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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黄雀无情灭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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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鸣声声,河面默然。一盏昏黄的油灯悬挂在木船之上,微微照亮水中泛起的涟漪。
穿蓑衣的少年郎斜斜卧在陈旧船头,仰面沐浴一片璀璨星河。
这渡口,这长河,这萋萋野草、天圆地方,仿佛都是他的。
林崖携风小枫仆仆赶来,惊扰了他的美梦。
“船家,过河!”
少年郎仿若未闻,风小枫便又喊了几声,这回他索性翻过身去捂住耳朵,继续酣眠。
风小枫不再多说,一脚踏上船去,引来一片动荡。
少年郎叹口气起身,头戴的竹笠将他的脸遮住大半,只听他懒懒说道:“夜还深着,我只从拂晓开始撑船。”
“早一刻也不行?”
“早一刻也不行。”
末了,他似乎听到什么,又添上一句:“天蒙蒙亮的时候,你们若还有命过来,我就撑船送你们到彼岸。”
林崖猝然回身一看,十米之外,嗜血鬼及一干蒙面人已悄然等候。
渡口的杂草很高,嗜血鬼却还能露出半个身躯,那杀人不眨眼的流星锤就挂在他粗厚的脖子上,索命的铁钉在暗夜中闪闪发亮。
他并没有跟千珠府的人一起来。
他是单独行动的。
与他并列的这八个未知身份的蒙面人,才是他真正的同伴。
林崖的手心微微渗出了汗。
嗜血鬼他不曾交过手,但在他离开恶鬼窟正式踏进江湖之前,唯一没有打败的人,便是“塞外三鬼”之一的脱皮鬼。
而站在嗜血鬼身旁的八个蒙面人,虽不知其底细,可那高手固有的气场已经在说明一切。他们也许一个就能把自己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也或许三个人才能勉强和他打成平手,但终归,免不了一场恶战。
他从来不寄希望于风小枫。在林崖心里,女人是用来保护,而不是帮助自己的。
而风小枫认为,男人和女人并没有区别,生死关头,奋战到底方为归宿。
“这大块头不适合近战,你去跟那几个用剑的拼,我有法子对付他。”
她又一次主动迎战已知最困难的那一个。
林崖真的很想问问她究竟有多大能耐,但此时此刻已容不下多余的一句话。
他抽剑而出,对方却似君子般只站出两人。
——他们一定会后悔的。林崖当下即想。
事实也证明如此。
林崖的身上沾了血,却不是他的。两个人倒在地上,又上来两个人,林崖呼出一口气,眼睛中散发着罕见的亮光。
刀光剑影,草木折尽。
情势比预计的要波折一些。剩余的四人之中有一个坐不住了,直接挑开已力不从心的两人,握剑重重攻去。林崖损失了气力,但他的招招式式依旧到位,第五个人丝毫占不到便宜。
他很明显不是用剑的高手。
剑比刀是要灵巧一点的,可惜他一时转换不过来。
“还不拔刀吗?”
——站在首位的人似规劝又似命令般说道。他的声音浑重有力,不是通过喉咙说出来,而是凭借他那数十年深厚的内力在腹腔中成形。
这该是多么可怕的功力!
林崖明白今夜已难逃,但他总要知道,究竟是哪些人杀了他?
逼得第五人出刀以后,他的每一招不再是为赢,而是为了套出来人真正的武功路数。
但显然观战的三人都比他要老道许多。他们看穿他的目的,但他们并不打算阻止。
因为他们不相信,林崖能活着离开这里。
冰凉的刀锋划进身体里,林崖的衣上终于有了自己的血液。可他却认为,他已经比自己想象的要强一些——毕竟那第五个人,身上的伤口比自己还多一道。
余下的三人看起来不想再浪费时间了,默契十足地同时抽出剑来,带着一股要将林崖瞬间斩杀于剑下的气势。
林崖毫不怀疑这一点。可他想再拖延一会儿,他要拼尽全力,摸清这三个人的底细。
他背上背着的除了剑鞘以外,还用布条缠着一双三尺长的兵器,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更不会知道,如果林崖肯松开它们,这世上可能就没有能杀得了他的人。
可林崖不会再惊动它,哪怕是死。他只是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轻轻地触摸了包紧它们的布条。
和眼前的这四个蒙面人一样,剑,也并不是属于他的兵器。不同之处是,对于他们而言,剑是为了隐藏身份,而于林崖,是为了逃避身份。
精神在那一刻高度集中。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只求一击即中。
林崖注视着他们的眼睛,忽然间一道亮光同时在三人眼中一闪而逝,与此同时一声惨叫响起——
虽然只是刹那,但对高手来说已足够看清所有。
——枫叶刀!
嗜血鬼高大的身躯倒下去,风小枫的形象渐渐显现。
她手指间什么都没有,但在场的任何人都知道,刚刚就是从这只手上、发出去了多么厉害的武器!
那是一片薄得不能再薄的刀,却削铁如泥、刚硬无比,百米外破刀枪剑盾,而罕有可损之分毫的利器;因为形肖枫叶,所以被称之为“枫叶刀”。
江湖中仿制枫叶刀的人很多,但没有一个成功打造出过同样的枫叶刀;就算拥有那样一片刀,也使不出枫叶刀真正主人的半分精彩。
“枫叶刀”在指一个人时,她既是江湖中人人称颂、劫富济贫的大侠,也是朝廷千金悬赏、恨之入骨的盗贼。
无人知她师承何处、从何而来,只是某一天忽然京中高官被盗,紧接着任何地方的宝物似乎都被发掘,而现场总留下一张写着字的纸条,细数所盗之人的种种恶迹。
至今,林崖总算明白了为何风小枫敢独闯千珠府、单挑铁冰与嗜血鬼:
因为她是“枫叶刀”。
从不失手的枫叶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