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百恋歌》燕筱卿

2、羁绊

　　晴明起身走出居室，晚春温凉的山风迎面吹来，成片的山樱摇曳生姿。站在樱花雨中，他仰望着澄净的碧空，悠然自在的流云，以及欢快歌唱的鸟雀，世间的喧闹和寂静奇妙的结合，变得如此多姿多彩。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万物的和谐，胸中那点隐痛相较之下实在微不足道。轻柔笑容拂过脸颜，淡然出尘，良辰美景如诗如画。

　　涅槃经云：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己，寂灭为乐。

　　黑晴明事件颇让他看清无常之相，常想以身自陨，却担忧在罪孽的路上越走越远，毕竟在世间他并非孤立的活着，毕竟他对一切还有所责任。

　　“挚友！挚友！”

　　闯进来的妖怪打破了宁静，茨木童子一瞥眼望见樱花树下的晴明，用那元气满满的声音嚷嚷道：

　　“刚才闻着有股生人味，原来是你啊晴明。呵呵呵呵！是不是来找吾切磋的。最近新练了个招式，要不你来试试。”

　　晴明回眸，有些无奈地看着茨木举起鬼爪，心里却很羡慕他那没有心机的无忧无虑。活到茨木这份上，想必无多烦恼吧。

　　“别傻站着，准备好接招，阴阳……”

　　茨木微带不满的话音还未落下，鬼爪就被紧紧扣住，酒吞不期然地出现，冰冷的眼瞳盛满威慑力。

　　“你的新招，我来试了。”

　　酒葫芦不知何时已经拿出酒葫芦，直接扣在茨木身上，轰的大妖身体起飞，像流星一样消失在远方，空气里还残留着他的张狂笑声。

　　“呵呵呵呵，吾友，你总算要和我比试了。”

　　“他没事吧。”

　　晴明有些瞠目结舌地望着突如其来的变故，那微呆的神情落在酒吞眼里可爱极了。

　　“没事，死不了。”

　　而适才晴明欣赏花吹雪的风姿却又隽秀如仙。清冷绝尘的阴阳师，温柔和煦的阴阳师，风雅自若的阴阳师，还有懵懂迷糊的阴阳师，每个都是他——安倍晴明。“せいめい seimei”，单单念着这几个字节，就感觉心口有着甜蜜的痛楚。宛如芳香馥郁的醇酒无可驱散，唯有眼前这个人能来解救。

　　“酒吞，多谢关照，该告辞了。”

　　晴明似乎觉察到了他微妙的情绪变化，有些不自在地退避了两步。

　　“为何那么早走，我会送你。”

　　酒吞却立马填补上这段距离，直到把阴阳师逼得背靠着山樱树。阳光明媚山风正好，樱花飒飒而落，落在青色的狩衣上，雪白的长发上。酒吞一片一片地轻柔拂落，而圈在怀里的阴阳师微微僵硬，被鬼族之王触摸到的地方，宛如着了火般灼热。

　　奇妙的氛围在两人间蔓延，晴明很不适应。他自幼在阴阳寮成长，接触的多是神仙鬼怪，对于俗尘情感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所以红叶经常抱怨他的冷情，完全错怪了晴明。

　　手指有意无意地拂过晴明的脸颊，那宛如初雪的肌肤立马泛起淡淡的绯艳。阴阳师生涩的反应彻底取悦了鬼王，然而回想起晴明梦中的景象，灼热的妖气开始在全身肆虐游走。

　　“虽然你不愿提及，但有句话想让你知道：晴明，你被别人抚摸的时候，我很愤怒，愤怒到想把他焚灭干净。”

　　低沉的声线带着十足的魄力，晴明怔怔地抬起头，然后撞进鬼王深邃的视线里，细细密密的情感丝线把他网住无法动弹。山风喧嚣的声音在耳边陡然放大，和着悸动的心跳异常清晰。落红成阵，但都不及眼前男人宛如火焰的浓艳长发。

　　晴明无所适从地迎来第一个吻，落在唇瓣上的触感灼热霸道，带着酒吞特有的狂放气息。将那清瘦的身躯紧拥在怀里，碾转吸允着淡薄若樱花的唇香，酒吞深藏在内心的渴求越来越无法餍足，直想把这个人完全占有，紧锁在身边。

