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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Page29·旋转的圆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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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历877年2月22日。
在留利克帝国今年的新年社交季结束之后，已经在白塔待了三年多的陈霄终于有了离开白塔的机会。
虽然仍旧不能离开白塔的势力范围，但好歹也算是被放宽了监管。尽管不能和儿子见面，但林娜·阿德尔和曾奕星医生总能见一见的。
——起码能看看英杰的新照片吧？
抱着这样的心情，陈霄一路带着标准漂亮的笑容走出了白塔建筑群。
在迈出建筑物之后，陈霄完全不能自控地深深呼吸。
和恨不得让空气中一点气味都没有的白塔不同，外面的空气里总是带着信息的——就算是一辆车，里面也是有着织物皮革汽油的味道。而不是空洞洞的，需要每时每刻都需要依靠触觉帮助自己确认这是个真实的世界。
嗅觉空白的时间太过长久，让陈霄在走进咖啡馆的时候甚至开始眩晕。浓烈的咖啡和甜点香气混在一起简直像是一根闷棍，把和它们分离了太久的向导当头打了一棒子。
在好一阵儿的冷静之后，来自华夏的向导才从咖啡馆门口提供给避雨者的座位上站起来，向着已经坐了好一会儿的一桌走了过去。
“好久不见了，林娜，小曾。”
林娜·阿德尔的视线先越过了陈霄，和他背后不知道是不是哨兵的人开始了静默的对视，于是曾奕星先抬起头来，慢慢地，正式地打量起真的非常久没有这么近地接触过的人。
陈霄看起来憔悴了不少，但是眼神仍旧是清亮坚定的。
大概西茜娅·李和他一直持续的精神链接让这家伙没有被白塔在精神上怎么样，使者小姐的能力还是值得信任的。
——所以他有办法向小陈先生交代了。
“好久不见，我想——我能和小英杰说，他爹过得还不错了。”
“先给我点个三明治再跟他说我过得不错，白塔的营养餐实在不是人吃的。”
陈霄自己拉开椅子坐到了曾奕星对面，这张小圆桌立刻就没了更多能坐下的位置。而在林娜·阿德尔隔着圆桌投来的沉静视线下，来“照看”陈霄的几个人找了能看见三个人的位置坐下，而不是驱赶坐在旁边几个位置上的人。
在所有人都找到位置之后，银发的哨兵才收回视线，认真接过了陈霄的抱怨。
“白塔的食物口味都是跟着哨兵走的，但是你可以试着申请一些水果配给？另外这家店的金枪鱼三明治里加了芥末。”
“我大概需要它激活味蕾，就这个吧。”
男人划了两下桌子中间的终端，确定订单提交之后就翻过手，摊在桌子上。
林娜眨了两下眼睛，迷惑地试图从陈霄的动作中得到什么提示；而曾奕星吐了口气，打开了自己的终端。
“你终端能连接我的吧？我现在把照片传给你。”
——哦。小英杰的照片。
哨兵迟缓地反应了过来，然后格外懊恼地发现自己没什么照片可以分享——要是管Ⅸ要不是不行，但是人工智能那些从摄像头截下来的图像被别人看见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就连林娜自己也觉得Ⅸ那些照片看起来像是个跟踪狂。
她抿了下嘴唇，最后没有打扰两个成年男人严肃得像是在搞某些粉末地下交易的氛围。
只是默默打量陈霄态度郑重地将陈容声的所有照片按照时间顺序从天花板排到地板又绕了两圈的队列，然后还按照不同年份同一时间或者同一参照物重新分组，最后郑重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英杰瘦了。”
“他还高了呢你怎么不说？”
曾奕星迅速接上，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我们大使馆大家一起养的，怎么就只瘦了没往好处长？”
“可英杰确实瘦了。”
陈霄反转过他不知道怎么分组的照片，手指从最左边往右一拉：“很明显。”
“……你拿五岁的照片和七岁的比较怎么可能看起来瘦了啊！”
——……更奇怪的是你们居然能看出体型整体没有变化的时候缩放到照片上才几微米的胖瘦吧？
哨兵眨眨眼睛，明智地决定不参合两个男人的无聊争论。
她只要负责不停给不知道是在争论还是在吵架的两个笨蛋照相，然后通过Ⅸ传给小英杰就行了。
而明面上作为老朋友，在默认的政治层面作为和陈霄那些“保镖”没什么区别的工具人，林娜·阿德尔也不需要多积极地参与话题——而她也不想承认，关于小英杰这几年的生活，她还没有Ⅸ了解得多。
直属皇帝陛下的哨兵当然不能像是青霜号的船长一样想见一个男孩儿就去见他，她需要大量的文件、来回跑的程序、反复的申请和确认……怎么说都不如一个人工智能顺着网线摸进去要来得快。
还没有时间限制。
