，大旱之年，他们……”
　　她却有些说不下去了。
　　不仅是因为不知如何对一个才八岁的孩子解释这一切，更是因为她回想起自己曾经在江南看到的一切。
　　路边都是尸体，活着的人瘦的皮包骨头，他们的眼神麻木。
　　行尸走肉。
　　那些森森白骨，在她的眼前挥之不去。

　　“那姐姐可知道，大旱之年，不仅是苦……还有不少人，易子而食？”
　　“为了活下去，连自己的血脉都可以吃，姐姐觉得，苦么？”
　　他笑道“这就是姐姐要救的人？人心的丑恶，一览无余。”

　　那些不堪回事的往事浮现出来……女童的脸上失了一层血色。

　　“活着……有错么！想活着有错吗！！！“她忽而质问”你以为所有人生下来就是公子小姐被娇贵的养大么！你以为他们不想活着嘛他们不想自己的孩子活着嘛！“
　　“活着，是任何生灵的本能……哪怕再苦，也想活着啊%……”
　　“这世上有几个人……不愿意活着呢？”

　　“所以哪怕为了活下去，去吃人，姐姐觉得也无所谓？”
　　男童一双眼睛亮如星子。
　　“不是无所谓……而是，没有什么资格去说。”
　　“我不是他们，我没有经历过他们经历过的痛苦，所以我没资格去说这些话……”

　　男童不知有意还是无心道“姐姐很是博学，这些话听来都像是爹说过的。”

　　一个九岁的孩子，足不出户，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柳红玉显然不打算给他解释“反正不论怎样，我都是你的姐姐。”

　　呵。
　　不管怎样么？

　　姐姐，还真是令人震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