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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逢场作戏第二计:金蝉脱壳(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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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点什么好呢?来说说两国文化吧,就从这梅花说起。”他指了指桌上那一枝白梅,冲樱子招了招手,反客为主。
樱子徐徐近前:“其实大和人和中国人一样喜欢梅花,在和歌里就有不少关于梅花的诗句,除了豫光君昨日说的,樱子还喜欢《万叶集》中的一句:早知相思苦,愿为梅花存世间。每次看到这一句,樱子就想到了豫光君。”说出他的名字的时候,她的眼神似乎想勾走他的魂。
“可据我了解,一些大和人似乎并不喜欢梅花,他们认为梅花不够洒脱,抱着枝头不肯轻易死去。而樱花虽然花期短暂,但是极尽绚烂地盛开之后又迅速凋零,毫不眷念枝头。”
“是早期受盛唐文化影响的大和人喜欢。”樱子辩解。
书上的确是有过这样的记载。他仍是微笑,手中女子团扇递给樱子:“还你。”
樱子故作诧异:”豫光君怎知团扇是樱子的?”
“因为,”他音声极是低沉,看着她的眼神专注又多情,“扇面上有香气,是樱子小姐身上的气息。”
樱子脸色绯红,雪白的手腕轻轻摇晃,扇底暗香浮动,如丝如缕,瞬间盈人肺腑。
“樱子小姐似乎懂得中国文化。”
樱子神色冷静:“豫光君为何突然说中文了,樱子听不懂。”
“我说樱子小姐似乎懂得中国文化,知道中国人喜欢梅花,还知道盛唐。”他复又回到大和语,犀利地观察着她脸上每一条纹理。
樱子面不改色,从容回答:“因为樱子的祖母是中国人,樱子身上流着四分之一的中国人的血,但是祖母去得早,樱子没有学会中文,因为祖母的缘故,对中国文化感兴趣,就去了解了下,在豫光君面前是班门弄斧,让豫光君见笑了。不过,豫光君的表现才是让樱子另眼相看,豫光君不仅了解大和文化,更说得一口流利的大和语。”她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主动依偎到他怀里,“豫光君,你真是越来越让樱子着迷了,可怎么办呢?”
他抬手挑起了她的下巴,每一寸打量的眼神都是怜香惜玉,“其实我并不了解你们的文化,至少我还不了解为何艺伎喜欢将脸涂得这样白。”
樱子被迫仰起脸:“是怕她们的旦那在灯光昏暗的情况下看不见她们美丽的容颜。”
“樱子小姐的脸真美,美得不像是凡人的脸,就像是凡人戴着一副面具,瞧着眼熟却认不出来。”他伸出另一只手,玩味地在她脸上来回抚摸,好像是想要摸出一张人|皮|面|具撕下来,可惜她的脸是货真价实的。“我很好奇不施粉黛的时候它会是什么样子的。”
樱子捉住他的手,一路渐渐引向自己胸前。“此时都入不了豫光君的眼,不施脂粉的时候,相貌平平,就更加入不了豫光君的眼,豫光君身边美人围绕,樱子却从未听闻有哪个女子成为豫光君的恋人,豫光君的眼光一定是极其挑剔,挑剔到只喜欢绝色美女。”
“那可不一定,我喜欢有趣的女人,比如你这样的……”他由她的手牵引着肆虐,任她把头靠在自己胸前,感受他发音时胸腔里的震动。
樱子心里一喜,伸手摸上了他的皮带,一面解一面冲他撒起娇来:“那豫光君那日为什么要拒绝樱子呢?难道是为了给您那位朋友——高先生的面子。自那日后,高先生天天来拜访樱子,可是樱子心里只有豫光君,虽然樱子拒绝了与他见面,但他好像并没有死心呢。有朝一日,豫光君会为了樱子与他翻脸吗?”话音刚落,她那只要作乱的手却忽然被牢牢按住了,只听见他低沉的笑声:“话题什么时候开始不正经了?”
“正经的话题不是早就结束了吗?”樱子眼中的热度有增无减,伸出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像一条水蛇把人缠住,主动送上香唇。
“别急,”他拿两根手指抵住了,鲜红的唇脂染红了他的手指。“正经话题虽然结束了,可我还有些不正经的话要说。”
樱子笑涡荡漾:“豫光君想说些什么?这个时候不会要说出什么扫兴的话吧?”
“那我接下来要说什么话才不会扫了樱子小姐的雅兴呢?除了我们……”他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两个字,又放大声音说:“只怕都会扫兴。”
樱子开始亲吻他的手指,一路从指腹吻到掌心,某些地方有薄薄的茧,吻起来是轻微的粗砺感,硌着她的柔唇,她流连了几下才停止。“豫光君想问樱子,那日为什么要拿走你的徽章?”
