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番外 总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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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总子
日本从古以来就认为双胞胎不吉利，因为人类通常一胎只生一个孩子，禽兽才一胎多子，于是生下双胞胎的母亲会被叫做“畜生腹”。普通人家生下了双胞胎总会偷偷丢弃一个，不让自家成为风言风语的对象。双胞胎中的龙凤胎，更被认为是前世情死的情侣投胎在了一起。
总子和弟弟总次郎就是双胞胎，可是出生后，母亲却无视了这个风俗，把姐弟俩一左一右一起抱在了怀里亲了又亲。
接生的医者只好出来隐晦地向守候在产室隔壁的父亲建议把两个孩子丢掉一个，然后被皮笑肉不笑答应着的孩子父亲塞了一笔钱赶了出去。
“我不要丢掉孩子阿鲁，一个都不丢阿鲁。”神乐死死抱着两个孩子不放手，侍女们无奈地看向进来产室看望母子三人的总悟。
“当然不能丢掉。”总悟在神乐身边坐下，搂着她宠溺地亲吻她的额头，“你辛辛苦苦生下的宝贝，怎么能丢掉，双胞胎就双胞胎好了，我们现在女儿只有一个，正需要这个妹妹做继承人后备呢；赤面天花又那么厉害，男孩子能不能养大都是问题，多少个男孩都不保险啊。”
“总悟……”神乐自孩子出生后就一直紧绷的情绪终于松懈了下来，手一软两个孩子差点滚落下来，总悟眼疾手快地把两个一模一样的襁褓捞起来，然后无奈地看着一脸委屈要哭的神乐：
“可是这样一来，两个孩子总不能一起喂奶吧？”
“先给我一个阿鲁，”神乐一边解开衣襟，一边向总悟伸手，“我喂其中一个的时候你给我哄另一个阿鲁。”
“好。”总悟宠溺地看着怀里的三个宝贝。
“总子、总子。”
总子一惊，猛地从桌案上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四周：姐姐凛华正无奈地拍着自己，妹妹枫叶在捂着嘴偷笑，上面来家里授课的夫子在气得浑身发抖，总子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低下头，然后看到面前的书上一滩口水。
“你给我到走廊上去站一会儿清醒一下！”夫子指着外面。
总子用袖口擦了擦嘴，偷偷翻了个白眼，在夫子絮絮叨叨的“我给那么多大名家的小姐少爷们讲过课，从没见过你这么不上进的孩子。光是你自己家，不说你姐姐了，连你刚上学的妹妹和只上半天课的弟弟都不如。”中起身出了书房，然后顺着走廊就走开去，她才不要听话地罚站呢。
日头还高高挂在天上，母亲还有好一会儿才到家呢，希望夫子在母亲回家前就滚蛋最好了。
总子漫无目的地从一个院子晃到另一个院子，风声中传来父亲和弟弟练习剑道的声音。总子来了劲，几步跑到用作道场的那间宽阔的大屋子，垫起脚尖扒在门扇上的栅栏向里面看。
总次郎双脚前后站立，双手握着竹刀，小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在思考从哪里开始进攻父亲胜算比较大。
总悟则悠闲地单手握着竹刀，双脚微微分开一小步，看似十分随意。
总次郎咬着牙，小手高高举起竹刀，嘴里“哈——”地叫着冲向父亲，然后被总悟轻松地挑开竹刀，然后被父亲的竹刀轻轻地敲在头顶上。
“一本。”总悟用竹刀轻轻敲了敲总次郎的脑袋，看他苦着脸抱头。
“哈哈哈哈哈哈。”总子在外面笑得前仰后合。
“是谁？”总次郎又羞又恼地大声嚷嚷，“偷看算什么本领？有本事下场和我比一比！”
