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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If16·火车上的一夜一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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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设备老旧的星球上，正从一个灾区奔向另一个灾区的一夜一日
18:23
林娜·阿德尔终于在人流中挤到了自己的座位边上。
这是个硬座，不过没什么——现在任何还在运作的交通工具上面都挤满了试图逃离的人，能买到一张硬座已经是进化者身份的优势了。大部分人最多资金足够买一张站票，或者靠着站台票混进火车。
当然，要是亮出勋爵或者A+等阶哨兵的身份也不是不能买到硬卧甚至软卧甚至免费得到一节豪华车厢，但没意义。
已经实体结合了的哨兵精神稳定，不会随便被大量的外界信息拉入神游甚至黑洞，那么硬座就足够满足林娜的需求——反正她没什么东西要警惕被偷走，身上看起来零落的首饰也是随时可以转变形态的装甲外骨骼拟态。坐着睡过一夜对于战士而言习以为常，那么硬座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起码人很多，多到能让哨兵有种自己并不寂寞的错觉。
有种在这样的夜晚，独自一人坐上一个灾区开往另一个灾区的老式火车，坐在只有窗边有一排座位、连检票卖食物的列车员都不会出现的车厢中，也并不寂寞的错觉。
在这种错觉覆盖下，连浑浊的空气和陌生人之间偶尔会相互接触的皮肤都不令人反感，反而变成了某种意义。
随身补给只有两袋营养液和一块光能转换折叠板的哨兵终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稍微放松后背靠上座位。
火车上的新风系统都老旧得不行，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换气，连最基础的降温都做不到。哨兵在放松下来之后只觉得自己身周潮湿闷热，像是被迎面扑了一碗温水糊在脸上。
灰林鸮在林娜肩膀上不快地蓬松起来羽毛又抖动翅膀，像是有一千只蚂蚁顺着思想中才存在的蜂蜜爬了上去似的。
然后突然的一瞬间，林娜·阿德尔对于潮湿和温度或者说它们两者混合出来的人气的感知迟钝了下去。
——是西茜娅。
在同一颗行星，但不和自己在同半颗星球的西茜娅。
灰林鸮含含糊糊地咕噜了一声。
哨兵轻微地挽起唇角又放下，将自己的头颅放到了靠枕上。火车的靠枕早就被不知道多少油脂汗水浸透了，但是反正哨兵的感官敏锐度正被全数下调。比起星内战场那种什么都混在一起的气味，这真的不算什么。
何况现在林娜身边还有向导呢。
所以就算是重回当年“五月政潮”爆发的这些星球，哨兵的情绪也平和得超出自己的预料。
因为痕迹都已经不在了。
疯狂的炮火倾斜之后空气中几欲全数伴随氧气燃烧起来的热度，建筑物倒下之后满天满地的灰烬尘埃，明明应该被灰尘燃烧气味掩埋在最底层却怎么都会浮到意识最上层明晃晃刺激所有人的血腥味……都不在了。
A+等阶的哨兵连个痕迹都找不到。
像是曾经的怒火、仇恨、傲慢和泪水都已经随风而逝，不留残余。
19:13
林娜·阿德尔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再一次碰了下配餐。
就算现在感官仍旧被西茜娅调整到一个格外迟钝的程度，哨兵也不得不说这份配餐的温度惊吓到她了。
——这是刚从冷冻室里取出来的吧！
对于一个哨兵来说，这个温度绝对足够让她在咽下食物的同时从喉咙口一路冻到脑门儿生疼。
不管感官迟钝到什么程度都一样。
而且这是用青鱼代替肉类的三明治，冷下来之后腥气四溢。别说咬了，闻起来都很折磨哨兵。
在离开圣所有了自己的宿舍之后，林娜·阿德尔就再没吃过这种冷食——就算是带着西茜娅一路逃亡流浪干自由佣兵的时候她都没让自己重新落到这个境地！
怎么着她至少能给自己起个火！
在精神连线的另一端，一直和哨兵相连的另一个人轻快地笑了一声。
‘我之前还真是一直没发现……’
——你这么讨厌这些冷食吗？
在向导带着点儿戏谑，仍旧轻快平和的情绪中，哨兵叹了口气。
‘常温和冷食可不是一回事。’
常温状态下的面包和营养液，和刚从冷藏室甚至冷冻室里拿出来的面包和营养液，通常差了至少十度吧——对于哨兵来说如同天差地别的十度。
‘而且冷食对胃不好。’
对食物温度没什么要求，反正有烈酒就够了的向导心虚地转了转眼珠，试图装作哨兵不能通过一瞬间的心虚猜到自己早上一起来就是冷食加烈酒的组合。
