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异箓》鱼目

22、22 拘魂

　　陈继军把车开来，除了夏琪琪，其他四人先后钻了进去。
　　大约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三环附近一栋大厦的地下停车场里。
　　出了停车场，付海威和沈源走在前面，陈继军和司南紧随其后。

　　相比白天有和煦的阳光，此时温度已在冰点以下，寒风一个劲儿地往衣领里钻，街上也冷清了很多。
　　绕过街边连绵的现代化高楼大厦，一片建于九十年代的老式公房出现在司南眼前。
　　比起成片的冰冷玻璃幕墙，这种通道狭小、外墙斑驳的砖瓦房子让人觉得莫名和蔼可亲。

　　“豆后街南四条一单元2号楼401，就是从对面左起第二个门洞进楼。”付海威小声说。
　　十分钟前，他们四人在街边一个简陋的烧烤摊前找了个空桌坐下，四人的焦点一直是对面那栋房子。
　　观察了半小时，付海威冲着陈继军使了个眼色，两人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就像是回去自己家一样，毫不引人注意地钻进了门洞。

　　也就过了不到5分钟，原本四楼一扇漆黑的窗玻璃上亮起个光点，飞快闪了两下。
　　沈源起身付了账，领着司南也进了楼。
　　来到401门口，一道松松垮垮的警戒线挡在他们身前，线后面的房门开了道极细的小缝，若不是凑近了基本看不到。
　　两人弯下腰钻过警戒线，推门进了房。

　　刚踏进房门，司南就察觉到房间里似乎郁结着不少阴气，令他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借助窗外些许月光，约莫可以看清这是间两室的套房。
　　外面小间是厨房加客厅，里面大间是卧室，独煤独卫，拢共不过三十几平米。
　　据说罗亮死的时候是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血把整个床垫都浸透了。
　　眼下床上只剩下了木架子，加上很多其他东西也被警察搬走了，房间显得有些空。

　　一套香烛摆放在床边，香烛的前面放了只半旧的袜子。
　　付海威戴上一副医用手套，从背包里取出个带封印的小布袋，撕开封印后用双指捻出一些深色的土，小心翼翼地撒在袜子周围，留出了两指宽的小口，并没有完全围死。
　　这圈土可不是街边花坛里挖来的普通泥土，而是从超过十年的老坟头底下抠出来的死土。

　　尸体肉身下葬后，过一段时间就会被腐蚀，流出的液体缓慢渗入周围的泥土里。
　　土是万源之本，带着与生俱来的生气。
　　而被尸液浸润的土带上了阴晦之气，活人沾上后阴气会侵入身体，损害健康，这也是付海威戴上手套小心使用的原因。

　　现在火葬的人越来越多，想要挖到纯正的死土，只有往偏远的村落里去找。
　　所以为了节约人力物力，用过的死土还可以收集起来，经过一番处理之后循环再利用。
　　但因为每用一次死土里的阴晦之气就会降低一些，一般来说，一堆死土用个四五回也就到头了。

　　在死土围成的圈中间摆放往生者身前的贴身物，就是所谓的“借路”。
　　借助阴阳路，引出往生魂。
　　死土接触尸液时间越长，借路的效果就越好。

　　好在罗亮刚过头七，是个新鬼，用不到高级货。
　　现在地上的这些死土已经用了三次，这次用完付海威不打算再回收。
　　等香烛点上后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付海威掏出一把手掌长的桃木小剑，踏着固定的步伐，开始低声吟唱。

　　一刻钟后，付海威满脸不能相信的表情，停止了吟唱。
　　“不是吧，这土失灵了？”
　　不光是付海威，其他三人也觉得诧异。
　　司南觉得付海威的操作完全没问题，但偏偏引不来罗亮的魂魄，难道说已经转世投胎去了？

　　“我换把新土试试。”
　　付海威弯下腰，准备把地上的死土收掉。
　　刚伸出手，就听沈源说：“等等。”
　　说完他也弯下腰，凑近了地面仔细观察。
　　司南看到他的鼻翼轻轻动了几下，似乎是在嗅什么味道。