“这声音一听就是总子，”总悟走到门口，把笑得不顾形象的次女老鹰抓小鸡似的拎进剑道场，“你不在夫子那边上课跑到剑道场来做什么？”
“我、我，”总子眼睛骨碌碌直转，“我想父亲大人了，还想弟弟，所以过来看看你们。”
“借口！”总悟把总子在总次郎身边放下，弯腰看着两个和自己最相像的孩子并排而立，心里虽然温暖面上却严肃，“夫子已经和我说过好几次了，你上课一点都不专心，一不留神你就趴在桌上睡，课业也不好好写，字更是一塌糊涂。”
“我、我还没学多久呢，夫子隔天才来授课一趟，进步当然慢了嘛。”总子扭动着身体撒着娇。
总次郎的小鼻子鄙夷地抽了抽，对于二姐的偷懒不以为然。
“哦、那你怎么比枫叶的功课都不熟？她小你两岁多呢。比总次郎的字都写得烂呢？”
“父亲大人！”总次郎狼狈地抓着总悟的袖子摇晃着，“我的字不烂！而且我只上半天课，其他时候在练习剑道，能写成那样已经很好了！”
“其他时候都在练习剑道啊……”总子故意拖腔拖调地说着，盯着总次郎被父亲挑落在地的竹刀，然后看着弟弟的脸色越来越红。
“好了，别欺负你弟弟，”总悟伸手揉了揉总子的头发，“练习剑道只是为了强身健体，不一定要炼成高手。”
“不、我一定要练习到像父亲大人那么厉害才行！”总次郎涨红了脸大声宣布。
“明天带你们去三叶姑姑家。”晚餐时，神乐坐在上座，对左侧下手一溜排四个孩子道。
“母亲大人明天不必登城了吗？”坐在头一个的长女凛华第一个反应过来，明日并非旬沐日，母亲应该还是要去本丸办公的。
“嗯，”神乐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明天休息。”
凛华乖巧地不作声，继续吃饭。总子眼珠一转，看向坐在对面的父亲，想从父亲的表情上探究出什么。总悟瞪了次女一眼，示意她继续吃饭。
“是三叶姑姑想我们了吗？”枫叶睁着大眼睛天真地问道。
“是啊。”神乐勉强一笑。
“姑姑的病好了吗？”总次郎问道。
“姑姑看见你们会开心的。”神乐答非所问。
四个孩子都隐隐约约感到有些不对劲，但是母亲显然不想多说，父亲也不作声，于是都乖乖地吃自己的饭。
“原来母亲大人是有喜了呢，怪不得明天在家休息，”临睡前，等着保姆和侍女们都退到隔壁房间，凛华躺在自己的被子里悄声对身旁的两个妹妹说道，“我刚才有事去上房想问母亲大人，结果偷偷听到母亲大人和父亲大人说将军大人给了她两个月时间在家养胎呢。”
“哎？”枫叶侧过身来睁大了眼睛，“不知道会是妹妹还是弟弟呢。”
“嗨哎～母亲大人和父亲大人的关系真好啊～”睡在中间的总子伸出双手枕在小脑袋下面。
“希望是个男孩。”凛华的神色有些黯淡。
“为什么呀？”枫叶不解地歪着头问道。
总子想开口，凛华却向她使了个眼色。
“哎呀，我们家已经有三姐妹了，再多一个妹妹将来肯定会因为家产闹矛盾的。”总子胡说八道起来，却看到姐姐放心的眼神：也对，大哥感染赤面天花夭折的时候枫叶才刚学步，肯定已经记不得了。
“我们家才不会闹矛盾呢，有多少个姐妹都不会的。”枫叶气鼓鼓地抓着自己的被子，“我绝对不会和大姐抢的，二姐你也不……”
“糟糕，”总子猛地从被褥上坐起来，“母亲大人在家两个月……我的功课……”她痛苦地□□着，小手捂着脸倒在一旁凛华的被子上，“姐姐大人救救我……先把你今天的作业借我抄抄吧……”
总子还是蛮喜欢去姑姑家玩的：虽然姑姑家比自己家小，但是庭院里一花一木都是精心布置过的，从每个房间都能看到不同的景色；虽然姑姑身体不好，但是总是温柔地让侍女上孩子们爱吃的点心，微笑着看孩子们玩耍；虽然姑父喜欢抽烟，但是只要看到孩子们出现总是把烟斗放到一边：最重要的是，去姑姑家玩就不用上课写作业啦。
“你们去玩吧，姑姑和妈妈有事情商量。”三叶面色苍白却温婉爱怜地看着四个侄儿侄女。
