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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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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倾天下,是多少人追寻毕生而不可得的梦想,可是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当我抱着那个年仅十岁的皇帝站在郁离台上时,所有的人都向我们下跪匍匐。
我听见他们叫我监国大人,称我为千岁,看见那些人的眼里闪动着或羡慕或嫉妒的光,却没有意外地发现自己并不感到满足,甚至,还有一丝隐约的失落。
是的,不是没有失落的。
得到这一切花费了太大的代价。我是将军,并不在乎所谓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只是我不喜欢在被别人泼了满身污水后奋而自救,再以弑杀自己不愿弑杀的人为代价,换来所谓的权势。
我那身为先帝宠妃的姑母无嗣,是以新帝并不是苏家的血亲,不过那孩子年纪还小,据姑母说听话得很,再加上他的生母地位卑微,家族又无势力,立了他,这天下也就是苏家的了。
他们议这事时我只笑了笑,没多想就答应了。
反正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也不差挟天子以令诸侯。
眼前的孩子有着一双安静的眼睛,在我向他走来时微微挺直了背脊--我知道他怕我,也像朝堂之上的那些人一样对我怀着戒备,不过他表现得并不明显,所以我也没有点破。
我微微一笑,向他下跪行礼。
他伸手轻轻扶住了我,说道,苏翎,我的监国大人,以后在我面前不必如此多礼。
他说这话时用的是\\\"我\\\"而不是\\\"朕\\\",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心的,只是他有意无意的顺从和有意无意的戒备混杂在一起,让我有了一丝奇异的感觉。那是一种可以隐约窥见未来命运的奇妙心情,而我开始有一点点期待了。
起身的时候终于看清他的模样,呼吸却轻轻窒了一下。
那样的一双眼睛……安静中透着冷漠,却是从容而镇静的,仿佛可以在不知不觉间望透人心。
他的眼神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我们共同的先帝,昭明。然后我的心没来由地痛了一下,连忙别开眼去,静静望着开满了整个庭院的菖蒲花。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到处都挂起了祈祷平安幸福的六角铃铛,韶京的街道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先帝驾崩的阴霾已经从这座城池的上空挥去,反而只有我偶尔会想起那个人的容颜,亲者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或许说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初春的天气有一丝阴冷,我站在廊下看侍女们挂上满庭的六角铃铛,微风吹过,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响,煞是悦耳动听。
哎呀,好漂亮的铃铛呢……
我的身旁,端着银盘的女孩子欢喜地叫了起来,回过头来看我,公子,真的好漂亮呢……
是公子漂亮,还是铃铛漂亮?
见她这样,我忍不住打趣。眼前的少女是我的侍婢朝露,几年前就跟着我的,原本就是极其轻快的性格,相处的时间日久,越发地没有规矩。
见我如此,碧衣的女孩子笑了笑,道,铃铛漂亮,公子更漂亮!谁不知道我们公子是大冰国有名的美人,更难得的是文武双全才冠天下,自十四岁那年随先帝亲征起就倾倒多少男男女女,上门求亲者更是络绎不绝……
得了,小丫头,你以为他们来求亲就为了这个?
我轻笑,见她越说越离谱,忍不住打断她。
我的容貌承袭自母亲,昔年秦淮河畔数第一的歌妓,自然绝非徒有虚名。
只是这样的容貌对于男子来说显得过于清丽了,看上去有一丝弱不禁风的味道,害我当年初上战场时多费了许多力气,才在军中树立起威名。
是是是,我都知道,那些人还为了公子手中的权势。当年昭明帝在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对公子垂涎三尺,如今可就更……
朝露。
我微一皱眉,打断她的话。
那个人的名字是我不想再听到的,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夜我带剑逼宫时他唇角的一丝带血的笑,他望着我拟好的诏书,说,翎儿,你的字越来越像我了,……
那时他的表情是那么迷离,似是叹息又似是欣慰,那名男子最后一次握住我的手,很轻柔地,让我有一种被爱着的感觉。可是若不是我见机得快,眼睛正好扫到帷幕后反射的刀光,恐怕今日躺在坟墓里的那个,就是我。
我的陛下……昭明。
想到这里我苦笑了一下,我自小在那男子的身边长大,我的姑姑苏贵妃无嗣,所以他把我当作亲生孩子一样宠爱。当别的皇子为见父皇一面而不可得的时候,只有我这个外戚的孩子,可以随意出入他的宫闱,让他手把手地教着写字。
我把他当作天神一样敬爱,努力做好他教给我的一切,想尽办法讨他欢心。
即使与所有的皇子相比,也只有我苏翎学他的字学得最像,兵法谋略也与他最接近。只有我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什么时候会生气,什么时候会开心。
他们都说,如果苏翎是昭明帝的孩子,帝一定会传之以天下。
可惜我不是,所以他不得不防着我,所以我们不得不互相戒备,直到有一天兵刃相见。
朝露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
她一转眼又笑开了,说道,公子,尝尝我新做的绿米粥吧,味道可不错呢,……
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子最懂得察言观色,这也是我喜欢朝露的地方。
我轻轻笑了笑说了声,好啊,刚在石桌边坐下,这时就远远地看见杜康走了过来。
哎呀,杜康,你怎么专挑公子用膳的时候来?
朝露的语气很是嗔怪,这也怪不得她,这几天各处都忙着,杜康来找我准有正事,朝露知道我身体不好,因此很不喜欢别人在休息时间打扰我。
公子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几天又这么劳累,如果旧病发作的话你可担待得起?
朝露皱皱眉,又怪。母亲怀我的时候曾经中过很深的毒,因此我的体质要比常人差些,一累就会觉得心口隐约地痛。
这些杜康都知道,因此脸上的神色有些讷讷。
在这个伶牙利齿的侍女面前杜康一直是吃哑巴亏的,枉费了他的一身好武艺。
你说话呀,你……
朝露见他理亏,越发来气。
杜康的神色更加窘了,仿佛有些内疚的样子,眼睛一直低垂着。
好了,朝露,你就别再戏弄他了,是我叫他来的。
戏看得差不多了,我笑了笑,替杜康解围。
公子,你,……
朝露话到嘴边忍了忍,知道我有正事,也不便多说,那名灵巧的侍女柳眉一挑,好吧,我不管你,不过这碗粥你可要把它喝完。
是,是,我的朝露姐姐……
我又笑,望着她很适时地走了开去,石桌附近就剩下我和杜康两个人。
我的脸上渐渐敛了笑,随后低低唤了一声,杜康。
公子。
杜康一直站在我身旁,见我唤,略微躬了身,答。
我说,杜康,把我的虎符拿去,传令李将军和王大人,请他们即刻发兵赶到青州,找到出逃的晋王和如阳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晋王和如阳王都是先帝的子嗣,宫变中的漏网之鱼,不找到他们,恐怕后患无穷。
身后的人有瞬间的犹豫,我知道,他是在担忧新帝登基之初,国法禁止用兵,不过如今的主事是我,所以他没多说什么,很快就领命了,如同无数次从我手下接过任务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