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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贵妃 ...

  •   杜家人都早早休息了,在帝京的许多宅院中,还有人难以入眠。

      沈江坐在书房里,正在翻看兄长沈波写来的信函。

      沈江刚刚重生的时候,沈波还在外带兵。因为父亲安王不受皇祖父的喜爱,沈波和沈江兄弟两人在堂兄弟之间,也混得不太好。

      蜀王的儿子沈洲已经是新阳郡王了,沈波和沈江才不过被人称一句“沈将军”或是“沈校尉”而已,遇到跟红顶白的人,待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

      沈波是一个很称职的大哥,一心想着要靠自己的努力父王和弟弟争一口气,因此在外面十分拼力。或许正是这个缘故,再加上其他一些原因,前世的沈波早早就得了急病,离开了人世。

      算算日子,沈波病发就在明年的这个时候。

      沈江记得,大哥突然倒下的时候,来诊脉的御医说是长期积劳所致,又言道,他之前就为大哥诊过脉,当时也曾劝其及早休养,调理身体,却被拒绝了。

      如今想来,那所谓的“急病”早在此时就应有症状了,只是沈波自己瞒了下来。

      如果想要救大哥,沈江需要及早劝服他听从御医的安排,歇息调养。

      因此沈江早早给大哥写了一封信,一方面探问她如今练兵的情形如何,一方面也委婉劝他,注意自己的身体。今天他便收到了回信。

      沈波十三岁就开始带兵,一手字写得苍劲有力。他在信中道:自己原本是在信阳练兵,前几日却接到了皇祖父的谕旨,命他去皇陵一趟,因此会耽误一些日子。请沈江转告父亲母亲,莫要为他担忧。

      至于到皇陵做什么事,沈波却没有提。

      其实沈江知道,在开成二十四年的春天,能让皇祖父下旨,派沈波去皇陵的事情,只能有一个。

      他们这一辈中年龄最大的皇孙沈湖,在皇陵自杀了。

      沈湖的父亲沈识,乃是皇祖父的庶长子,出生没多久就被祖父的元后收养,并且立为太子。开成七年,也就是沈江出生的那一年,沈识犯了谋逆之罪,被祖父下诏毒杀了。

      事发的时候,沈湖也不过是一个垂髫童子,皇上虽然生气,也不至于将刀斧落这个无辜的孙子身上,因此便将他圈禁在了皇陵。

      过了十几年,在世人都已经将这个皇孙遗忘的时候,他却突然自杀了。其中的原因,皇祖父一直没有公之于众。他只是派了另一个皇孙去将沈湖草草发葬了。

      整座帝京都在欢欣鼓舞地迎接着杜贵妃的春宴,,又有几个人知道,在离帝京数十里的皇陵,有一个流着皇室血脉的冤魂离开了人世。

      沈江叹息一声,将书信放在了一旁。他知道兄长不在信中提及此事,是不愿将弟弟和父亲牵扯到其中。

      然而沈波却没有想到,沈湖的死一定会给朝局带来动荡,如果安王府不能提早做准备,定会被蜀王和郑王等人有机可乘。

      储位之争,生便能权势滔天,死则无葬身之地,不是想要逃就能逃开的。

      而重生后的沈江,从始至终,从来没有想过逃避二字。他的身上流着沈家的血脉,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沈家的江山,被那些险恶之人一步步推向深渊,最后,大厦将倾那一刻,便是有再多的悔恨也无力回天。

      如果不出他的意料,此时蜀王和赵郑王家,都已经得到了沈湖自杀的消息,他们又会怎么做呢?

      现在皇祖父日益偏爱杜贵妃,若是能够跟杜家结亲,在争储这件事情上,就获得了极大的助力。

      明天的春宴,杜家的女儿势必会成为其中的焦点,宛然……宛然会怎么样呢?

      烛火莹莹,直到三更,才暗了下去。

      .