“是——”孩子们开心地回答，呼啦啦一下站起来跑出去撒欢。
三叶姑姑家的房子格局和庭院最适合的游戏就是捉迷藏，每次来姑姑家四姐弟总是要玩几轮。
“不许爬树！不许走在青苔上！不许摘姑姑养的花！不许捉池塘里的鱼！”神乐不由地跟到门口冲四个孩子喊道。
“知道啦～”一瞬间几个小家伙就躲的躲、藏的藏，顽皮的身影从大人们眼前消失了。
第一轮总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当鬼。
在总次郎心不甘情不愿地闭着眼睛对着墙壁数数的时候，三姐妹四散开来找地方躲藏。
总子瞄了瞄庭院里的树，又看了看茂密的花丛，决定这次换个地方。她拔腿跑向院子后面，决定绕到正房后面去，总次郎肯定不会跑到大人们正谈话的房间去。
总子跑进一间房间，拉开壁橱就躲进去。
不一会儿，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总次郎你这个小坏蛋，时间还没到呢！总子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她悄悄拉开壁橱的门一丝缝隙，才发现是父亲和姑父从姑姑的房间那个方向过来了，两人没有进这间房间，就坐在房间面对庭院的走廊上背对自己在聊天，总子放下心来。
“对不起，土方先生，”总子听见父亲的声音，“当年是我太自私了，只想到要照顾姐姐，不仅拆散了你和坂田，还让你白白耗费了青春，如果当时让你嫁到其他人家，一定早已儿女成行了吧。”
“没什么。”总子听见姑父叹了一口气，“三叶是个好姑娘，从来不问我的过去，总是信任着我；明明自己身体不好，却总是关心着我的衣食起居；又因为没有孩子，总是觉得亏欠了我：我一直觉得能和三叶结为夫妇是我的幸运，我这种人其实根本配不上她。”
“可是……”
“说真的，我喜欢三叶，不仅是丈夫对妻子的喜欢，也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今生能有这么一个真心喜欢的女子，我没什么好遗憾的。至于孩子，你和神乐不是有好几个女儿吗，过继一个来就是了，她们打发我们俩出来就是商量这件事吧？”
“土方先生……”总悟有些犹豫，“姐姐去世后你想改嫁也行，去寺庙也行，不用为她守着，我一定会让神乐安排坂田来见你的……”
“别说了。”土方的声音有点哑，他转过脸去看着其他方向。
“土方先生，你真的忘记坂田了吗？”
总子没把父亲后面的话听进去，满耳朵只听到姑姑要从自己家过继一个女孩。
“父亲大人、姑父，”这时总子听见总次郎的声音，“你们看到二姐来过这里了吗？”这家伙，居然找过来了。
“没有呢，”姑父勉强笑道，“你是第一个出现的。”
“咦？那总子跑哪里去了？我刚刚从姑姑的房间过来也没有遇见，我就差她没抓到了。”总次郎的声音渐渐远去。
总子心跳得厉害，不过倒不是因为要躲弟弟，是因为有可能被过继给姑姑，姐姐肯定是要继承家业的——母亲说过将军大人让凛华一元服就去江户城西之丸侍奉姬君。那就是自己或是妹妹枫叶了，总子皱起眉头，来姑姑家玩和变成姑姑的孩子是不一样的。她轻轻地把壁橱门拉开到自己能出来的地步，然后斜签着身子蹑手蹑脚地走出来，趁着父亲和姑父都背对着自己，悄悄地从后门溜到隔壁房间离开了。
总子走到姑姑的房间隔壁，知道总次郎刚刚已经来这里找过自己了，于是猫着腰躲在门口，轻轻地拉开一小道缝隙往里看。
母亲正哭着扶姑姑靠在自己肩头。
