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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忘情忘爱 ...

  •   【死鬼】忘情忘爱
      亡者茶屋
      当使者推开门时,鬼怪站在桌边,看着对面的德华,确切的说,是附身在德华身上的神,正有条不紊的摆弄着茶具。
      窗边悬挂的风铃轻轻地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鬼怪偏过头,正好对上了使者通红的眼眸。使者的眼睛仿佛蓄了一汪清水,但此刻,他并没有流下泪来。
      他还穿着天台上的那身黑色西装,摘下了头上的帽子,一丝不苟的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然后走到了桌边,站在鬼怪的身边。
      看着德华坐在以往自己坐的位置上,将两碗茶推到了他们面前。一如他三百年来对其他亡者做的那样。
      德华看似随意的靠在椅背上,眼神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这是我给你们提出的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要谨慎选择。”他示意了一下桌上的两杯茶,“一杯归无,一杯往生,往生,即重回人世,只不过消除了今生的记忆,归无,就是灰飞烟灭,不存于世。”
      桌上的两杯茶看起来一模一样,毫无差别。与其说是选择,倒不如说是堵命。德华饶有兴致的看着对面的两个男人,好奇他们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桌上的茶碗冒出一缕缕热气,飘散在空气里。
      鬼怪转过头看了一眼使者,发现对方正盯着桌上的茶碗发呆,纤长的眼睫在他白皙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微卷的刘海遮住了光洁的额头,低眉垂首的样子乖巧的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让金信不禁想起了曾经年少时偶然遇见的年幼的王黎,单纯而忧郁。可惜后来被奸臣控制成了那样乖戾而阴郁的样子,也许,失去了记忆的地狱使者,才是真正的王黎啊。
      九百年来,恨的是谁?怨的是谁?他可以毫不留情的杀死朴仲元,却不忍心下手伤眼前这个人分毫,无论他是使者还是王黎。
      金信忽然想起了那天使者被他拒绝的那个拥抱,他现在有一种想要伸手将他拥入怀中的欲望,但是,使者已经伸手去拿桌上的茶碗了。
      使者端起了离他较近的那一杯,抬起头来看着金信,“这一次,我先选。”当年,他给了金信选择的余地,他却选择了最惨烈的那条路,如今,便让他来了结这一切吧。
      鬼怪在使者眼中看不到一丝波澜,他心平如镜。
      鬼怪也端起剩下的那一碗,轻轻碰了碰使者的碗沿,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和他们家里的酒瓶碰撞出来的声音一模一样。
      德华看着他们昂头喝光了碗中的茶水,指尖轻敲着桌面,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然后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在决定的那一刻,结果便已知晓,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了呢,凡人的意志,有时候连神也无可奈何。
      金信将手中的茶碗放回到桌上,而使者手中的茶碗,直直的掉落在地上,“啪”的一声,摔的粉碎。金信诧异的看着那个碗穿过使者的掌心,摔在了地上,使者的指尖,已经变的几乎透明。
      他意识到这是最后的结果,他慌乱的想要去握住使者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直接穿过了空气,什么也没能握住,“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使者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就像他平日里恶作剧得逞时的样子,轻描淡写的指了指桌上的那个茶碗,“往生。”又指了指地上的碎片,“归无。”
      鬼怪有些气急败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该消散的人是我?!”
      使者笑的云淡风轻,“我曾经喝过‘往生’,在成为地狱使者的时候,那个味道,记忆犹新。”
      “你……你作弊?!”鬼怪简直想要跳起来揍他一顿。
      “这不是作弊,是选择。”使者的眼中忽然又蓄满了无尽的悲伤,“我用地狱六百年的苦刑,赎尽了自杀和滥杀之罪;用三百年的引渡亡魂之责,抵消了偏听佞臣之过;如今,且用这一杯‘往生’,还你九百年前的枉杀之债吧,对不起。”
      金信说不出话来,王黎的眼泪,滑过他苍白的脸颊,却消散在了空气里,他整个身体都快要消散在空气里了,“其他遗落者的记忆,我修改过了,你不用担心;德华的记忆,那一位应该会处理;sunny,我也安排好了,你多照看着她……”
      金信愤怒的打断了他,“既然放心不下她,为什么不自己回去?!为什么要我来……做这些事情?!”