不过西茜娅还是重新叫了客房服务，准备重新要一份热气腾腾，满足林娜饮食习惯的早餐。
一边等待着新来的早餐一边压制追踪在自己精神场中格外活跃的某些“异类”的向导决定放弃眼前丰盛但冰冷且油腻的食物。
——伏特加和腌三文鱼、鱼子酱、冷肉卷之类的东西……还是等到下午再偷偷吃一点吧。
在星球另一端的火车上，林娜·阿德尔半垂着眼睛，把配餐凑到了唇边。
还是冰冷的，用手捂了这么长时间一点温度都没升上去似的。
咬下去的时候，虽然神经已经迟钝到无法把冷意传入脑部，牙齿却还是颤抖了两下。
——总要吃东西的，不然不能保证身体正常运转……
——要是能在火车上点火……算了。
22:36
硬座上那个纤细的银发少女终于合上了眼睛。
她看起来简直不像是个逃难的人，整齐干净，连发丝都只能算是正常一天之后的蓬松而不是沾着混乱恐惧的油腻灰尘。
除了一身黑色，看不出她和灾区有任何的联系。
甚至这一身黑色看起来也太过违和了。
在火车车厢中游走，寻找偷窃机会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那姑娘一点灰色都没沾上的衣服，既想走又不舍得放弃这个看起来就特别有钱的肥羊。
点缀了一颗黑色宝石的黑色纱制发带，材质一看就满足了昂贵和实用两项的黑色大衣，黑色衬衣，黑色裤子，黑鞋……甚至还有纱制黑手套，少女全套服丧的装束上没有一丁点在黑色上会格外明显的灰尘。身上那些哑光的丁零当啷的首饰也是黑色——一看就是那些金属的本色！
本色纯黑的合金和宝石在这颗星球上不多，拿出去卖就算黑色不是最受欢迎也能凭借稀有和必需性买个好价钱。
——可能在这种环境下还一尘不染的家伙好惹吗？！
——好惹不好惹她身上的东西是真值钱啊！都不用拿别的首饰拿走那条发带出手就够活半年！
——不好惹的家伙你能成功从她身上拿走什么东西？！
……
——管他呢！好不好惹先动手再看！
下定决心要动手的偷儿刚开始向着少女的方向挤过去，就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开始僵硬起来。
像是面对了什么威胁一样——
在这种拥挤的环境下，僵硬可不是一件好事。偷儿被随着火车前进晃悠的人群挤得几个踉跄，差点儿倒在了地上。
也就是这时候，身体才终于能被他自己控制。
于是他再一次把视线转向那个服丧的灰发小姑娘，发现她重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颜色格外斯拉夫的紫眼睛，不像是那个大明星泰勒那样颜色璀璨，而是雾蒙蒙的，始终在明丽的紫色上面笼着一层灰霭。
可就是这样温软的紫眼睛，与偷儿对视的时候，让他从颈骨开始一节节发冷，一路凉到了尾椎。
她在看着他。
——她知道我想对她下手！
脑子一路转到了某些都市传说上的小偷颤抖了起来，转身就走，在一片骂声和闷哼中远离了灰发黑衣的少女。
而那双紫眼睛一直安静凝视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这一节车厢后，才重新闭上。
4:02
林娜·阿德尔睁开了眼睛。
在交通工具上入睡总有两个问题。一是在平时清醒的时间特别容易睡着，二是在平时睡眠的时候特别容易清醒。规律的运行和声响确实能催人入睡，而陌生且存在的危险的环境也让人没办法彻底放松下去来个8小时的睡眠。
——这算是过去留下来的痕迹吧，毕竟现在这辆车上真的没什么能威胁到我的了……
‘而你威胁到了我。’
精神连线另一端，西茜娅·李看着自己刚挑到叉子尖上的羊肉卷，恋恋不舍地看了看才喝了两口的伏特加。
——本来以为这时候林不可能醒的……
‘……’
哨兵那一端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传来了带着笑意的回应。
‘我也没有那么可怕吧？管你管到偷吃两口冷食喝一杯酒都不让？’
确实没有。
虽然在四周年登基庆典之后林娜对西茜娅的建议和干涉次数逐渐增多，但大部分都只是轻快地提上两句而已。真正坚持的只有全套体检这一件事，此外的事情不过是从心里在意但提都不提变成了看见时会说上一两句。
只是西茜娅自己会格外配合，然后再找林娜看不见的时候偷偷干这些哨兵不赞同的事情。
‘你当然没有。’
放下羊肉卷和酒杯的向导脸上神色清淡，没什么愉快也没什么恼怒。
只是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很是温柔。
‘但我不想让你不高兴。’
精神连线又像是断了一样。
不过这一回连线那一端似乎没有什么继续交谈的意思了。
放下了酒杯的向导嘴角慢慢噙上了一点笑弧。然后西茜娅抬起手，在空气中轻轻拨动了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什么东西。
