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异箓》鱼目

56、56 击碎的结界

　　沈源试探着用指尖戳了戳，发现那层膜很有韧性。
　　肉眼所及的尽头却是正常的墙壁，显然是种结界。
　　他略一沉思，轻轻咬破指尖，以血为媒，在透明膜上飞速画符，一股股精神力随着指尖滑动渗入结界中。
　　“三清洞仙借上法，玄剑扶风透清华，诸神力至，破！”

　　随着最后一字在沈源舌尖上炸响，原本软韧无比的结界变得如薄玻璃一般坚硬易碎，只按一下就出了蛛蛛网似的裂纹。
　　随即，淡淡水腥味撩过沈源鼻尖。
　　沈源取出白色兽头匕首握在手中，猛然冲进了结界内。

　　噗一声巨响，水压推着他倒退了些。
　　沈源绷紧浑身肌肉，张大眼睛在淡黄色液体中寻找司南的影子。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能够在液体中自由呼吸，等再发现水中的巨型蝌蚪，便大致明白了身处何方。
　　这里是六转遗阳的结界！

　　每个胎儿在母体中长大到七个月就有了新魂附体，这时候若不小心流产，胎死魂不灭，很容易变成怒魂。
　　怒魂再次投胎又遭七月流产的话，对人类的怒火会变成憎恨，之后每次投胎都不可能等到足月分娩而夭折。
　　如此反复六次之后怒魂成魔，化为六转遗阳，会模仿人类羊水的功能创造出最适合自体生长的结界。
　　结界不断吸收其他怒魂，壮大自身修为。

　　因为医术日益发达后，七月胎的存活率越来越高，六转遗阳出现的几率也越来越小。
　　这还是沈源第一次遇到这种魔物。
　　只是，一般而言，六转遗阳会把孕妇当成目标，好制造更多怒魂供己驱使。
　　司南明明是男人，怎么会被盯上？

　　沈源回想在古籍上看到的关于六转遗阳的描述，用心法掩盖住自己的气息，坠在一只怒魂后面，快速往前游去。
　　果然不出所料，不大会儿，他就见到了被蝌蚪状怒魂团团围住的司南。
　　此刻司南身上挂了十来只怒魂，还有几只在一旁伺机而动。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司南对身上那些怒魂全然不顾，而是抱着自己的头不停翻滚。

　　沈源冲上前，将死死咬住司南的怒魂一一挑落，同时还刺死了其他怒魂，可司南的情况并没有好转，甚至开始不断用拳头砸自己的额头。
　　沈源忙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腕，但司南紧紧闭着眼，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命反抗，差点挣脱桎梏。
　　就在沈源考虑将他直接打晕的时候，司南突然睁开了眼睛，把沈源骇得心跳加速。

　　司南的眼珠不再是圆形，而是变成上下尖中间鼓起的纺锤状，颜色也由正常的深褐色变成了金黄色。
　　从睁开眼睛后，司南就安静了下来，表情呆滞。
　　两道细细的血泪顺着眼眶流出来，很快就混在液体中无影无踪。
　　沈源心头一坠，不自觉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眼睛。

　　手指碰到细长睫毛的瞬间，司南身体一抖，脸上露出了痛不欲生的表情，大量血水涌出眼眶，把头部附近的液体染成了粉红色。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头部冲出，一下子把沈源撞出老远。
　　沈源觉得自己像是被重拳击中了胸口，震得五脏六腑都跟移了位似的，险些吐出血来。

　　结界也随之剧烈晃动，浪潮般的冲击波撞到被沈源破开的口子，瞬间打碎了整个膜壁。
　　沈源一下子掉到地上，又一次的撞击令他不觉发出声闷哼。
　　液体碰到地面后即刻变成水蒸气，将整个空间变得雾气沼沼。
　　他用力甩甩头，压制住体内的不适，站起来寻找司南的踪迹。

　　没走几步就能看到之前被自己斩杀的怒魂尸体。
　　沈源仔细查了查，发现里面并没有六转遗阳，显然正主儿还活着。
　　想到之前司南的古怪，他紧了紧拳头，加快了寻找的速度。

　　结界外膜被震碎，但从周围环境看，他和司南仍在结界中。
　　很快，他就在蒙蒙雾气中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
　　虽然看不真切，沈源仍能断定躺着的那个是司南。
　　沈源疾步走近，将司南从地上扶了起来，同时轻轻拍打他的脸颊，呼唤他的名字。

　　叫了十来声，司南的睫毛抖了几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此时此刻，司南的眼睛又变回人类的模样，但眼神中没有焦距，眼珠如同两颗暗淡无光的玻璃珠子。
　　司南转了转眼球，非常犹豫地问了声“老大？”
　　沈源面色凝重地嗯了声，伸出手在司南眼前晃了几下。

　　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
　　司南的眼球纹丝不动，显然看不到他的动作。
　　司南也飞快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苍白的嘴唇颤抖起来。
　　他重重喘了一口气，尽量控制着声音说：“我……好像看不到你，是我眼睛出了问题吗？”

　　沈源不知道换成别人会怎么回答，他不想骗司南，依旧嗯了声。
　　司南闻言绷紧了嘴角，两道眉毛皱了又松，松了又皱，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想哭又似乎不敢哭。
　　最后他做了个深呼吸，表情逐渐平静了下来。
　　“老大，你怎么找到我的？我们现在在哪里？”

　　沈源担心六转遗阳会有下一步举动，不想多浪费时间，“之前你被魔物抓了。我们现在还困在它的结界里，详细情况等破除结界再说。能走路吗？”
　　“可以。”
　　说着话，司南单手撑了下地，晃悠悠站了起来。
　　沈源再度看了看他毫无神采的双眸，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司南像被惊到，面色惶恐不安，身体不自觉瑟缩一下。

　　沈源难得放软语气，“别怕，我肯定能带你出去。”
　　司南的表情放松了些，抿着唇颔首，手掌反转，握住了沈源的手。
　　沈源垂下视线，看着两只紧紧握在一起的手，轻摇一下说：“走吧。”

　　因为司南目不能视，加之周围可视度很低，沈源的步子放得极慢。
　　他调用了精神力散在两人周围，一旦有邪物靠近便能立刻反应过来。
　　司南在他放出精神力的瞬间就有了感应。
　　他明白沈源这样是受了自己拖累，否则凭他的反应力，根本不会选择如此费力的守卫姿态。
　　他更担心如果一直走不出结界，沈源会因为精神力透支而陷入危险。

　　果然，走出一段时候后，沈源的呼吸变得粗了些。
　　司南下意识松开了手。
　　两人的掌心还没分开多少，手又被沈源抓了回去，同时耳边传来句问话：“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