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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些年,本上仙丢的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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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我一睁开眼,便见扎着双丸子的无法泪汪汪的瞧着我,还没容我开口问上一句,他突然哇一声哭了起来。
说不出的悲惨凄切,仿佛整个离境天已经分崩离析了般。
我皱了皱眉,抬脚把他踹远了些:“哭丧吗你?”
无法用袖子抹了把泪,他忍了忍、又忍了忍,差点没忍住,最后在我的目光下……嗯,他身子一抖,勉强忍住了。
只是声音还带着哭腔:“上仙,您终于醒了!”
终于?
我倚着云头,不甚在意:“本仙且问你,本仙这次睡了多久?”
无法乖乖道:“您已睡了三百年。”
三百年?
我垂了垂眸,原来才三百年吗?
这么想着,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正要再度睡去。
无法却一把抱住了我的大腿:“上仙我求您别睡了,您总不能这样一直自暴自弃下去吧?三百年前……”
他话没说完,倒不是因为他很能察言观色,觉察到本上仙眼里的杀意,而是因为本上仙一脚把他踹得更远了些。
我挥了挥袖子,不带任何尘世烟火味,淡淡道:“你若再提三百年前,便不要怪本上仙心狠手辣了。”
三百年前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最愚蠢的一段时期。
我只愿将他烂在骨子里,再也不会想起。
②
被无法这么一打扰,我一时半会也睡不着了,干脆起来看看离境天万丈云霞中千奇百怪的花花草草。
忍不住就有些感概,只因这些花花草草皆是本上仙幸幸苦苦,一棵一棵亲手所栽。
为此,本上仙当年没少得罪人,毕竟有事没事就去各大仙境盗花盗草,尤其是只盗已养成的灵花仙草也的的确确是太不好了些。
也难怪本仙在六界的名声都不太好。
不过本仙也不在意那些有的没的,反正这些花花草草总归是种在了我离境天上。
这么一想突然感觉自己有点不要脸呢。
③
就在本上仙悠哉悠哉踱着步,看着压了满满一枝的花朵心情愉悦时,忽听远远一声长啸:“你小子可算睡醒了!”
这声音是……徽羽。
从小到大领着我偷鸡摸狗,折腾得整个仙界鸡飞狗跳的好友。
六界中最最最不要脸的家伙。
他怎么来了?我脸上不由泛起一个微笑:“你又发现了什么好玩的地方?”
一身骚包紫衣的徽羽脚下一顿,俊朗的面容说不出的古怪:“离安,你能不能不要一醒就想着干点损仙不利己的事?”
我大怒,觉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侮辱:“你这是什么话?我是那样的仙吗?”
就看徽羽呵呵一点头:“你不是吗?”
三百年不见他还是这么直接:“三百一十二年前的一月,你放了夏珂后院养的三百珍禽,三百一十二年前一月二号,你偷了魔尊辛苦培育而成的幻心果,转眼却扔给了秋灵,同一天下午……”
娓娓而谈。
我:“……”
我那都是被自愿的。
见我脸色越来越难看,还是颇有眼力见的徽羽及时住了口,“好了好了,你一睡三百年也差不多够了,我今日来除了是看看你现在如何,还有一事,再过三日便是仙界每一百年一次的盛宴,你别忘了来。”
他说着似乎转身要走。
我心里顿时不舒服了,凡人是矛盾的,仙也是矛盾的嘛,我虽然心里不愿别人提起我三百年前犯得蠢,但别人,尤其是我的朋友真的不提时,我又觉得他一点也不关心我。
我三百年前都那样了,你也不问问我现在什么感觉,你一点也不关心我。
徽羽似乎能看到我内心的想法,他嘿了一声,感叹般道:“离安你还是一点也没变,总喜欢凡人话本里的故事。”
还没容我反驳,他突然摸了摸我的脑袋,“不过无所谓,你开心就好。”
一双眼睛温和如水,就像是看自家调皮熊孩子的目光。
我:“……”果断一脚把他踹走,本上仙的头岂是尔等普仙可以摸的?
等徽羽一走我顿时纠结地抱着头蹲了下去,说实在的我不太想去,因为他们俩肯定也在,我一点也不想看到那两个糟心货。
但一方面我又挺想看看那两人过得怎么样了。
我心里抱着的想法当然不是你过得好,我也就满足了。
而是我希望他们过得都不好,因为他们过得不好,我也就舒心了。
仙界的离安上仙是六界出了名的小气任性。
我不开心,他们凭什么能过得开心?
想都别想。
④
三日说快只是一眨眼,说慢也的确让人等得心焦。
我左右闲得无聊,干脆决定还是睡觉吧。
结果这一睡又不小心睡过了,等我醒的时候,估摸宴会差不多已经开始了,于是手忙脚乱驾着云往外飞,一边飞一边扎头发。
但我从小被人伺候惯了,头发越扎越乱,烦躁间突然觉得自己脑袋被门夹了。
我不是有仙力吗?
