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异箓》鱼目

93、93 救援者

　　眨眼间，黑点刺到面前，司南仿佛已经嗅出上面夹带的死亡味道。
　　他下意识闭上眼睛，预期中的疼痛却没有来。
　　他好奇地睁开眼，看到一把通体雪白的匕首正挡在自己眼前。
　　紧握匕首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看着坚定有力，能帮他挡下无数风雨。
　　沿着手臂向上看，刚毅的侧脸依旧令人怦然心动，冷峻的神情更是在无形中增加了魅力。

　　回想起以前他也是这样站在自己身前，守护着自己。
　　只要有他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司南不觉浑身松弛下来。
　　伤痛齐发，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往后倒，跌到个软绵绵、毛绒绒的物体上。
　　紧接着，一个充满焦急的童声传入大脑。

　　司南以为是自己幻听了，挣扎着撑开眼皮，不期然看到个硕大的狮头凑在自己脸前。
　　儿臂长短的大獠牙伸出嘴外，尖端几乎刺到他的下巴。
　　一对黄金大眼中满是泪水，倒影出自己满是血污和痛苦的脸孔。
　　“爹爹，你别死，呜呜呜，你别死。同心来救你，爹爹……”
　　司南艰难地扯出一抹微笑，伸出右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断断续续说：“我……没事。同心乖……别哭……”

　　黑点看似击中了白色匕首，但其实只是攻到了匕首外一层薄薄的结界上。
　　无论它如何使劲，都无法突破结界。
　　沈源察觉到司南倒了下去，心急想要去查看伤势，于是加快了体内精神力的流转，手腕一抖，把黑点往来处挑飞。
　　黑点飞进林子，不大会儿便传来一声冷哼。
　　“擎苍，你果然没死。”

　　听到这个名字，沈源眯了眯眼，不再搭理对方，转身蹲在司南身旁。
　　当看清司南的伤势，沈源的眉头皱得极深，眼睛中有火焰跳动。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抚上司南血迹斑斑的脸庞，柔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你还能撑一会儿吗？胖子和其他人还在里面，我必须去救他们。”

　　感受着沈源比往日更凉的掌心，司南忘记了身上彻骨痛意，轻轻说：“放心去吧，我可以的。”
　　沈源俯身在他苍白的唇上蜻蜓点水般温柔略过，然后捏紧匕首，冲着林子另一个方向，冷冷说了声：“我走了，别耍花样！”
　　林中传来一声轻快的笑声，似嘲讽又似承诺。
　　司南听着耳熟，却没在第一时间想起那是谁，直到沈源离开后，一个人从树影婆娑的林间走了出来。

　　那人十分年轻，精致俊逸的五官让人看过一眼便舍不得移开目光。
　　明亮的双眼中透露出玩世不恭的态度，仿佛早就看透凡世铅华，只留下游戏人间的想法。
　　看到这个美艳又熟悉的人，司南从心底腾出一阵惧意，颤抖着声音呢喃“老爷子”！
　　老爷子翘起一边嘴角，冷笑着说：“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见面，是吗？”
　　司南不敢置信看着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忍不住问：“老大，是不是，闭关失败了？”

　　老爷子的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滑走，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表情。
　　“告诉你，你又能如何？哪一次不是你们这种蠢货拖累阿源，难道还能指望你帮到他吗？”
　　老爷子的话比石头人的拳头还厉害，砸得司南哑口无言。
　　猜测沈源定是付出了极大代价，才能赶过来救他们，司南又懊又恼，一口气没顺上来，竟然连痛带气地晕了过去。

　　同心歪着脑袋，看着双目紧闭，满脸痛苦的司南，咧了咧嘴，壮起胆来小声求情，“大王，求求您别欺负我爹爹。他身上的伤真的很重，我好担心他撑不下去。”
　　老爷子收敛了脸上所有外露的情绪，慢慢走到司南身边，蹲下来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司南的唇，似乎是想把方才沈源留下的痕迹全都抹去。
　　同心见老爷子不搭理自己，委屈地扭过头，不敢再多言。

　　片刻后，林间响起老爷子低低的私语声。
　　“知道了，又能如何？哪一次不是无可奈何？以前是，现在还是，将来也不会改变……”
　　“你已经实现了愿望，为什么还不死？你死了，阿源才会变成我期望的样子。我才能……心安理得。”
　　“孟婆汤，其实也不怎么难喝，对吗……”

　　同心觉得老爷子的语气有些异样，声音越来越小，不禁扭头去看。
　　可不知是什么原因，两人的模样影影绰绰，竟似有层薄纱笼在了眼前。
　　它只能看到老爷子弯下了腰，凑到司南极近处，两个人影有了部分重叠。
　　停留几秒后，老爷子又直起了腰，然后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很长一段时间。
　　等它再度能看清司南五官时，发现他脸上的痛苦神色已然淡去，安详宁和的模样简直就是在休眠。

　　老爷子站在一旁，用冰冷的眼神敌视着熟睡的司南。
　　同心以为老爷子真打算对司南不利，只能时刻警惕着。
　　突然间，它感受到空气中阴气大作。
　　几乎在同一时间，老爷子飞快说了声“同心”。
　　与生俱来的服从感让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
　　同心张嘴突出一颗车轮大的火球，挡在了他们面前。

　　一秒钟后，一股黑气撞上火球。
　　两者瞬间化为乌有。
　　黑气中有个声音包含怨念说：“擎苍，你这次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老爷子毫不在乎地哼了声，“成王败寇，输了乖乖滚蛋。等阿源回来，你就走不了了。”
　　“呸，勾结人类残害同族，丢尽了大妖们的脸。”
　　听到这话，老爷子笑靥如花，“同族？哈哈哈，敢问哪位大妖会在乎这个？能知道我本名的该是老相识，我竟然想不出来，你皮下究竟是哪位，会如此悲天悯人？”

　　对方被抢白几句，刚想反唇相驳，突觉大事不妙。
　　老爷子也同时轻蹙眉头，看向山洞方向。
　　“擎苍，你真要赶尽杀绝？”虽然说着绝望的话，但声音依旧只恼不急，似乎并不在乎所谓“赶尽杀绝”。
　　老爷子摊开手，说：“你得罪的不是我，动手的不是我。我也无能为力啊！”
　　“哼！那就后会有期吧……”

　　这时老爷子已经顾不上和对方斗嘴。
　　他感觉到脚下土地开始不正常颤抖，立刻命令同心把司南驮到背上，衔住一旁早已昏厥的柳心慈，共同飞到了半空中。
　　片刻后，从地底传来巨大的轰隆声。
　　整座姬香山都震动起来，紧接着从下至上撕裂出道道豁口。
　　无数尘土腾空而起，将他们的视线遮的严严实实。

　　同心因为害怕山崩地裂的感觉，一下子飞得老高，差点把两个人甩下去。
　　老爷子骑在同心脖子的位置，静静看着底下。
　　等到烟尘稍微散去，他瞬间瞪大了眼睛，然后又飞快恢复了平静。
　　姬香山被震去了大半山体。
　　原本山洞及其周边变成了一个深坑。
　　有地下水从坑底慢慢冒了出来，最终变成个波光粼粼的山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