“别哭了，神乐，”三叶勉强坐正，伸手拭去神乐脸上的泪水，“生死有命，我能活这么多年已经是意外之想了，尤其是这十多年来都是你为我请的兰医在延续这残破的身躯，我一点都不难过，记得从前我跟你说过的吗？我只要能拖到小总成家，看到你们俩好好的就满足了。现在你让我多活了这么多年，又看到你看和小总儿女成群，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要是我这一胎是女儿，生下来就给三叶姐吧阿鲁。”神乐摸了摸平坦的小腹，“要是儿子，就把枫叶给你好了，小一点的孩子比较容易和嗣父母培养起感情来阿鲁。”
三叶摇了摇头：
“过继的话，一般人的确是要选一个幼小的孩子，能从小亲近嗣父母，甚至可能会忘记自己原本的父母。可是，一来，我不想让十四郎在我死后为我空守着，他以前是有爱人的对吧，让他去找他的爱人吧，”三叶伸手止住要开口的神乐，“二来，我差不多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教养一个孩子了，更不想让孩子从小就和亲生父母骨肉分离。所以，随便把总子还是枫叶过继给我吧，而且不用现在就搬来，到我临死前来给我送终就可以了。不过，你千万别勉强孩子，她们不愿意也没关系，冲田家本来到我就该绝嗣了。”三叶也忍不住落泪。
“三叶姐……”神乐赶紧擦去三叶的眼泪，待她平静下来，才开口道，“要么我今天回去再和总悟商量一下吧。”
“也好，小总那么疼孩子，也许一个都舍不得。”三叶点了点头。
总子暂时放下心来，静悄悄地合上门偷偷溜走了。
才来到前面的庭院总子就被总次郎逮个正着。
“终于抓住总子了，我可以不用当鬼了。”总次郎嚷嚷着拽着总子来到池塘边的凛华和枫叶身边，“枫叶是第一个被我抓住的，这一轮你当鬼。”他得意洋洋地指着妹妹下令道。
枫叶噘着嘴站起来，走到一棵大树下双手捂着眼睛就开始数数，凛华和总次郎立刻跑开，总子想了想，还是往后院跑去，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姑姑的房间附近。
“总子。”
总子回过头，姑姑披着一件羽织坐在房间里慈祥地看着自己，母亲不见踪影。
“在找地方躲藏吗？”
“嗯。”总子点了点头。
“来。”三叶向总子招手，总子脱下木屐爬上走廊，坐到了姑姑身边。
“姑姑，你的身体真的好不了了吗？”总子不安地看着三叶苍白的脸色。
“姑姑从小身体就不好，”三叶慈爱地摸了摸总子的头发，“很多人都认为养不活养不大，但是祖母和祖父只有姑姑这么一个孩子，所以耗尽家产也要给姑姑治病。然后姑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祖母终于生下了你父亲，姑姑看着你父亲一天一天健康茁壮地长大，心里祈祷只要老天有眼，不要让小总染上赤面天花，我活不久也没关系，将来让小总或是小总的后代继承冲田家就好……”
“姑姑……”总子有点害怕地抱住了三叶。
三叶轻轻拍着总子的后背。
“那个时候你父亲和你舅舅在一起念书习武，你母亲出生后，你父亲常常去看你母亲。说来你母亲小时候可爱极了，粉嫩嫩雪团似的一个小人儿，任谁见了都想抱一抱亲一口，你舅舅就像个小保镖似的守着她，谁要是随便碰你母亲他就打，你父亲可没少挨打。后来你母亲渐渐长大了，你父亲也渐渐能招架住你舅舅了。我看你父亲是喜欢上你母亲了，有一次抱着你母亲故意逗她，想知道她喜不喜欢你父亲，她很开心地告诉我长大要娶你父亲，结果你舅舅那以后下手就更狠了，但你父亲居然能和你舅舅你来我往地打上好一会儿。后来不是你父亲去找你母亲玩，就是你母亲跑来这里找你父亲玩，两人没有一天不见到彼此，就这样慢慢地一起长大，我看他们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心里十分高兴。再后来你母亲元服后去了纪伊藩邸做了御小姓，一开始没什么，两人还保持着通信。但是第二年参觐交代前似乎他们俩闹翻了，你母亲什么都没说就跟着将军大人回了和歌山，你父亲整天闷闷不乐，有一天突然跟我说要去江户城的大奥奉公，原来他一早就知道我打算让他继承冲田家，只不过以前因为你母亲才忍着没说。那次闹翻他以为你母亲不会娶他了，再加上我的病让家里花费太大，所以决定去奉公，既是节省家里的开支，也是想抚平情伤，更是不想让我放弃治疗……”三叶的泪水一滴滴落在总子的额头上。
