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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除夕夜,团圆夜。

      如果中午没有听到金蠡与江淮沼两人的对话,现在的我,应该是幸福的。

      我不断的告诉自己,将金蠡留在身边的两年光阴,本来就是我偷来的,既然是不光彩的手段得到的,现在才受到惩罚,已经是老天对我最大的宽容了。

      我没有立场去恨他。

      我也恨不起他。

      我本想抱着小砚砚,拖上那些还没归置好的行李,悄悄的远走他乡,躲到一个僻远的小镇,找一份不用身份证登记的工作,钱少一点也没关系,起码这样,就没人能将小砚砚从我的身边抢走了。

      可当我回到儿童房,看着熟睡中的小砚砚,我的决定就动摇了。

      小家伙睡得如此的香甜,如此的满足,睡梦里不知梦见了什么,两只呈拳状摊放到脑袋两侧的小手儿动了动,微张的嘴里溢出了稚气的呓语:“哥哥,哥哥……”

      他还这么小,就要和我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了么?

      不……

      金蠡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说过,会教小砚砚围棋,就一定能做到,当初我情难自已的逼迫他和我结婚,也仅仅是口头一说,没有和他签任何的协议,周围也没有人,可他还是履行了,就像他在棋盘上落子不悔一样。

      如果我就这样带走了小砚砚,那将改变小砚砚的一生。

      我一个人怎么样都可以的,可是小砚砚如果有更好的前途,我是愿意和他分离的。

      可我又不是一个豁达的人,我跟小砚砚相依为命这么久了,舍不得就此和他分开。

      只要想到再也看不见小砚砚,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晚上睡觉时,怀里没了小砚砚蜷缩的小身子,我就不寒而栗,余生如此漫长,竟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这样的人生,我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所以当电视机里响起了晚间六点的新闻开场白时,我仍旧呆在别墅里,哪儿去没去。

      晚饭很丰盛,以海鲜与肉类为主,适合双腿骨折的金蠡进补。

      只是金蠡吃得不多,偶尔侧过脸来瞧我,然后皱着眉头,夹起一块鸡肉,蘸了蘸蒜蓉,放到我的碗里,低声说:“别只顾着喂戚书砚,你也多吃一点。”

      如果是以前,他也不必亲自给我夹菜,只需要说这么一句关怀的话,我就会高兴到手足无措,满脸红晕的顺从他的意思,扒上几口饭咽下去。

      可是现在,我只觉满嘴的苦涩,一点食欲也没有。

      金楹看不过去了,哼了一声,搁下了碗筷,她旁边的肖鸿益问道:“你又怎么了?”

      “没心情吃了!”金楹气呼呼地站了起来,一边离桌,一边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不久,她亲切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微微,你们到哪儿了?哦哦,不着急,安全开车最要紧,我就是太久没见你,想你了!我家金蠡刚才还跟我提起你呢!”

      被金楹亲切叫着“微微”的人,就是棋院的女棋手白玉微,上一届她还参加了应氏杯的角逐,可惜最后还是棋输一着,败给了金蠡,无缘总决赛。

      我最初是在围棋的电视节目里认识白玉微的,她端庄、美丽、高挑,是个赏心悦目的女孩,乔迁新居的时候,才知道她喜欢金蠡,心里便对她有了些许的提防,现在,我已经没了立场防备她了。

      可是,白玉微好像受了金楹的影响,似乎对我怀了一点敌意。

      和白玉微一起过来拜年的,还有几个职业棋手,他们携妻带子而来,白玉微也带来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说是她的小侄女,长得粉雕玉琢,精致得就像一个瓷娃娃,几个小孩都很喜欢她,小砚砚也不例外,一边喊着人家“姐姐,姐姐……”一边踩着闪亮亮的运动鞋缀在她的身后,和棋手带来的小孩玩闹在了一起。

      “你弟弟是叫小砚砚吗?”白玉微微笑着站在我的身边,目光追逐着那群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孩,径直说,“我听金姑姑说,金蠡要教他下围棋,是真的吗?”

      我有一瞬的失神,就刚刚,我叫了金楹一声“金女士”,都被她无端端的呵斥一顿,转头却让白玉微喊她做“金姑姑”,无疑是告诉我,她认准的侄媳妇,就只有白玉微一人。

      我心里明白,不管是金楹,还是白玉微,抑或是我,都左右不了金蠡爱谁。

      只是,我不知道金蠡私下里跟金楹说了什么,竟然让金楹改变了初衷,已经不把肖夙宸当成了最大的威胁,转而将矛头指向了我。

      或许,这也是那个善于在棋局里纵横的棋圣设的另一个棋局,我和肖夙宸一比,不管是哪一方面,都输得一塌涂地,这么一来,金楹接受起肖夙宸来,不正是水到渠成么?