精神领域里，星星们相互撞击的声音开始响起，轻快流丽又平缓温柔。
7:13
醒了又睡着然后又醒了的哨兵对着眼前的热咖啡和热松饼简直热泪盈眶，虽然眼前的早餐是速冻食品进了微波炉又出来的产物，但怎么说也比昨天晚上的冷餐要好。
而且没有任何肉类只有一块植物黄油，就意味着她不用特别向乘务申请换餐。
林娜·阿德尔突然觉得愉快。
然后她很轻、很缓慢地弯起了嘴唇，露出了一个下一秒好像就要被偷走了一样的浅薄笑容。
这是在救灾和救灾之间，哨兵在交通工具上留给自己的星点余裕。
11:19
有人在哭。
是个孩子。
林娜·阿德尔从又一次短暂的睡眠中醒过来的时候听见了哭声。
那声音很轻，混杂在众多呼吸交谈怒骂底下，像是飘在空气中的一缕游丝。
但哨兵确实听到了。
于是和火车上大半人一样黑衣黑纱的哨兵重新睁开了眼睛。
那是站立了太久之后，实在无法忍受的孩子充满忍耐的哭泣声。
大概是已经理解这不是之前自己哭泣就能得到安慰的世界了，但仍旧无法忍耐现在所处的环境，站立了至少十七个小时，还不知道要继续多久时的……一点点委屈。
觉得自己已经休息得够多的哨兵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找到孩子不是很难，带着她和她的家长一起回到自己的座位旁边还能把这个座位交给两个人也不算很难——武力值不是一切，但武力能在秩序开始崩坏的时候得到大部分东西。
在把这个刚刚还在哭泣的孩子放到坐下的家长腿上时，小孩子瞪大的眼睛真的能倒映出人影。
影子太过清晰，以至于林娜能看见自己嘴角挂着的单薄微笑。
然后哨兵转身离开，将感激的声音丢到脑后，消失在了拥挤的人群里。
14:27
‘好饿……’
在确定西茜娅已经睡着，只留下自律程序监控另外半颗星球上已经被林娜塞进“电子监狱”里那些Viathan们之后，哨兵才很轻声地在脑袋里念叨了一下。
把座位让出去之后当然不用在想有配餐吃了，而林娜自己虽然带了营养液……但营养液也就是那种东西了。
虽然其中的添加物质能提供饱腹感，但谁在吃了二十来年的时候还会想吃这东西啊！又不是需要尽量控制信息获取防止进入“井”的状态了！
不过在心里哭了两声之后，哨兵还是老老实实从口袋里摸出了营养液，咬开就直接往嘴里灌。
早完早好。
16:34
在没办法睡着的时候，交通工具上度过的时间就显得漫长又无聊。
毕竟在网络被破坏大半的地方，就算是有终端，能源充足，也做不了什么。
林娜已经玩腻了消消乐，也不想继续玩单机版贪吃蛇。
哨兵半倚着通向下一节车厢的窄门，垂着头，开始一片片数自己精神向导的羽毛数量。
——突然有点儿希望CC是醒着的。
——但是还是算了。
睡到一半突然被叫醒，就算是自家哨兵也会被西茜娅来个精神冲击——不，正因为是自己的哨兵，西茜娅下手才会格外重吧！
想起前几天在西茜娅的半夜把人叫醒辅助战斗之后的遭遇，林娜快速眨了两下眼睛。
像是这样就能把想起来的事情全数忘掉一样。
19:05
火车终于到站了。
跨越了脚下这片大陆三分之二的旅程就此终止。
在终点站，需要下车的已经没有几个乘客了。毕竟这条路线眼下是从一个灾区前往另一个灾区，所以没有必然原因的人也不会会从起点坐到终点。
会坐到最后的人总有自己的原因。
不过这也不是需要陌生人去询问的东西。
在最后的几个同行者还在整理那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淘来的装备，想要在离开火车之前给自己做好最完善的准备之前，黑衣的哨兵已经推开了车厢门，轻快地跳下了火车。
动作利落帅气，不太像是进入灾区，反而好像是年轻人在心仪的对象面前炫耀身手。
或许也就是这样。
毕竟，在精神连线的另一端，这颗行星的另一面，正有一个人醒了过来，透过哨兵的眼睛看向前面混乱荒诞到像是什么机械总动员的城市，然后带着笑对自己的哨兵说道：
“祝武运昌隆哦，亲爱的~”
“……当然。”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篇番外的时间是放在屠杀之后的一个小情节之后的。这个时刻林娜被暂时放逐，而有一个之前已经宣告过便当的人已经领便当了。所以林娜出场就是服丧的装束，吃饭的时候也会用青鱼代替肉。
不过这一篇的时间点林娜和CC的相处方式也出现了变化！这算是CC主动迈出一大步之后的改变！我觉得挺棒的就是了！
最后，祝我生日快乐！
感谢在2020-11-21 18:05:33~2020-11-27 21:3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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