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之华》唐紫

78、番外之澄夜篇15

　　“将军大人——驾——到——”中奥的御小姓高声提醒，澄夜站在中奥通向大奥的大门口，听着里面响起开锁的声音，随后门向两侧打开，御锭口跪在大门内侧两边，所有御目见以上男官——右侧一列以上臈御年寄桂为首，左侧一列以总取缔役御年寄佐佐木为首——在看到自己露面后依次跪伏在地、低头行礼。
　　御铃廊上寂静无声，似乎还能听到走廊两侧板壁上悬挂的铃铛的余韵和回声。
　　“看见汝等，孤可总算是知道幕府每年的一大笔开销都花到什么地方去了。”看着面前两列身着华丽裃服的男官们，虽然有不少就是之前京都送来的友禅衣料，想到他们的日常花销，澄夜还是忍不住刺了这么一句。
　　在御锭口一侧的御迦坊主起身，从中奥的御小姓手里接过澄夜的佩刀。
　　这些男人都是家宣公和家继公的男官，澄夜暗暗提醒自己，今天来大奥是来视察公务，千万不能在这些前朝旧臣面前露怯。
　　澄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双手提着搔取的两襟，端正平稳地从御铃廊上走过，御迦坊主捧刀跟随。所到之处的男官立刻保持着跪拜姿势转身面向中间走道，不敢有多余的动作。桂、佐佐木和近藤在澄夜走过自己身前后起身跟在她身后。
　　一抹鲜艳的红色映入澄夜眼帘。
　　“嗯？”澄夜停了下来，认出那是给神乐的友禅绘衣料，京友禅以清新淡雅为主，几乎不会出如此金泽风格的鲜艳亮丽又浓墨重彩的颜色和花样，可以肯定天下绝无第二匹，怎么会在大奥出现？这中间出了什么变故？还是有什么阴谋？澄夜的心沉了下去，克制着怒气问这个穿着红色友禅的男官，“你是何人？”
　　这个跪伏的男官没有回答，澄夜更生气了，居然敢做不敢当？
　　“冲田！”旁边跪着人小声提醒他。
　　“……臣是御客应答冲田。”这个男官身体有些发抖。
　　“哼。”澄夜冷笑了一声，看来不是个胆小鬼就是被推出来吸引自己注意的。
　　“将军大人，这是指名冲田了吗？”桂抢在佐佐木之前询问道。
　　“指名？哦……是这样啊……”澄夜想起之前御迦坊主的教导，恍然大悟，自己一时不慎，问了这个男官的名字，这等于是指名要宠幸他了。
　　这怎么办？前代将军的男官，哪能放心宠幸？澄夜揪紧了衣襟，想找个理由推脱。
　　“将军大人，请恕臣不能侍寝。”这个叫冲田的男官大声回答，附近的男官们几乎都在倒抽冷气。
　　“哦？这是何故？”澄夜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但面上不显，声音还稍稍提高了一点。
　　“臣已有婚约，只等大奥的工作到期就回家成亲。”
　　原来如此，澄夜很满意，正想顺水推舟，只听身后桂大声呵斥道：
　　“大胆！冲田，你没忘记大奥的法度吧？进入大奥就该一心奉公，你怎能记挂外面的女人？！”
　　“冲田的确已有婚约。”身后近藤走上前来解释道，“所以臣一直没有举荐他为御中臈。”
　　“佐佐木，有这回事吗？”既然各执一词，澄夜询问起信女的哥哥来，虽然桂地位高，但是你才是总取缔役啊。
　　“冲田有婚约一事臣略有耳闻，而且他的确没有做侧室的打算，所以虽然他的确品貌出众，但臣没有提拔他为御中臈。”
　　“哦，那就算了，本来孤也只是看到他这件衣服用了这个料子随便问问他名字。”澄夜彻底放下心来，脚步转过去要走开。
　　这时只听桂冷哼一声：
　　“大奥男官与外面女子私通可是死罪！”
　　“不是私通，”那个男官急忙抬头辩解，容貌是很英俊，但一脸倔强，“的确是婚约者。”
　　“是吗？那么，你的婚约者是谁？”桂冷笑道。
　　这个男官嘴唇微张，却没说出自己的未婚妻，显然另有隐情。
　　澄夜心生狐疑。
　　“我记得你进大奥之时还没有婚约在身，而你在大奥奉公这两年并没有假期可以回家，与家里的来往通信里也都没有提及婚约一事。那就是说，”桂冷冰冰地质疑着，“你是在大奥期间和外面的女子有了联系。这不是私通是什么？而且，外面的女子不能进入大奥，能进入大奥的，要么是广敷向的女工役人或商人，要么是前来与佐佐木阁下议政的幕臣。依你职责内打交道的范围，肯定不会是女工商人，多半是某位幕臣，看来你不仅是与人私通，还胆敢结交外臣，形同谋反！”
　　澄夜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大奥和中奥表向有私下来往，这才能解释为什么要给神乐的衣料会出现在大奥。
　　“桂大人……”近藤和佐佐木张口结舌，还想再劝。
　　不对，澄夜清醒过来，从自己当上将军以来，进入过大奥的幕臣只有神乐和信女，而她们俩是绝对不可能背叛自己的。
　　“佐佐木、近藤，在你们俩心里将军大人就不是放在第一位的？什么时候将军大人要顾及区区一个男官的未来打算？还是说、你们俩是要饶过大奥男官与幕臣内外沟通这样大逆不道的罪行吗？依臣看，将军大人应该立刻着手调查所有出入大奥的幕臣，找出那个与冲田私通的逆贼！”桂咄咄逼人。
　　佐佐木和近藤都噎住了。
　　“好了，别吵了，孤自有打算，不用你做主。”澄夜不耐烦地打断喋喋不休在耳边呱噪的桂，“指名的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就叫这个叫……”
　　“冲田。”桂赶紧提醒。
　　“嗯，也罢，就是他了，孤倒要看看这小子有什么能耐。”或是背后有什么阴谋，澄夜转过身去，快步走了过去，佐佐木跟着走了过去，桂和近藤留在了原地，大概是要交代那个男官有关侍寝的事情。