林娜可以在Ⅸ成功摸进大使馆网络之后拜托人工智能给自己转达几句话，但是面对面地交谈甚至掂一掂男孩儿的重量什么的，是太久之前，都被收进记忆回收箱的部分了。
这不是太愉快的想法。
令人愉快的是已经从陈容声小先生的胖瘦一路扯到成绩和是否偏科的两个笨蛋的争论。林娜只是跑了下神，转头两个家伙就已经就八岁时数学好语文差是不是偏科大战八百回合，陈霄坚定认为这是偏科需要老师矫正，曾奕星觉得小孩子的偏科不算偏科，等回国了之后几个月就能把成绩拉上来。
“……我不确定他能在还能矫正之前回国。”
陈霄皱着眉头说出这句话之后，曾奕星顿时卡住了。
年轻的医生左右看看又深深呼吸，最后露出的是精确控制过的，并非正面的表情。
坐在他身边的哨兵反而端起了茶杯，开始专注于研究一杯水果茶里有多少水果进行搭配。
“不会太久的。至少不会久到小英杰彻底过了高速学习期。”
陈霄没有回应这句话，只是慢慢扬起了眉毛。
这不是林娜·阿德尔在没得到允许时会说的话。哨兵总是沉默，总是不会做出最后的总结，更别提这种考虑到她的立场简直是在对仍旧监视着陈霄的白塔人员放话“皇帝陛下搞定你们的时间不会太久”的语句了。
——不过林娜刚才是在走神……
来自华夏的向导笑了笑，像是把林娜的发言当成是对自己的安慰。
“希望这样。”
哨兵没有搭上两句话说这是玩笑或者说是我们的希望什么的。林娜·阿德尔只是抬起了那双紫眼睛，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陈霄。
不过几分钟，在那些白塔分派给陈霄的“保镖”们起身之前，哨兵又垂下了眼睛。
“英杰很好。”
陈霄咬了咬牙：“……我看出来了。”
“他学习很努力，也在试图了解关于VOS钴石的事情。”
“是吗？……我倒没想过这个，他对他妈的研究过去不那么感兴趣……”
“在帝国关于VOS钴石的利用大幅度减轻了帝国人民的生活负担，解开了帝国发展的枷锁之类的报道非常多。”
那双紫眼睛又抬起来了，哨兵的神色太安静，和她说的话内容完全相反。
“小英杰对这些非常……非常地骄傲。他觉得自己的母亲是个伟大的，能够对整个世界作出贡献的科学家。他也想成为这样的人。当然，像是爸爸那样聪明又顾家，保证了整个家庭平静安稳的人也很好。两种发展都很好，都是陈容声觉得自己未来长大后大概会成为的样子。”
“……阿鹿的发现确实值得骄傲。VOS钴石利用率的提升方法也会是人们永远不会忘记的伟大发现。”
陈霄回答的内容简直是鸡同鸭讲，曾奕星狐疑地看了看两个人，在发现自己猜不出内容之后开始低头敲打终端，试图从自己目前的上级那里知道这是不是个自己能知道的内容。
而林娜勾着一边嘴唇，敷衍似的笑了一下。
哨兵的眼睛都没有在这个表情中弯起来。
哨兵几乎不这么笑，上次曾奕星看见这个表情的时候还是约书亚先生隔着大气层向她转达还是谢斯托娃女大公的皇帝陛下的邀请——那时候是个什么情况曾奕星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后背还在发冷，这时候林娜的表情也绝对不会意味着要发生什么好事情。
“小英杰真的是个非常好的孩子。”
林娜·阿德尔收起笑容后，对着陈霄重复了一遍。
“他是个好孩子，也应该有一个和好孩子相配的人生。”
“……我知道。”
只不过我的爱人也是非常好的人。
她是个足够好，活下来的话更是能足够伟大的人。
她也应该有一个和伟大的人相称的传奇故事和足够长的传颂时间。
她应该被所有人记住，像是詹姆斯·瓦特一样在人们的记忆中活到永恒。
对着哨兵颜色浅淡冰冷的紫眼睛，陈霄也缓慢地在脸上调配出一个微笑。
华夏来的向导此刻表情和曾奕星刚刚露出的酸涩一样精确。
然后这个话题就被谈话人搁置了。
这三年生活经历不怎么重合的三个人开始就这三年来的变化聊了起来，或者说林娜和曾奕星在给陈霄补充外界的变化，方便向导别在离开白塔之后无处可去，最后还是得回去——那可真是太糟糕了，而谁都不想让事情这么发展好让马丁·路德那个老不死的得意。
谁·都·不·想。
所以这一段交谈倒是来得气氛热烈愉快，在陈霄今天的“放风时间”结束时，三个人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而在大家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的时候，曾奕星拍了拍陈霄的肩膀。
年轻的医生脸上带出了不那么精确的担忧，茶色的眼睛盯着向导的脸试图看出些什么来。
“我不知道你和林娜小姐说的是什么，但是……人在生活的时候总该努力，努力让事情变得……不那么糟糕才是？”
陈霄没有回答这句话。
“小英杰也是希望你能过得好的。”
华夏的向导还是没有回答。他只是垂下眼睛，在曾奕星一卡一顿的絮叨中抬起了左手，捏住了外套上的某一颗纽扣。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关于爱情和亲情的故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