我正要用小法术把头发束起,忽然被人扶住了肩。
有人动作温柔握住了我的头发,“小安,我来。”
声音沉静、淡漠、波澜不惊。
但他的手却一直在抖。
抖得我心烦。
我挥手打开他的手,同时用仙力将头发束起。
“鬼帝大人,咱们仙鬼有别,请您从今而后离本仙三丈远。”
我压着眼睫,从眼角看他,这么一看就有点心塞。
没想到啊没想到。
三百年了,他还是这么玉树临风、帅的人见人爱。
就是脸有点白。
手也有点抖。
我撇了撇嘴心说,应该脸白手抖是本上仙吧?
离境天的主人。
大名鼎鼎的六界战仙。
被无数男仙女仙爱慕的仙。
却被人戴了绿帽,简直奇耻大辱。
而且如果是输给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本上仙也就认了,可偏偏不过是一朵凡花。
这么一想,本上仙越发觉得奇耻大辱,简直没法在这呆了。
当即,愤愤一甩袖子就要离开。
重渊却又喊住了我,声音隐忍而压抑:“小安,等等。”
我皱了皱眉,满心不耐,“鬼帝大人喊错了,您该称我为离安上仙。”我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虽然是鬼界之主,但本仙也是离境天之主,地位并不比你差了。”
重渊颤抖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你……还怨我吗?”
一听这话,我就绷不住了。
我霍然转身道:“我自然怨的。”也不等他开口,我把压在心里的怒气全说了出来:“不过你也别自作多情,以为本上仙是因爱生恨,本上仙之所以怨,不过是因为你害得本上仙丢了那么大的脸。”
我越说越上火:“本上仙自降生以来哪丢过一点脸?我这一生唯一的耻辱就是你,哦,还有那朵凡花。”
重渊似乎要站不住了。
本上仙懒得再搭理他,干脆一甩袖子直接离开。
⑤
走出很远,我激愤的心情才算平缓下来。
三百年前,我和重渊有过一段……孽缘。
我记得第一次见他,是在风来山的桃花林里,他一袭黑衣,向我缓缓走来。
薄唇微微一翘,便胜过了漫天的桃花,他问我,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当时正巧,我刚看过凡间话本的故事,什么桃花扇啊、什么桃花定情啊、什么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再加上重渊风姿过人,配我也算够格,于是我就没半点矜持,很干脆同意了。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他之所以和我在一起是为了一朵凡花。
他想要我离境天至宝,去助那朵凡花化形,你们说我能同意吗?
我要同意不就是傻叉了吗?
我当即斩了他的肉身,扭头回离境天了。
回去我就把那朵化形花摘了,下凡随意找了条狗,把花喂了狗。
妈的,老子喂狗都不给你。
后来,我一怒之下睡了三百年。
唉,想到此处,本上仙不由揉了揉额头。
你们说,当年本上仙怎么就抱着喂狗也不给你的想法把化形仙花给了一条狗?
我为什么不给什么狐狸精啊、桃花精啊……那些化形美美哒的妖精们。
⑥
我一路想,一路低头走,迷迷糊糊却差点撞在一个仙身上。
那仙宽大的袖子像一片云一样在我眼前飘来飘去。
我一拧眉头,原本就不怎么愉快的心情更不好了。
正要说些什么,一抬头,自己把自己给吓蒙了。
面前的仙真正担得上“仙”这个字,其眉修长,其眸深远,竟是我生平所见最好的相貌。
尤其是那头雪一样的长发更显得他身姿清逸。
这这这……这是上古之仙,不,应该说这是天地初开便已存在于世间的神。
上古时代的战神——葬生。
解释一下,我们虽然都有差不多的称号,但我和他不一样,本上仙虽然没事就爱打打这个打打那个,但因着本上仙心软,真没几个妖魔鬼怪神仙精灵死在我手里。
但葬生不一样,上古时,封天一战、诸神之战,死在他手里的妖魔鬼怪神仙精灵,简直是数以亿计。
我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然而等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慌什么呀?我刚睡醒也没来得及干什么坏事,纵然是战神也不能把我怎么地。
我慌个鬼。
于是我一摆手,觉得自己挺恭敬的:“葬生上神。”
也没指望他认得出我,当年他与诸神平定天地后,便一直在墟极闭门不出,据说他是要斩断与世间所有因果联系,从此之后与天同寿。
如今的六界之主估计他都不知道是谁。
然而人生处处有意外。
葬生定定看着我,松烟墨的眸子瞧得我都有点胆战心惊了,他苍白的薄唇这才缓缓翕动:“离安。”
并不清朗也不温柔,相反,似乎还因为许久不曾开口,声音沉重而沙哑,就像是老旧的机器发出来的声音。
但偏偏……却又给人慎重的感觉。
似乎我的名字从他嘴里喊出来,便十分不一样。
但是……他怎么会认识我?
我呆呆应了一声,很直接问了:“上神认得我?”
葬生仍是望着我,点头道:“认得。”
然后他竟然缓缓笑了:“我是雪花糕。”下一刻,只见那身姿清逸的上神化作了一条雪白色的小狗。
本上仙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
最后本上仙是一脚轻一脚重,迷迷糊糊回的离境天。
宴会不重要,反正我也算看出来了,重渊那厮过得不好。
重渊既然过得不好,那朵凡花也不会过得好。
现在重要的是……葬生为什么是那条蠢死了的狗?!
这什么故事发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