总子难过地伸手用手巾给三叶擦泪，安慰道：
“可是姑姑，后来父亲大人还是离开大奥嫁给母亲大人了呀。”
“是呀，可是你父亲却要隐瞒身份才能和你母亲在一起，这样一来，我只能拖着这幅残躯继续支撑着冲田家……还好有十四郎陪着我度过这十几年，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要怎么坚持下来……”三叶泪痕未干的脸上露出甜蜜的微笑，“十四郎，真的是一个温柔的人呢，毫无怨言地细心照顾着我这个肯定好不了的病人这么多年，有他陪伴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三叶……”门口响起姑父的声音，总子回过头，看见姑父眼中闪着泪花走进房间。
“十四郎。”三叶抬起头。
“神乐要和总悟商量事情，我过来看看你。”土方在三叶身边坐下，扶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我死以后，请你自由地生活吧，”三叶靠在土方肩头，抬头看向他的面庞，“去和你真正的爱人在一起吧……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请你忘了我吧……”
“三叶，我绝不会忘了你的，你就是我在这世上最爱的女人……”土方紧紧搂住三叶。
总子在姑父进来时就悄悄退到了门口，此刻默默地离开了姑姑的房间。
总子沿着走廊走向之前父亲和姑父聊天的房间，想到姑姑这么温柔善良的人却这么早就要离开人世，和善的姑父会孤身一人老无所依，姑姑家也会因为绝嗣被收回俸禄和家格，这个优雅清净的庭院会成为其他人的家，兄弟姐妹们再也不能随意来这里玩耍，父亲和母亲幼时的痕迹也会随着时间被抹去，总子心里难受极了。
“我现在希望它是个女孩子了阿鲁。”
总子抬起头，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之前那间房间，走廊上，母亲正靠在父亲怀里，轻轻抚摸着小腹，看着庭院满目眷恋。
“随便男女都好。”父亲紧紧搂着母亲，轻吻她的额头，“只要能健康长大就好了。”
总子蓦然想起几年前一天深夜，几名医者行色匆匆来到家里，进出哥哥所住的房间，总次郎的保姆惊慌失措地抱着半梦半醒的总次郎来到姐妹们的房间，说是母亲和父亲让总次郎先在女孩子们这里住一晚。
在保姆们忙着铺被褥安顿的时候，自己凑在姐姐身边一起扒着门缝向外看。
院子里灯火通明，父亲站在哥哥房间外的走廊上看着侍女们把哥哥房间里的用品搬出来在院子里生火燃烧，火光照在父亲脸上忽明忽暗，看不出表情。
母亲从哥哥房间里失魂落魄的走出来，告诉父亲医者确诊是赤面天花了。
父亲把母亲抱在怀里安慰她，母亲哭得好伤心，父亲也默默地流泪。
第二天一早，几个孩子刚醒就被保姆和侍女抱去洗头洗澡换衣服，总次郎还被逼着喝了一点清酒。到处房间里都熏了醋和酒，自己和姐姐大着胆子跑去哥哥的房间，哥哥已经不在家里了。听侍女们说，母亲和父亲连夜送哥哥去了小石川的养生所，希望哥哥能康复。
“我来做姑姑的女儿。”总子听见自己大声地说道。
总悟和神乐诧异地回过头来，看见总子站在两人身后，小脸绷得紧紧的，小手握成拳。