      他俩的感情是如此的牢固,就像成片的参天大树,不管怎么的狂风暴雨,都撼动不了根基。

      我心里同情白玉微,可是,我又无法告诉她我知道的一切。

      毕竟,我现在还是她的假想敌。

      “嗯。”我应了一声,朝她笑了笑。

      白玉微稍稍愣了一下,笑道:“真好!金蠡总说萱萱长得可爱,你说,要是我也去求他一求,他会不会心一软,也答应教萱萱下棋了呢?”

      白萱萱就是她的侄女。

      我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她心里肯定以为,是我用了不光彩的手段,蛊惑了金蠡,让他破格教小砚砚下棋的。

      我如果有这样的手段,就不会在这里患得患失了。

      然而白玉微什么都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肖夙宸的存在。

      “白老师本身就是一个很优秀的围棋指导老师了,哪需要让金先生教?”我恭维的回答,“我经常看围棋解说节目,大家都说白老师讲解的很到位,都很喜欢看白老师的讲解。”

      我很清楚,白玉微现在是瞧不起我的,可是小砚砚将来是会被金蠡带去棋坛发展的,他绕不开每一个职业棋手,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连累了小砚砚也被白玉微厌恶,所以就算自己不善言辞,也要绞尽脑汁恭维白玉微。

      白玉微的高颜值,让她在职业棋手堆里,跟金蠡一样,很是惹人注目,俩人没少被邀去出席商业活动,又因为两人的名字里带了“金”和“玉”,一度被外界称为棋坛上的“金童玉女”,在围棋粉丝中很有人气。

      白玉微很惊喜,声音里夹杂了甜蜜的慌乱:“金蠡……会在家里收看围棋解说节目?”

      我知道她误会了,她自动屏蔽了我话里的“大家”了。

      “不……不是,”我急忙解释,“我不清楚金先生看不看您的围棋解说节目,不过,我以前在棋牌室工作过,那里的人都很喜欢白老师,只要是白老师解说的棋局,他们都会链接网络直播观看,中途没一个离场的!”

      我说的是实话,我曾经在一家棋牌室工作了几个月,那里从老板到顾客,全是白玉微的粉丝,墙上贴的都是白玉微的海报,白玉微代言的棋具用品,棋牌室都会进货支持。

      如果不是江淮泽搞鬼,我也不至于失去这么好的一份工作。

      棋牌室的工作没什么难度,无非是打扫卫生,清洗棋子,偶尔给顾客跑跑腿,买个快餐什么的,工资是不高,可是,老板肯我带着小砚砚上班!

      光是这一条,我打从心里感激他。

      况且,老板还特意安排我负责无烟区,这份细心和体贴,更让我感激万分!

      可惜,江淮泽还是跑来为难我了。

      起初,只让我给他倒倒茶,可他不是嫌茶太冷,就是嫌太烫,再不然就是污蔑我用劣质茶充当好茶糊弄他,总之,非得占用我上班的所有时间,只伺候他一人,让我无法兼顾其他顾客的要求,每次都得老板出面调和,江淮泽才肯放过我。

      后来,他改而让我给他跑腿去买哪家新出的糕点了,每次我汗流浃背的买回了他指定的糕点,他不是嫌糕点变质,就是质疑我在糕点里下了其它奇怪的添加剂,想害他吃坏肚子,非得亲自看着我把那些糕点全部吃完不可……

      这些我都能忍受,可是那一次,一个顾客唉声叹气,说他的小孙子被刷下了职业棋手创办的网络辅导班,江淮泽竟然大声的告诉那个人,说我就住在金蠡的家里,只要我跟金蠡说一声,他的小孙子别说进网络辅导班了,就是要进羊城棋院的培训班都不成问题!

      于是,我就这样被江淮泽推上了风口浪尖了,他们想金蠡开个方便之门,收那个顾客的小孙子去棋院培训班,还想要金蠡的签名,更想金蠡到棋牌室跟大家见个面……

      这些要求,我没一个办得到。

      没几日,棋院培训班筛选的名额一公布,果然没有那个顾客小孙子的名字,我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那些在我扫地洗棋子帮我带过小砚砚的顾客,个个指责我的忘恩负义,就连老板,也都把我安排去了吸烟区工作,说是避免加深我和顾客之间的矛盾……

      可我怎么能会让小砚砚吸二手烟呢?