      “因为你放不下的更多,也有更多的人希望你回去。”使者静静地看着金信,“池恩倬、德华、sunny他们都不会再记得我了,就连你,也不会记得我了。我从来,都是孤单的,孤独地成长,孤独地成王,孤独地死去,孤独地行走于世间,送走一个又一个亡者,直到遇见了你,我才觉得自己并不孤单,和你们生活的这段时光,是我九百多年来,最幸福、最灿烂的时光……谢谢。”
      使者最后的一句话,消散在了窗口吹来的微风里,连同他整个人,都消散在了那一阵风里,风铃又飘荡着碰撞出清脆的韵律,金信呆呆的站在桌边,只觉得心里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也被那一阵微风,带走了……

      许多年后
      病床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惊醒了躺在床上的金信。
      他看见他曾经笑靥如花,如今已经满头华发的小新娘惊慌失措的跑出去叫医生,他看着那一群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徒劳无功的为他进行各种抢救,他看见他的爱人泪如雨下的拉着他的手求他不要离开,他想伸手去为她擦干眼泪,却发现自己的指尖无法触碰到她的脸庞,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弯腰吻了一下池恩倬不在光洁的额头,再抬起头时,就看见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那个人穿了一身严谨的纯黑色西装,却戴了一顶在他看来俗不可耐的帽子,金信这么想着,顺口就说了出来,“真是一顶俗不可耐的帽子。”
      此言一出,双方都是一愣,金信惊讶于这句话太过熟悉,太顺口,他从来不会这么无礼的去评价别人的衣着,那顶帽子,实在是太过熟悉,但戴帽子的那个人,却又如此陌生。
      好在对方并没有因为他的无礼而发火,收敛了神色,看着手中的一张白纸,一丝不苟的念道:“金信,八十九岁,于乙未年丙戌月甲癸日申时死亡,死因:心力衰竭。”
      金信并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他在脑海里搜寻着自己对那顶帽子的记忆,一无所获。那个人叫他跟着他走,他便跟着他,去了一间茶室。
      金信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个穿黑西装的人站在流理台前一丝不苟的摆弄着那些茶具,煮水泡茶,动作熟练,这个画面,似曾相识,他又看了看那顶被挂在衣帽架上的帽子,开口问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我好像来过这里。”
      那个人似乎笑了一下,摇头道:“不可能的,你这辈子,只能来这里一次,也不可能见过我。”
      金信有些失望,但他并不想罢休,“那那顶帽子呢?它是你的吗?我觉得它很眼熟。”
      那个人顿了一下,叹了口气,然后端着一碗茶过来,放在金信面前,示意他端起来喝。他自己也在对面坐了下来,“那顶帽子是我的一个前辈的,他犯了错,受了惩罚,他以前很照顾我,我就把帽子留着,做个纪念。”
      金信喝了口茶水,味道很奇怪,却又似曾相识,他皱起眉头,“你的前辈,他怎么样了?”
      “他犯了错,喝了‘归无’,魂飞魄散了。”那个人似乎有些同情。
      金信忽然觉得有些异样的感觉,他似乎亲眼见过某个人魂飞魄散的画面,他的心抽痛了一下,“那我喝的是什么?”
      “‘往生’,喝下去,你就会忘了这一世的所有记忆,走出这个门,你就会知道,你该去哪里。”那个人微笑了一下,“你不用担心,你这辈子做了不少善事,应该会去天堂的。”
      “往生?往生……”金信默念着这两个字,他觉得自己心痛的更厉害了,他用手紧紧抓住了胸口,只觉得那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刺穿了一样,痛的他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朦胧间,他似乎看见一个身影,那个人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却不是带他来这里的那个人。
      那个人站在流理台前,认真的对他说:“看着你死,不是我所愿的。”
      他有些感动。
      那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洒满了一身的阳光,略显失望的对他说:“以为你会笑的。”
      他其实是想笑的。
      那个人在他面前笑的见牙不见眼,却又马上收敛了神色,装的一本正经道:“不应该笑的。”
      他想告诉他,他笑起来的样子,仿佛暖阳融冰,他应该多笑一笑。
      那个人将他的晚饭丢出了窗外,一脸得意,他将一整瓶的辣椒粉洒在他的菜里,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实在是可爱。
      那个人流着眼泪对他说:“我是王黎,对不起。”
      他的眼泪,滴落在他的手上,灼痛了他的心。
      那个人叫他:“不知收敛的鬼怪。”
      他叫他:“毫无人性的地狱使者。”
      ……
      ……
      金信的眼泪,终于滑落。他九百年的记忆,九百年的苦痛,九百年的寻觅,还有那短暂的幸福,一瞬间,都回归了。
      那个孤单的身影,逾加清晰,逾遥远,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一切,重归于无。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忘情忘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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