      站在窗前的安王妃叹息了一声,命身边的侍女将窗子合上。

      屋内站着一个青衣的少女,听到安王妃转身的声音,连忙跪了下来,垂头道:“王妃明鉴,婢子刚才所说句句是真。二公子什么都没做,只是命人为杜家小姐送了几件衣服罢了。莫说书信了,二公子连话都没有与杜小姐说上一句。”

      安王妃走到少女面前,流水一样的裙裾扫过青砖,带着淡淡的香气。那香气在静静的春夜中飘散,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清凉之感。安王妃的声音也很冷,“如果你所说的有半句谎话,锦鸾阁绝不会再留你。”

      少女深深地俯下身去,道:“青雀铭记王妃的教诲,绝不会有一字一句的隐瞒。”

      “好了。你退下吧,以后不管二公子再吩咐你做什么事,你照做就是。”王妃不再多言,斥退了青雀。

      安王妃独自站在远处想了一会儿,出门望了望二儿子已经暗下去的庭院,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了自己和安王的居处。

      安王早年身上也任过几项官职,但皇帝罢太子的时候,他与蜀王、郑王同样遭到了斥责,从此皆不得参与政事。近几年来,皇帝虽然给几个皇孙都安排了事情,但是对三个儿子还是一贯地态度:哪凉快哪呆着去。

      蜀王酷爱打猎,于是在帝京的郊外开辟了一块马场,专心养马,培育出来优良的马匹就送入显阳宫里。皇帝收了马匹,也不过赐下一些宝物,决口不提入朝之事。

      郑王喜好文史,成天和一帮书生混在一起,也不写点歌功颂德的文章,就每日窝在府中讨论经传文义,从不在皇帝面前露脸。不过,他到底也在士人之中博得了一个“好学”之名,算不上虚度。

      年纪最长的安王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的爱好,府中恰好有个善画的幕僚,王爷便拜其为师,有模有样地学起画来了。安王没有慧根,一开始画的兰草如枯枝,猛虎似野猫,过了十几年,终于也能涂一幅山水画出来了,只是太过写意,旁人往往看不出妙处罢了。

      安王妃回到屋内的时候,安王正在欣赏自己新作的一幅画,看到妻子回来,他放下画笔,道:“问出什么来了吗?”

      安王妃走到画案之前,看着纸上的人像,摇了摇头,道:“侍女不过奉命行事,哪里知道老二心里想的什么。”

      “罢了。随他去吧,不过是小儿女的一点心思,起不了大波浪。”安王在人像上添了最后一笔,完成了这幅画像。画面之上,那清隽的男子伫立于河水之畔,微风带起他的衣袖,翩然欲飞。

      若是让教导安王的那个幕僚看到,定会大吃一惊,绝不敢相信这是安王的画作。然而面对着这幅精美画卷,夫妻两人却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许久,安王妃才轻轻地问道:“是大哥吗?”

      安王点了点头,手指拂过画卷。他叹息道:“如今连大哥的儿子都死了,也许再过几年,世人连他这个人也忘记了。”

      安王妃无法回答丈夫。在这个春暖花开的春天,寒意却像幽灵一样,潜入了每一个角落。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安王将画纸放在烛火上。火苗跳动几下,便将那清隽的身影吞没了。安王沉声道:“等老大回来,让他辞了官职吧。”

      安王妃应了。安王又道:“明日你带老二去春宴,他若真的是喜欢上了沈家的姑娘,我们就要早点为他定亲来。”

      “定亲?”安王妃大吃一惊,就算儿子有了心仪的姑娘,也不必如此着急吧。

      安王将烧了一半的画卷丢到了地上,道:“杜贵妃想要拿家中的女儿来换前程,也要看我们愿不愿意。她那样心高气傲,只要我们给老二定了亲事,她一定不会再打老二的主意了。”

      安王妃这才明白,自己的丈夫竟是不同意与杜家联姻。她尚有些犹豫,安王已经断然道:“你切莫怀慈母之心,纵容老二。杜家可是一个深潭,一踏进去,便是万劫不复。”

      他说得这样严厉,安王妃只得低低应了。

      .