      我只好辞职了,因为是我提出的辞职,老板当月两千块的工资也没有结算给我。

      白玉微听了我的解释,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看着那群玩闹的小孩,目光怔怔愣愣的,像作茧自缚的蝴蝶,陷入了自己编织的茧丝里,怎样都挣扎不出来。

      我嚅动着唇,最终还是没有安慰她一句。

      白玉微是个知性美的女人,我的安慰,可能会适得其反。

      我正陪着白玉微发呆时,突然听到了小砚砚的一声惊呼。

      我如梦初醒,循声望去,才看到玩闹的小孩不知什么时候聚集到了门口,恰巧撞上了一个刚刚踏入大门来的访客。

      那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脸颊枯干,深深凹陷了下去,两只眼睛却矍铄有神。

      我认识这个老人,是拥有天元和名人头衔的古北老师,是棋坛上泰山北斗的人物,曾经和金蠡抢过棋圣的头衔,那一战,竟然是和棋,两人一直耿耿以怀。

      我赶忙跑过去,想替小砚砚向古北老师道歉,小砚砚昂着头,奶声奶气的冲着老人喊了一声:“哥哥……”

      我不禁打一个激灵,客厅里的欢歌笑语,杯觥交错,也像进入了老旧的无声电影的世界里,安安静静的,没了一点声音。

      古北老师也愣了一下,然后弯下腰,两手合抱,提起了小砚砚,左看右看了几眼,狐疑的问道:“你刚才喊老夫什么?”

      小砚砚大概从未见过白胡子,眼珠儿紧紧盯着古北老师的那撮山羊胡子,一边“咯咯咯”的笑道:“哥哥,哥哥……”

      我知道小砚砚一贯将亲近他的人,不管男女老少,一律喊做“哥哥”“姐姐”,可是,古北老师不知道啊!

      古北老师从获得第一个头衔开始,就没有人称呼他“老师”之外的名号了,现在竟然被两三岁的幼童喊做“哥哥”,瞬间觉得自己年轻了二十岁,顿时笑容满脸地道:“你这个小屁孩不错,很合老夫的眼缘!”

      我舒了一口气,心里正为小砚砚的因祸得福而高兴呢,小砚砚大概被古北老师抱得不舒服,蹬着两只小脚,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儿,一把揪住了古北老师的山羊胡子,像揪住一根救命稻草那样安心,我吓得浑身直犯哆嗦,要去抱他下来,却听小家伙一本正经地纠正古北老师的话,稚声稚气的说:“小砚砚不是小屁孩,小砚砚是哥哥的跟屁小宝贝!”

      小砚砚虽然小,却开始记事,上次汤川流捉弄了他,说他是我的跟屁虫,我告诉他,他永远是我的小宝贝,小天使,小家伙便一直记住了。

      不知情的古北老师更是心花怒放,以为小砚砚说的“哥哥”,是指他,竟然一点也没有责怪小砚砚揪他山羊胡子的意思,眉开眼笑的抱他入怀,笑哈哈的说:“好,好!那你就来做老夫的跟屁小宝贝吧,老夫把毕生的棋艺都传给你,好不好?”

      这短短的几分钟,我感觉自己坐上了过山车,一时害怕小砚砚的童言童语冒犯了古北老师,一时又为小砚砚得到古北老师的青睐而高兴,现在听到了他要传授棋艺给小砚砚,一颗心怦然剧跳着,浑身因为兴奋而颤栗着,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不好!”金蠡的声音突然强势插了进来,“古老师,戚书砚已经是我的学生了。”

      古北老师眼睛一瞪,生气的道:“金蠡,你跟我争头衔,争应氏杯,现在,你又要跟我争学生,你那么爱争,敢不敢争在老夫之前去死啊!”

      我刚刚激动的心倏忽一冷,很不喜欢古北老师这样说话!

      “这个说不准,或许,我真的会先古老师一步死去呢……”金蠡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突然捂着右腹,脸上痛苦的扭曲成一团,我心里一慌,知道他腹部又莫名犯痛了,嘴里喊着“医生”,人已经跑到他的身边,顺着他的腹部来回轻轻按摩。

      医生护士赶来时,金蠡已经缓和了腹部的痛楚,他满脸挂着豆大的冷汗,也不去擦,只攥着我的手,朝我挤出一个笑容,似乎在安慰我,他并没有什么大碍。

      我回握着他温暖的大手,心头却一片茫然,明知道他对我另有算计,可还是无可救药的沉溺在他施与的甜蜜里不能自拔,即便被伤害得鲜血淋漓,我仍眷恋着那一丝温度不愿放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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