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的星际冒险指南[哨兵向导]》辛师语

49、Page40·柔板

　　在午后休息时间，林娜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实实在在地惊吓到了陈霄。华夏向导不仅因此放弃了对这个小镇异常的人员比例的研究，甚至恨不得就猫在房间里盯着账本和儿子的作业本不出现——假如不是陈容声小先生的活跃，那么陈霄绝对能把这个想法付诸实践。
　　也正因为从林娜那里得到了青霜号上其他人不知道的信息，跟着夏梵特和小英杰满镇乱转的时候，陈霄才能注意到小镇中微妙的地方。

　　就像是夏梵特疑惑自己怎么老是在学习发问的时候遇到新手，或者小镇中的人也不像是都从利马斯特那里移民过来的人员……虽然星际时代人种之间的分隔已经没有地球时代那么鲜明，可距离太远，通婚不多的地方人类长相还是存在差距的。

　　【‘……所以你是打算告诉我这是不清楚向导独立组织的联络方法的哨兵丢过来的？’
　　‘还有政府不想花钱治疗所以丢过来的，也不是没有哨兵……反正各种各样都有啦，毕竟利马斯特实在是缺向导，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虽然林娜打消了自己最糟糕的想法，但是哨兵言语里似有似无的暗示也让陈霄没办法安下心来欣赏这里确实独特的人文风景——或者说利马斯特人努力把其他新人带进自己部族文化的搞笑过程。
　　男性向导忍不住皱了皱眉毛，想笑却最后还是垂下了眼睛。
　　和大家一起出来走走的加布里埃尔倒是敏锐地第一个注意到了陈霄的异常——奥黛莉娅确实是救了加布里埃尔，但也是真心不想看见他，所以正全心全意把注意集中到快要玩疯了的夏梵特老爷子和陈小先生身上；而虽然陈小先生关心爸爸，不过一个孩子也细心不到能注意到这种一掠而过的阴影。
　　毕竟他还在幼年，而假如不是向导，也敏锐不到能感受这样一掠而过的阴影的时候。
　　所以也只能是加布里埃尔了。
　　不管是因为之前残留下来的习惯性地对“情敌”的关注还是单纯因为向导本能地对他人情绪的敏锐，反正加布里埃尔确实是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陈霄心底掠过的阴影。
　　但少年向导只是转了转翡翠绿的眼睛，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干嘛说话呢？或者说说什么呢？
　　加布里埃尔大概能猜出这个年长的同类在想什么，但是这事儿确实很没意义。
　　林娜·阿德尔看起来还不是一个恶劣的家伙，能把他送到利马斯特人这里，一方面是因为利马斯特人的强力监管下他跑不掉也联系不上塔，另一方面大概也是因为利马斯特人接受各类向导已经是熟手了的缘故吧。既然这样，那么他干嘛要管那些家伙？
　　不过是倒霉罢了，就像是他不也是吗？

　　而且……起码这些家伙的精神向导还有精力在外面活蹦乱跳，他的费雷姆还只能在精神领域里小心修养呢。
　　——要说可怜，首先就应该可怜可怜我吧！

　　很明显，既然加布里埃尔没把这话说出口，那么陈霄当然就不会在可怜这些向导的时候首先可怜前一段时间还一直坚持找自己麻烦的萨伏伊小先生。起码，对于男人来说，刚出现在他眼前的一个小姑娘更值得关心一点。

　　先发现这个偷偷跟在他们后面的小姑娘的是团圆。
　　在西茜娅小姐的培训下，陈霄的进步幅度很大，但他这只圆滚滚的精神向导简直可以说是脱胎换骨——远超主人。于是其他人（当然不包括早就甩下他们跑去和自家向导晒太阳的林娜）都还没发现这个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后面的小姑娘的时候，团圆已经被落在它身上没转开的视线吓炸了毛。
　　——说真的，团圆这个胆子是真熊猫吗？
　　怀着自家精神向导可能是个假熊猫的忧郁，陈霄转过头，看向被团圆明确指出的一角房屋阴影。
　　细瘦细瘦的一个小姑娘就躲在那里，就露出两只因为瘦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痴痴地盯着已经被强烈目光吓炸毛了的熊猫，还跟着他们前进的路线偶尔转移一下阵地，保持把自己藏起来和绝对安静两条要点，像是个影子一样跟着他们。