      无论是否得知了沈湖的死讯,第二日的春宴都按照原定的日程举办了。

      春宴乃是大梁皇室的一项传统,一般都由当朝皇后主持。但自从杜贵嫔入宫以来,这项殊荣就一直由她尊享。

      今年她又越过贤妃、德妃等人,一举晋为贵妃,可谓荣宠无人能及。

      往年总是借故不来春宴的各位妃子,也都一早派人禀告,今年定会前往。连自矜身份的皇后娘娘也让她的唯一爱女宣城公主,带着女儿秦安眉赴宴。

      春宴这一日的早上,天刚蒙蒙亮,杜贵妃所居的舞阳殿便热闹了起来。

      捧着盥洗之物的宫女穿梭往来,她们步履轻轻,几乎不发出声音,好似怕惊扰了什么。

      舞阳殿的内室之中更是一片井然。已经梳洗完毕的杜贵妃站在中间,三四个宫女环绕在侧,服侍着她穿上刚刚烫熨平整的新衣裙。

      年过三旬的杜贵妃不仅有着惊人的美貌,而且随着岁月的增长,被满宫的繁华簇拥出来的贵气也日渐逼人。当她环视四周的时候,那些宫人都畏惧地垂下了头,生怕自己的目光唐突了贵妃,惹来祸事。

      只有早年跟着贵妃入宫的掌事宫女兰芝不徐不疾地帮着杜贵妃抚平衣裙上的皱褶,笑着道:“娘娘如今容色更胜往昔,怕是连鹿鸢池旁的百花都比不上您的万分之一。”

      杜贵妃瞥了她一眼,懒洋洋地道:“行了,这都让你说出花来了。且先说说今日的安排吧。”

      兰芝笑了,简要将春宴的布置说了一遍。贵妃听完点点头,道:“年年春宴都是你操持的,我信你出不了什么岔子。不过今年到底不同,我先前和你说的事情,你可要当心。”

      “娘娘放心,诸事均已妥帖,万万不会有失的。”兰芝躬身道。

      杜贵妃冷冷笑了一声,道:“好,很好。当年他们瞧不起杜家,现在倒要看看他们为了娶我杜家的女儿,肯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随着她的话音,那些围绕在四周的宫人将头垂得更低了。

      兰芝顺着她的话道:“娘娘是显阳宫中最耀眼的女子。娘娘的侄女,自然也是帝京中最受追捧的闺秀。我想安王、蜀王他们会明白眼下的局势,只有与杜家联姻者,才能在显阳宫中立足。”

      “不错。正是如此,”杜贵妃点了点头,道,“好了,让人准备御辇吧。”兰芝应了一声,出去通传。很快便有一座雕漆描金的御辇缓缓抬到了舞阳殿前。

      御辇素来只有帝后出行可用,皇帝特地赐下恩宠,准许贵妃可以使用自己的御辇。

      杜贵妃扶着兰芝的手登上了御辇,就在兰芝将要把金色的纱帐放下来的时候,贵妃忽然道:“对了,你今天派人看着点宛玉。别让她愣头愣脑地做傻事,看到别人穿了比她好看的新裙子,就忍不住气。这哪里像是我杜家的女儿。”

      兰芝笑道:“二小姐不过是天真烂漫罢了。娘娘放心,婢子会提点她的。”杜家是在杜贵妃入宫后乍富的,比起帝京中世代相承的豪门闺秀,宛玉总少了些底蕴。杜贵妃虽然可以用自己的权势压人,却堵不住悠悠之口,故而才有此担心。

      贵妃又道:“还有,另外一个不是也进京来了吗?你且看看,她与宛玉,哪个更堪用?”宛然是在贵妃进宫后才出生的,又不似宛玉乃是她嫡亲的侄女,关系就疏远了许多,因此贵妃连宛然的名字都不记得。

      不过不要紧,在杜贵妃看来,只要这个侄女不太傻,看清了风向之后,自然会靠向自己的。

      “是,婢子知道了。”兰芝见贵妃再无其他话语,便将纱帐放了下来。二十八名力士沉腰用力,稳稳地抬起了御辇,朝着宫外走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只小仙女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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