　　过了一分钟，沈源皱起了眉头，“阵法没失效，土里的阴气弱了。”
　　“真的？我看看。”
　　付海威打开了强光手电筒，把布袋里剩余的死土和地上的细细比较了一番。
　　果然如同沈源说的那样，对比着看比较明显，起过阵的死土的颜色要比之前的淡了些。

　　“这真是奇了怪了。阵法起效了，却没招来魂。”付海威蹲在地上，嘴里小声叨念着，“难道说，罗亮的魂魄出了问题，没能顺利归去地府？”
　　问最后一句话付海威抬起了头，看着沈源。
　　沈源当机立断地说：“试一试。”
　　听他这样说，付海威不禁呲了个牙花儿，显然是不怎么心甘情愿干这活。

　　香烛是现成的不用动，撤掉的土圈和旧袜子换成了五枚乾隆通宝铜币和一根用童子尿泡过的细麻绳。
　　铜币按阴阳五行的位置摆放，代表重阳的火在最上放，左土右木，下伴金水，阴阳气逆时针而动。
　　细麻绳围在铜币外圈，每隔一段距离就绑了个金刚结，一共十八个。
　　两个道具凑在一起，形成了个正气凛然的“振阳拘魂阵”。

　　摆好道具后，付海威给每人发了张守源符，以防发生意外。
　　在他再度把香烛点上后，司南就觉得房里起了一股股小旋风，几道细微而又刺耳的哭咽声也随之而起。
　　本就有些寒冷的房间似乎骤降了几度，冻得人瑟瑟发抖。

　　如果说借路问道是与鬼魂点对点沟通，那么振阳拘魂阵则是把附近男女老少的游魂都集中起来的广播了。
　　而且一般有执念或者太过凶悍的鬼魂才会在人间游荡，起阵后招来凶神恶煞的可能性极高，这也是付海威不怎么愿意的原因。

　　随着那几道哭咽声逐渐变大，司南觉得声音仿佛变成了具有攻击性的武器，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子炸开似的疼。
　　好在也就半分钟之后，哭咽声愕然而止。
　　几道隐隐约约的影子在房间里凭空冒了出来。

　　除了一个和人类的外形近似外，其他几个看上去都不像是灵长类生物。
　　房里的四人都暗自松了口气——这回运气不错，没引来什么大麻烦。
　　付海威抽出相应数量的纸符，点燃后送走了那几个异类，留下那个则是给了一炷混入了生长于背阴处的柳树树心粉的香。

　　柳树树心的阴气重，点然后形成的烟气是鬼魂们十分喜欢的滋补品。
　　那鬼魂趴到烟气中间，如同久旱甘霖般用力吸着，司南甚至觉得能看到他脸上露出了惬意的表情。
　　香很短，也就一刻钟就点完了。
　　鬼魂意犹未尽地左顾右盼，看样子是想再吸几根。

　　付海威趁其不备，拿出一面小镜子，凌空比划了几下，瞬间就把鬼魂给吸进了镜子中。
　　人和鬼魂不能直接对话，只能通过一定的媒介来交流，镜子就是其中一种，这也是为什么有人声称午夜时分会在镜子里看到鬼的主要原因。
　　“别挣扎了，咨询费你都收了，后悔可不行，等问完我们想知道的就放你出来。”付海威安慰说。
　　鬼魂显然是听懂了他话，原本晃动得厉害的镜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说说，前几天这房里发生的凶杀，你看见了吗？”
　　一分钟后，镜子上显示了个“是”字。
　　“凶手是男是女？”
　　“女”
　　“头七还魂夜那晚，死者的鬼魂下去了吗？”
　　“没”

　　“没下去！那是还留在阳间了？”
　　“没”
　　看到第二个“没”字，付海威停止了提问。
　　罗亮的鬼魂既不在地府，也不在阳间，岂不是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男人的鬼魂是不是魂飞魄散了？”沈源突然发问。
　　“是”
　　“也是杀人凶手干的？”沈源继续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