　　进化者的进化阶段出现在青春期，所以这个能看见团圆的小姑娘至少也有十二三岁了。可是看看她的体型，简直就像是个……
　　撑死只能说过了第一成长期的孩子。

　　男人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命令自家精神向导过去小姑娘那边。
　　这个小姑娘怎么想都是被自家格外有特色的精神向导吸引来的，想想这些进化者们的来历，他也不介意让团圆陪这样一个小姑娘玩玩。

　　熊猫一步一蹭地向着小姑娘磨叽过去了，但是女孩儿的反应却不像是陈霄预想中的那样——

　　她猛然张嘴想是想要尖叫，又猛地抬手捂住了嘴，转身就飞快地跑掉了。

　　“爸？”
　　在陈霄发愣的时候，他甚至差点儿没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儿子拽住，又轻轻地摇晃了几下。
　　“爸？怎么了，爸？”
　　“呃……没……不，爸爸遇到了一点事。”
　　男人看着儿子的眼睛，最后还是没有像一开始决定的那样把疑问咽进肚子里，而是蹲下身子，认认真真地向自己的儿子提出了问题。
　　“爸爸刚才看到一个看起来很可怜，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她一直盯着团圆看，但在我让团圆过去陪她玩的时候她反应害怕极了跑掉了。我没想明白原因，你想到了吗？”

　　陈小先生也很是迷惑。
　　虽然没有真正看见过老爸的团圆长什么样子，但是不管什么样都是个熊猫样吧？一只熊猫，要怎么做才会吓到人？
　　——难道老爸的团圆实在是长得太丑了，所以背影迷人，一出现正脸反而把别人吓到了？
　　“小伊吉又没接触过那个女孩，怎么可能知道原因呢？”
　　在陈家父子面对面苦思冥想的时候，刚才还和一位唱歌的人讨论唱腔的夏梵特老爷子突然转头也蹲了过来。看着爷爷手都跟指挥似的挥了起来了，奥黛莉娅苦笑着左右看看，对上加布里埃尔的眼神时又忙不迭转开，然后一手拎起长裙裙摆也蹲了下去。
　　最后这一群人中，除了身高不高的陈小先生，就只剩下加布里埃尔·萨伏伊一个站着。
　　尴尬极了。
　　真的。
　　不管是看着这几个蹲着的家伙的时候，还是感受到旁边行人投过来的视线的时候。

　　而在加布里埃尔的尴尬和其他人的专心讨论中，得出了“先找到这个女孩，再想办法直接向本人问出这个问题”的结论和行动指导，于是这一群在小镇上其实也没有明确目标的观光客就站了起来，开始寻找那个被陈霄吓跑的小姑娘。
　　——说起来，这样难道不会把人吓得更惨吗？
　　奥黛莉娅默默地在心里发问，不过看着已经开始拉着陈霄要他回忆小姑娘是从哪里跑掉的自家爷爷，还是把这个问题默默地吞进了肚子里。
　　——呃……还是先给林娜和卡达尔先生各发一条信息，让他们先找到那个小姑娘吧……

　　“我已经发了消息了。”
　　在奥黛莉娅专心思考怎么措辞的时候，加布里埃尔走到她背后突然出声。在吓了一大跳的同时，词作家小姐也终于忍不住转过头。
　　在克拉玛行星上她卸下外骨骼装甲的那一次之后，湛蓝色的眼睛和翡翠绿的那一双终于再一次对上了。
　　和上一回一样，谁都不知道那双眼睛后面是什么。看向对方的时候，似乎只能看见那点属于虹膜的颜色，和脸上出现的大片空白。
　　在片刻僵持之后，奥黛莉娅用快得几乎看不清的速度点了两下头。
　　“这样啊，那多谢了。”
　　然后她就立刻把头转了回去。不知道是因为感情驱动，还是脖子实在不舒服。
　　少年向导翡翠绿的眼睛微微睁大又垂了下去，最后只是轻轻“呿”了一声。

　　——————

　　『他们现在要去找一个女孩，奥戴利亚担心出事』

　　林娜皱着眉头看了好几回这条从加布里埃尔·萨伏伊的终端里传来的信息，觉得以自己的法文理解能力是想不明白这条信息到底是想要表达什么了。
　　这是要她去帮忙解决问题，先看看是哪个小姑娘，还是单纯地向她报告一下行程？
　　而且什么时候恨不得从来没认识过这小子的奥黛莉娅·费尔德巴赫会愿意找加布里埃尔帮她给自己传消息了？