　　“猿飞。”大奥的朝礼一结束澄夜就立刻回到中奥、摒退左右御小姓，出声寻找贴身暗卫。
　　“在。”天花板的某处传来应答声。
　　“给你一项任务。”澄夜微笑道。
　　“请您吩咐。”猿飞从天花板上轻盈地跳下来，单膝跪地。
　　“调查被我指名的那个大奥男官，叫冲田。”
　　“澄夜大人是担心那个男官有什么异动吗？”
　　“差不多吧，我非常担心大奥中男人们的忠心，看来为了省钱没有解散大奥是个错误的决定呢。”澄夜用折扇敲打着地面的榻榻米，“如果真是心里记挂着情人还好，毕竟人之常情；与幕臣内外勾结就麻烦了，要是记挂着旧主可就更危险了啊。五代的纲吉公，可是曾经差点被侍寝的男官给谋杀了呢。能在日落前给我回复吗？我可不想去临幸之前两任将军的大奥男官。”
　　“属下亲自去调查，一定日落之前给您回复。不过，”猿飞有些困惑，“并非所有大奥中人都不可信吧？”
　　“那也要找个方法把不可信的人都弄走我才放心啊。”澄夜单手支颐，“不说别的，天英院借着那个大上臈桂的手，在大奥里伸得也太长了点，管得太宽了点。”

　　“神乐，今晚我本该去大奥临幸御内证的，不过刚刚生理期来了，你替我去吧。”澄夜坐在御座之上，一脸苦恼地对着本已经回家、此刻又被匆匆叫来中奥的神乐道。
　　“哎？这怎么行阿鲁？现在已经过了6时了，我怎么能这个时候进大奥阿鲁！不不不，我怎么能临幸大奥里的男人阿鲁？！”神乐惊慌失措语无伦次。
　　“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本来我今天在御铃廊就因为说错了话差点被大奥的男人们轻视，要是预订今晚临幸御内证却不去，一定会被他们在背后议论的。”澄夜很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想来想去，唯一能拜托的人只有你了，”她走下御座，跪坐在神乐面前，执起她的双手紧紧握住，“从藩邸到纪伊再到现在，我唯一能够毫无保留地放心信任的人就是你！帮帮我吧，神乐。放心吧，御迦坊主告诉我了，御内证侍寝三日之后会被处死的，你就当结婚前积累床第间的经验好了。”
　　“可是……我……”想到要和陌生男人同床共枕，神乐一边摇头一边内心如翻江倒海般难受。
　　“说来那个御内证长得还不错，”澄夜抬起头回忆，“本来是一个御客应答，叫冲田来着，”她笑眯眯地看着瞬间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神乐，“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吧，我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神乐嘴唇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