　　是从何时开始关注安倍晴明呢，红叶满怀甜蜜地讲述救下她的恩人？不，早在那之前，酒吞就听说了平安京有个大名鼎鼎的阴阳师。法力强大还在其次，他对待妖怪的态度与众不同，不是畏惧也非嫌恶痛恨，而是把妖怪当做友人一般对待。

　　人与妖也能和平相处啊。酒吞曾经灌了口酒冷冷嘲讽，种族之间若能毫无嫌隙，世间也就没那么多恩怨纷争了。

　　话虽这么说，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安倍晴明，有意无意地收集他的信息。越是了解这个人，心里越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光风霁月、清心玉映，世界上美好的词汇应用到他身上，似乎毫无不适合之处。

　　所以黑晴明事件爆发时，酒吞宛如受骗了般愤怒，内心却又隐隐不敢置信：教唆红叶吃人？迷惑小妖变得狂乱？这些都是那个安倍晴明所做的？他疯了还是这个世道疯了！

　　神酒一杯接一杯的灌下，酒吞忍住没有立即动手，假如是别的人类敢如此胆大妄为，酒吞早就灭了他。然后有了醉卧平安京的桥段，与安倍晴明的邂逅相杀，实则鬼族之王在近距离考察这个人类。

　　失去记忆的阴阳师清雅和煦，和以前自己所幻想的别无二致。不，比之还要美好。言念君子温其如玉，这样的人不会做出残害生灵之事，事实也正是如此。

　　……或许怕惊吓到阴阳师，酒吞从沉迷中回神，总算松开了钳制。晴明缓缓睁开了眼帘，澄澈的眸子竭力维持着平静。摇曳的樱花树吵得心绪不宁，表面上却一副清冷自持的样子。

　　“这算什么？”

　　“你认为呢？”

　　酒吞坏心眼的不答反问，其实他也有些奇怪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安倍晴明真是一味诱人“堕落”的毒药，而自己甘之如饴。晴明微微侧首，迷茫地思索了片刻，用轻缓的语调静静说道：

　　“不管是什么，都没有意义。我已是罪孽之身，余生只愿守护平安京以偿还过往之事。”

　　“平安京，又是平安京！知不知道别人同情你背负宿命而活，而本大爷则觉着是你困住了自己！那牢笼便是平安京！晴明，你有着和我同样强大的实力，生而自由，却为何放不开那片狭小天地。”

　　酒吞压抑的怒气不断在语句中爆发，生生楔进晴明的内心深处。掩藏也无济于事，鬼族之王已经看透了自己。颤栗感伤之余，晴明抬起视线，首次认真打量着眼前男人。

　　张扬耀眼的红发随意高高绑起，不怒自威的眼瞳此刻已被怒火烧红，却又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刀削似的面孔充满阳刚正气，心胸磊落，气质风度不枉“鬼王”称号，也难怪能吸引到那么多妖怪衷心追随。

　　“‘生而自由’……酒吞可曾听说过下句话？‘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晴明清秀的侧颜神色凄迷，晕染得浅笑有些朦胧。

　　“酒吞身为鬼王，想必也未能超然自由万事遂心。何况我等草芥之民，原就羁绊于尘世。”

　　酒吞冷冷哼笑，欺身近前，鬼族之王凝重强大的威慑力疯狂涌动，将阴阳师裹进漩涡之中。风花肆乱飞舞，几乎遮蔽了整片云空。酒吞双手捧住晴明的脸颊，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晴明。”

　　沙哑磁性的声线饱含着滚烫的情绪：

　　“本大爷的羁绊便是你，所以有时真恨不得毁掉平安京！”

　　晴明强自镇定的眼瞳微现波澜，酒吞安抚似的在额角落下轻吻，话语里却又威胁满满。

　　“但是你喜欢它，本大爷才强忍着没有动手。倘若哪天耐性用尽，保不准大火会烧遍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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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源氏物语》经常强调自杀是不好的，不得往生极乐净土。文里面稍微借鉴了这样的语境，当然晴明也不会那么怯懦~
生而自由那句是借用的卢梭的话，反正是乱七八糟的酒晴同人文，别介意出处和年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