“胡说八道什么呢，”总悟伸手把女儿拽过来，拉她在自己和神乐中间坐下，“姑姑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的。”语气却渐渐弱下去。
“总子，”神乐抚摸着女儿的小脸，看着女儿神情放松下来，“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我、我不要姑姑将来没有人祭拜，不要姑父没有依靠，不要这个家被别人拿走……”总子哇得一声哭起来，扑到神乐怀里。
神乐心疼地抱着女儿，拍着她的背，然后感到怀里一空，总子被总悟抱去安慰。
“妈妈怀着小宝宝呢，”总悟看着泪眼朦胧却不解的女儿，拿出手巾，“不要扑在妈妈肚子上。”
“要是弟弟就好了，”总子被父亲擦着眼泪，“我想哥哥了。”
神乐的眼圈立刻红了，她扭过头去平息着情绪，总悟轻轻拍了总子的头一下：
“叫你乱说话，回家再揍你。”可是声音也有些喑哑。
“好，妈妈再给你生个弟弟。”神乐转过身来把总子再次抱过来，不过这次只是把她放在自己身边搂着她。
“母亲大人……”总子忍不住回身抱住神乐，小脸上泪水纵横，小手轻轻抚摸神乐的小腹，“可惜小弟弟生下来我不能立刻看到了……”
“总子，”神乐紧紧搂住次女，抚摸着她的头发，“你是认真的吗？要给姑姑做女儿？”
“嗯。”总子抬起头，坚定地看着母亲。
“姑姑家每年只有七百石不到的收入，”神乐把脸贴在总子的小脸上，“你要是做了姑姑家的孩子，以后就不能像在家里一样随心所欲地吃你爱吃的点心、穿你爱穿的衣服、玩你爱玩的娃娃了；你要是留在家里，将来等你和枫叶长大会给你们俩建立分家的。”
“嗯～嗯。”总子摇了摇头，“建立分家是从母亲大人和姐姐那里白白分走家产，我不要。”总子伸手握住神乐的手，“母亲大人，我们家从前也只是一千石收入的旗本家啊，可是现在已经是三万多石的大名了，我将来为什么不可能像母亲大人一样把冲田家家格提高呢？”
总悟听了一把把总子紧紧搂在怀里：
“既然你有这个志向，以后要好好念书哦。”
“嗯。”总子乖乖地点了点头。
神乐和总悟彼此对视，看到各自眼底的欣慰，不由同时抱住了总子，一家三口默默地依靠着坐在一起，听着庭院里潺潺的水声和添水倒空后敲击在石头上的声音。
回家后晚上泡过澡，三姐妹回到寝室里，枫叶立刻就去开柜子，把她今年桃花节才拿到的新娃娃拿出来玩。
凛华跪坐在书案前准备写昨天的课业，却看到总子也拿着书和笔墨坐到自己身边。
“怎么今天不陪枫叶玩娃娃了？”
“我长大了嘛，”总子忍住看姐姐笔下的内容的冲动，“而且夫子明天会检查的。”
“不需要抄我的了？”凛华故意逗着总子。
“不要。”总子红了脸，“我自己先写，不会的姐姐你再教我吧。”
“真的变了呀。”凛华诧异地看着总子。
总子看着姐姐，想到下午母亲和父亲带着自己去见姑姑和姑父，约好先办理好过继手续，等自己再长大一点再搬过去。虽然大人们都没明说，但是所谓的等自己长大一点，不过是等姑姑临终的委婉说法。想到姑姑的身体状况，总子这个时候终于感到自己在家里的时日不多了，鼻子一酸放下书就扑到凛华怀里：
“姐姐……我永远是你妹妹……无论我到哪里都是你妹妹……”
“总子……你这是怎么了？”凛华吓了一跳，只好急忙拍着总子的背安慰她。
总子只管放声大哭。
枫叶拎着娃娃也扑过来：
“我也要姐姐抱抱。”
“好好好，你们今天是怎么了。”凛华莫名其妙地抱着两个妹妹，心头隐隐浮现出几年前和总子面对哥哥空荡荡的房间时的悲伤。她赶紧摇了摇头，把这想法从脑海中赶出去，希望这个家里再也不会有孩子离开了。
完
作者有话说第99章 番外 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