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我为神明》齐氏孙泉

1、前篇

　　八百比丘尼

　　人生在世，生老病死，有人说生为易，死为难，也有人说死为易，生为难，众说纷纭，六界中随便拎出个鬼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见惯了垂死挣扎的我，最向往的却是死亡。

　　活多久了？记不得了，每日重复着日出与日落，最大的兴趣就是跟晚上升起的月亮聊一句：“你今日怎小了许多？”

　　人们当我是妖，是鬼，是神。敬畏我，惧怕我，又祈求我。希望我能给他带来好运，告知他们的未来，甚至铲除掉他讨厌的人。

　　我躲在他们给我造的神像后面犹自听着，选几个感兴趣的愿望，伸出手帮一帮，时间长了过来许愿的人就更多了。

　　听腻了千遍一律的许愿人，当他们踏入神社的那一刻我就猜得到他们心里想着什么。愈发无趣，出手的心思都提不起来了。

　　我是怎么长生来着？我叫什么名字来着？

　　太久了，只有这群信奉者叫我“比丘尼”，意思应该是僧尼。

　　模糊的记忆，加上庶民们口口相传，再合上我自身的想象力，勉勉强拼凑出一个说得过去的我的回忆。

　　那是一个因我而史上留名的村子，村里面一共那么几户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新来一户叫高桥的人家想要宴请村民，初来乍到，若不弄出一桌像样的酒菜表达一下“请多关照”的诚心，是很难融入这个集体的。

　　这是一户渔民，能够用来宴请的，也就只有鱼儿了。

　　只是前来帮忙的村民偶然间却发现，那咕噜噜冒泡的大汤锅，用勺子搅一搅竟然有圆圆一团类似人头颅的东西。

　　没见过世面的村民当然吓跑了，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高桥使用人肉宴请大家。

　　我估摸着，村子里的也也是怕高桥真的是杀人魔，怕他大开杀戒，宴请的时候都假装不清楚，抖成了筛子也装作不知情的坐上席位，等肉上了桌，一个个都装的吃着香甜，实际上都塞进袖子里，一出门就扔了。

　　我又估摸着，那时候我家里已经穷的揭不开锅，因为我那父亲不知是忘记了还是舍不得，出门忘记了扔鱼肉，直接带回了家里，还将肉倒在了盘子里。

　　我哪里清楚是什么肉？囫囵个吃了，从哪以后，时间与我便停止在了吃肉的那一刻。

　　因为那既不是人肉，也不是鱼肉，而是两者的结合，人鱼肉。

　　食人鱼肉者，长生不死，甚至成为那所谓的：“神灵。”

　　这一日难得神社里人少，我犹自坐在自己的神像肩膀上，吃着别人上供的蔬果，自己跟自己打个赌，究竟还能活多久。

　　乎听神社外有异动，吃颗果子也不省心。我手上按着自己神像的头顶向后一翻，轻车熟路的躲在了神像后面。

　　来人是个孩子，和服大一号拖着地，刚到门口就踩着衣服绊了自己一跤。我的神社没有主持，更没有人打扫，人们来去匆匆，许了愿便去忙自己的了。

　　等这孩子一抬头，脸上灰蒙蒙的，沾满了我神社地上的灰泥。

　　孩子委屈极了，当然不知自己小脸多脏，只知道鼻子摔疼了，倒是用袖子把红鼻尖擦干净了。

　　我等了一会儿，那孩子又红着眼睛走进来跪在蒲团上，分不出是疼的还是别的。

　　我在神像后面看的津津有味，许久以来，第一次有了认真听一听她愿望的想法。

　　“比丘尼天神大人您好。”这称呼倒是挺长的，虽然我不叫比丘尼，“他们都说有困难来找您许愿就好了，您会帮忙实现的，那么您可以准许抚子许一个愿望吗？”

　　声音稚嫩带着孩子特有的纯净。我已经好久没听到这样无邪的声音了，毕竟孩子的愿望往往是许给大人的。

　　我又咬一口果子，竖着耳朵听下去，结果下一句险些让我把嘴里的果肉喷出去。

　　“如果您愿意帮助抚子，就请您帮我杀了我自己。”

　　来许愿的人里，求杀人的有之，杀父母的有之，杀兄妹的亦有之。求着杀自己的这还是第一个。

　　我忍不住画了个隐身符咒，走出神像站在那孩子身旁。

　　那叫抚子的小孩眼睛更红了，豆大的泪一颗颗的往下掉，继续恳求着自己的愿望：“比丘尼大人，抚子的血肉来自父母，不可擅自伤害，所以求您取走抚子的生命，求求你了！”

　　我又忍不住在抚子的耳畔说道：“生命可贵，不知有多少人缠绵人世不肯离去，你又因何一心求死。”

　　那抚子一愣，显然没料到真的有我这么一位神明，转而头狠狠扣在地上，不知是吓的还是激动的，求到：“求求比丘尼大人，成全抚子吧！”

　　“那便说说你求死的原因吧。”

　　从前都是来人没完没了的讲自己的烂事，我这还是头一回要求别人讲。

　　抚子抬起头，一双明辉眼睛四处搜寻着，可惜没有结果：“抚子的家里太穷了，哥哥又要去念书，没有抚子的饭菜了，抚子不想给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还有兄长大人添麻烦，可是我离不开家。”

　　“他们赶你走了？”这种事情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别人是过来求给她家一大笔钱，让家人不至于赶走她，抚子是过来祈求结束她的生命。

　　抚子的脸暗淡下去：“父亲大人说我没有兄长大人讨人喜欢，死了才好。”

　　我伸手过去，用手掌擦干净抚子花猫似得脸，抹去在我神社里沾到的灰尘，剩下的是两道明显的泪痕。

　　抚子感觉到了我的手，眼中带着惊奇，叹道：“比丘尼大人的手，好温柔。”

　　我隐身的时间到了，身子戏法似得映在抚子的眼前，我对她盈盈一笑：“那跟我走吧。”

　　“为什么？”抚子不懂。

　　我道：“你我都是被人抛弃的人儿，搭个伴也不错。这里我呆够了，想要去云游作乐，你想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抚子脸上带着无知的惊喜：“是神明的世界吗？”

　　我摇头：“是你没见过的，属于人类的世界。不过，也许会看到其他在人间流连的神明或者妖怪。”

　　“就像比丘尼大人您这样？”

　　我点点头，扶着她站起身我蹲下身子，这时我们俩才勉强得到对视的角度。

　　“那跟我走吧。”我诱拐着。

　　抚子点点头，从哪以后，我身边便多了这么一个短手短脚的小人儿。

　　我是个半吊子的神明，一切的机缘都来源于当初贪嘴吃的一口肉，现如今积攒了些法术，在这人间，却也够用。

---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不会超过三章，嘿嘿嘿，想好个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