　　不是大问题，但这事情确实有点诡异。
　　却也还没到要让林娜认真思考的程度。银发的哨兵在屋檐的阴影下面懒洋洋地翻动终端，一点儿都没有起身或者作出别的反应的欲望。
　　“我说你应该动一动了，起码跟我去看看那是哪个小家伙！”
　　“这镇子目前最高行政长官不是你吗……”
　　“这是另一回事。”卡达尔啧了下，抱着双臂的手倒是没有放下来的意思，“我说的是你也应该动一动了，别摆出一副末日狂欢的样子赖在西茜小姐身边。”
　　——西茜娅·李怎么看都没打算换哨兵，别有机会靠在她身边就好像没有下一天似的不肯走好吗？
　　明明是能在实力上碾压自己的家伙，偏偏精神上……啧，怎么看都不顺眼。
　　但是卡达尔自己也知道，他也只能在肚子里念叨这些。假如一不小心说出了口，那肯定就是要被林娜一顿痛殴。于是他只能在嘴上说些不懂不痒的话，等林娜自己给出反应——

　　——啧。

　　看着似乎有些好奇地向卡达尔转过头的天鹅，银发的哨兵微微鼓了下脸颊，接着就利落地翻身跳下吊床，向着此时闲得冒烟的临时镇长先生走了过去。
　　“一起去找那个女孩吧，我不信你心里现在没有名单。”

　　——……啧。

　　——————

　　在一个进化者格外多的地方找人，两个哨兵的动作绝对要比两个向导快。
　　就算向导见过真人，哨兵只能从目前得到的一点信息中理解信息也一样——毕竟在这种情况下，向导的特殊精神感应会被各种干扰，反而不如哨兵纯粹只能应用在物质领域的能力要适用。

　　所以在向导领队的那一队还在小镇里转来转去的时候，林娜和卡达尔就已经找到了疑似被吓跑的小姑娘。
　　“……你早就猜到会是谁了吧。”
　　因为不想离开西茜娅·李太远，林娜离开之后干脆翻上了小镇中那座和镇外高塔呼应的塔型建筑物（或者说镇政府楼？）。目前两个哨兵正隔着一段不至于触发对方应激反应的距离，一起坐在镇政府楼顶，打量街道上对于哨兵来说格外明显的两组家伙。
　　说是两组，事实上其中一组只有一个小家伙呢。
　　银发哨兵的紫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又上下打量了一会儿那个尽管害怕慌张，但还是忍不住接触熊猫的欲望跑一会儿又忍不住凑过去的小姑娘。
　　“是……哨兵啊。”

　　做出这个总结的时候林娜倒没有多奇怪。
　　毕竟一看就是体质不行的小家伙，能逃过成年男性的追踪，肯定是拥有其他方面的补强才能做到。只不过就目前看……
　　“卡达尔，你故意的？”
　　“嗯哪！”

　　——还回答得这么高兴……
　　林娜心里为自己早就习惯卡达尔的诡异思路而叹了口气，然后银发的哨兵单手撑住了下巴，虚着眼睛继续谈话。
　　“你想要我带这些孩子一起去看星鲸？你自己没有星图吗？”
　　“……别提了，奇欧族母特意和尼奥尔说就是因为有我跟着，所以她绝对不会给尼奥尔太空生物行迹记录……”
　　“该。”
　　林娜心情愉快地赞同了奇欧族母这个决定——毕竟卡达尔这家伙的搞事能力实在太强，谁也不知道到给了卡达尔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太空生物行迹记录之后他会搞出点儿什么来。好事也就算了，万一激怒了什么那可就真坑爹了。
　　难道要跟受灾国家解释这是利马斯特的太空生物学家在做研究吗？
　　混乱星域中的人提出这个理由就像是推脱好吗。
　　不过在利马斯特生活过不短时间的林娜倒是知道，因为利马斯特中曾经存在过的其他外星生命体的遗迹，利马斯特人对于太空生物的感情是格外深厚的，尤其是对于星鲸……