“难道不是偷?”他刻意把“偷”字咬重。
樱子反问:“难道不是豫光君为了朋友的面子,嘴上拒绝樱子、心里其实舍不得樱子、故意将徽章放在樱子斟酒时就可以接触到的地方、好让樱子明白豫光君的心意、将徽章拿走、等待豫光君日后来取吗?”
“你这样直接将男人的心思点透,会让男人的面子挂不住的。”
“那豫光君有多舍不得樱子呢?”樱子再次将脸凑近。
他伸手钳住她的下颚骨,这一次的力道有些重:“我今日来取徽章,希望樱子小姐可以还给我。”
樱子感觉到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却没有露出丝毫狰狞的表情,反倒是一脸沉醉:“那要看看豫光君拿出多大的诚意来向樱子表明心意,哪有送出了东西又马上要回的道理呢?”话音刚落,樱子只感到眼前一昏,后脑勺重重撞击在了榻榻米上,整个身子亦是不受控制地被甩了上去。
“樱子小姐就这么想对男人投怀送抱?徽章我送给樱子小姐了,樱子小姐好生留作纪念吧,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樱子眼前的眩晕渐渐散去,见他要走,急忙将人叫住,“豫光君如果现在就踏出去,一定会后悔的。”
他没有回头,只是脚步停了。
“你今日根本出不了‘咏井’。”
“为什么要杀我?”
“我们做棋子的,哪里有资格过问主人的意图。”
“既然敢入你的圈套,我就有走出去的办法。”
“豫光君指的是美惠子吗?”樱子放声笑道,“豫光君这几日轻而易举地俘获了美惠子的芳心,方才又故意让美惠子看见樱子带您来到樱子的房间,是想让美惠子吃醋,然后在关键时刻闯进来为了您与樱子争执理论,美惠子为人表面上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实际上嫉妒心浓烈,阴狠冲动。豫光君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料定她进来后必然与樱子争个你死我活,等她一刀捅伤了樱子,一群人听到樱子的呼救后涌进来,场面肯定混乱一片,豫光君便可趁机逃脱。可是,这美惠子人还没有来,豫光君怎么就要走?是不是豫光君料到美惠子此时已难自救了呢?”
真是个不怕死的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眼前这个男人还是屹立如山地站着。樱子整饬衣襟,走下榻榻米,伸出两臂从身后将人圈住,柔软的身体紧紧贴上那坚实的背脊。“贵国有个成语:芒刺在背。是不是豫光君此时的感觉呢?”
她一双纤细的手隔着衣料在他紧实的腹线上来回游走着,“豫光君真是个奇怪的男人,三番两次拒绝做樱子的裙下之臣,可是明知道一走出去就是死,却不先杀了樱子为你陪葬,非要自己一个人走出去送死。难怪传言都说豫光君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樱子其实看不懂豫光君,既然不是为了一场风月,也不是为了拿回区区一块徽章,那豫光君冒着生命的危险走进樱子圈套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你想知道?”他低头掰开了那一双手,转过身来,静静地望着她道,“你的眼里都是不舍,还是良心未泯。到底是什么人,又或者什么信念值得你做勾引男人这么下流的事?”
樱子嫣然笑道:“若是勾引他人,不值;若是勾引豫光君,值。”
他眼底波澜不惊,像是听惯了女人的这种甜言蜜语。
“有好几个瞬间,包括现在,豫光君是可以掐死樱子为自己陪葬的,可是豫光君却没有动手。就是这样的豫光君,让樱子彻底爱上了,樱子愿意为豫光君牺牲掉一切。右边的窗子下面,就是咏井外面的街道,铲雪堆得很高,咏井外面没有设任何埋伏。”樱子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帛,放进火盆中引燃火种,点着了纱幔,以及榻榻米上的坐垫。
“豫光君若是相信樱子,就从右边的窗子跳下去。”
他迟疑着不动。
樱子笑道:“豫光君还不跳?是想跟樱子一起葬身火海吗?”
果然男人都是容易感动的,樱子看见他那一双迷人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丝怜惜和不忍。
“豫光君再不跳可就逃不掉了。”
他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在她意料之外:“你可以一起跳下去,从此获得自由,不用活活烧死在这里。”
樱子的语气柔软下来:“豫光君,我骗了你,我从前不在华樱,被你救下的那个女子也不是我,可是我们以前真的见过,你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他冷冷答:“见没见过,有什么关系?”
樱子在那一瞬间泪眼婆娑:“豫光君,如果樱子这次为你而死,你会爱上樱子吗?”
“不会。你明明可以活着。若你死了,不是为我而死,是你自己一心想要寻死。”他沉声说,向窗边走去。
“你真狠心,可我不后悔。你记着,你的命是我给的,有朝一日,我也会取回来的。”这是他跳窗之时,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