　　“我倒不介意这个，所以你也不用搞出这种场面吧……”
　　想也知道，一个这么胆小的小姑娘大中午的溜出来肯定有极大的诱惑。而“新来的游客中有一只熊猫”这种消息能传到被集中起来上课的孩子那里肯定有某人的推手。不过林娜·阿德尔早就放弃研究这家伙的行动原因了，毕竟一个混乱中立的家伙干什么都是混乱的……
　　“但这样很有趣呀~”
　　——看吧。

　　林娜没回应卡达尔，利马斯特青年现在也不需要她的回应。卡达尔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看起来像是很开心的样子。
　　“而且费尔德巴赫老先生想看见的不就是这些吗？说起来我可是在帮你完成委托呢，是不是也该报答我一下？”
　　“……报答个鬼，你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好吗。”稀罕至极的紫眼睛虚着转了过来，和乌黑的那一双对上了一瞬间，“我计划着让老爷子先看看星鲸、晶虾迁移、克拉玛行星这些……”
　　“先看看自然奇观，在心理上先打好铺垫再去看他想要看的东西？那样——简直在搞笑的铺垫能给老先生合适的提前准备吗？”
　　“我认为可以。”
　　“我认为不可以呢，先看看小玛丽的倒霉样子才是打好铺垫的正确方法不是吗？”
　　利马斯特男人乌黑的眼珠看着下面的人们，说话的声调依旧轻快。
　　“而且我也打算拜托你带着小玛丽去看星鲸呢，蹭船之前先打好关系不是必要的常识吗？”

　　——很多时候我觉得你脑子里的常识不是正确状态的常识。
　　“那也不是这样打好关系的吧……”银发的哨兵感叹了一句，但也没反驳或者做出什么举动。
　　“但你很认可这个小姑娘吧，不然为什么要我去带她看星鲸呢？”
　　“当然啦，这可是我看好的未来新娘~”
　　“……恋童癖吗，那我先送你去被奇欧族母打死好了。”
　　“喂喂喂喂我开玩笑的你不要这么残忍好不好……”
　　“行了不提这个，我还以为你不在意这个传统呢。”

　　看星鲸、看晶虾洄游的轨迹、看星河流动的宏伟奇观……似乎利马斯特人安慰族人只会这一种办法了。
　　那些神秘的、几乎没有外人理解的利马斯特人对于那些被他们认可为族人的、心受过伤的外来者，总是用这一套。但不得不说——

　　“我是不在乎啊，但这个办法目测很好用啊。”
　　“也是。”

　　“确实很好用。”银发的哨兵赞同了利马斯特男人，“所以我才打算对老爷子这样来一遍。”
　　林娜低下头，看着快要真的找到小姑娘的青霜号乘员们，嘴角轻轻勾起了一个弧度。
　　“因为我就是这样走出过去的痛苦的。每次看见宇宙中那些绝非人力可及的美丽造物，我都会觉得我过去经历的不值一提。”

　　“就算……也不能与星河媲美。在心里有着这样壮丽的事物之后，才会在痛苦的时候觉得这并非世界上的一切。”
　　“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是这样想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在青春期前，还有一个成长期，时间在四到六岁。
　　之后其实小孩子也是会长的，但是就没那么快了。但营养一旦跟不上，感觉就像是卡在成长期结束了。
　　
　　陈霄对待儿子就意外地坦诚呢……也有用向导的能力感知到儿子对什么比较在意计较才做出这个选择的原因。
　　
　　奥戴利亚是别字。很可悲的，尽管想要改变态度，但加布里埃尔确实不记得奥黛莉娅的正确发音和拼写。
　　
　　小剧场（？）
　　林娜（正色）：好了，现在大家可以看出为什么我和卡达尔的关系不好了对吧？
　　卡达尔：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和林的关系可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不错诶！
　　林娜：我的属性是秩序·中立，这家伙是混乱·中立，怎么想关系都好不起来的。秩序和混乱的关系也是先天敌对，跟善良邪恶的对立程度不差多少的。
　　卡达尔：喂喂喂喂我们不是科幻分类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善恶九宫格……
　　林娜（无视）：总而言之就是这样，一个秩序·中立和一个混乱·中立是没办法达成逻辑上的共识的，你们也可以无视这家伙的思路，因为■■■一开始就是以写一个超——随性、想到就做的家伙为目标设计出卡达尔的。
　　卡达尔：喂喂喂喂喂林娜你在说什么……（被按头，声音逐渐消失）
　　林娜：就是这样，今天的疑似剧场科普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