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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女鬼 ...

  •   薛夫人心乱如麻地哭道,“家宅不宁,屡生祸患啊。究竟哪一个才是云儿?”

      谢茵和清让心中都清楚。但他们更想知道这两个女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更兼齐钧彦和十三娘都提过,薛老爷不喜僧道,是以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保持了缄默,退至门边。

      齐钧彦凝视着眼前两女,也沉默着,目光却激烈变幻。

      最终,由薛老爷想出了主意:测!测她们二人到底谁是亲女。

      他负着手问,“夫人一向喜爱牡丹。你们俩分别在纸上写下,夫人房中的屏风上共有多少朵牡丹花?”

      初雪胆战心惊地研墨取纸,放到二女身前。

      两人不假思索,即刻写下一个数字,展示于众人面前:八。

      薛老爷的眉头皱了起来,道,“这题不算,稍微留神点儿的丫鬟都知晓。”想了一会儿,又问,“为父年轻时曾有过一字,其后因种种缘由,弃而不用。你们写下它。”

      两女仍旧不假思索,写道,“巨卿。”

      薛老爷看完,眼皮突的一跳。这是他的私隐,历来只有夫人儿女才知道......他有些猜出了女妖的身份,下意识地退后几步,面上却不动声色,“夫人的闺名唤做什么?”

      两女低头写道:齐淑芬。

      这次,纸未递出,薛老爷双手陡然拿起桌上的两个烛台,想也不想地泼向二女。

      右边那个毫无防备,惊叫了一声,仓促之间后退数步。却也无用,整个手臂上都溅满了烛油,痛的惊呼。

      左边那个身姿轻盈,如同一阵微风,躲过了滚烫的烛油。

      薛老爷再不迟疑,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水,泼向那女子——正是身为魄的灵云。

      她的左臂立刻灼烧起来,痛的漫出眼泪。更痛的却是心。她泪眼朦胧地喊,“爹爹!”

      薛老爷一怔,很快,他厉声道,“怪物,不许叫我!”从怀中再度掏出药水。

      “不!”十三娘不顾伤痛的手臂,踉跄上前,阻止住父亲,“不要这样,爹!”

      薛老爷咬着牙推开她,逼近灵云。她面色苍白如死,并不以此为惧,反而不断地流着眼泪,喃喃,“爹爹......”

      齐钧彦在旁看着,心中一痛,突然上前几步,以手隔开舅父,对着灵云大呼,“快走!”

      灵云怔怔地看着他,仍旧流着眼泪。

      十三娘面色焦急,推搡着她,“快走!”

      灵云的眼泪滚滚而下,掩面跳窗而去。

      她一离开,齐钧彦和十三娘都松了口气。薛老爷却是暴怒的,狠狠甩了女儿一个耳光,“是她!是她!她回来了,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十三娘被打的跌倒在地,却是倔强、毫不屈从的,“那又怎么样?”

      齐钧彦眼见他们父女如此情状,涩声问,“她究竟是谁?”

      薛老爷目光闪烁,“贤甥——”

      齐钧彦蓦然跪下,“不瞒舅父,三年前钧彦借住薛府,便与灵云日久生情。其后,我上京赶考,半夜,灵云徒步而来,自称弃家来奔。我大喜过望,携她一同去了京师,择了吉日成亲。大约一年前,我渐渐察觉灵云身体有异,因此携带她回到薛府,想要一查究竟。看舅父方才的言行,当是知晓她乃何人的。能否告知钧彦?”

      薛老爷越听越怒,“那孽障竟然随你入京!”

      薛夫人也流下了眼泪,“孽缘,孽缘啊!”

      两人各有情绪,对女子的身份却是丝毫不肯吐露,咬牙而去。

      齐钧彦失望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转头又问十三娘,“你也知道她是谁,对不对?”

      十三娘哽咽地摇摇头,不愿多说。齐钧彦无法,只得告辞出去。

      谢茵和清让这一晚上经历了如此峰回路转的事,也都怅怅然。唯一让谢茵觉得温暖的,是齐钧彦的举动。初见时,那书生冷心冷情。而如今,他第二次拼死维护了灵云。

      在生死存亡之际,他终究没有忘记旧情。

      快到住的地方了,谢茵打算回房。不料清让拉住了她,沉声说,“今夜还长,事情不会就此结束。”

      两人当即含了隐身丸,蹑手蹑脚前往薛氏夫妻的住处。

      还没走近,远远便听见一阵哭声。是薛夫人。

      她的声音非常凄厉,“老爷,老爷,别去啊!”

      薛老爷一把甩开她。他脸上有勃然的怒火,拿起一柄匕首,往外走。

      薛夫人死死抱住他的脚,试图拦下他。却被他一脚踹开。他利索地将夫人推入房内,用一条粗壮的铁链锁住了门。

      薛夫人的哭声被闷在房内,变的听不清了,“绕过她吧!那也是你的......”

      薛老爷微一失神,随即喝道,“想想灵志,想想灵志!要不是这个孽障,他怎会年纪轻轻就没了?决不许她再残害薛门了!”

      他大踏步地往外走。清让和谢茵忙跟上。想不到,这一跟就是一个多时辰,并且面前之路越来越偏僻。

      终于,薛老爷停下了。

      却是在乱葬岗中。

      见周围满是荒烟蔓草,无数的简陋坟茔交错着。不远处的树上更是停驻着一群乌鸦,谢茵心中发寒,不由自主地挨近清让,小声地说,“好冷,我怕。”

      清让犹豫了一下,把手递给她,“那你握着我的手吧。”

      谢茵低下头,握住了他的手。

      干燥、宽厚,与兄长父亲的手掌截然不同。她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脸色微红地看着清让,没头没脑地说,“你的心也跳的比平时快吗?”

      清让怔了一下,“什么?”

      谢茵已自觉后悔,嘟囔着说,“没什么。”

      下一刻,清让在黑暗中轻轻地微笑了起来。他轻轻合拢了手指,将谢茵的手包在掌心。

      如此温馨的一刻,被一声重重的击打声惊碎。

      是薛老爷。他居然开始挖起某座坟茔。

      谢茵忙与清让奔了过去,两人悄悄站在薛老爷身后不远处。

      薛老师挖的那座坟茔已经有些年头,上面没有刻字,不知所属何人。薛老爷显然对墓主有着无限的仇恨,毫不顾惜这样大的力气会毁坏墓中骨骸,用匕首死命地起着棺椁。

      “爹!”远处传来不可置信的声音。是十三娘飞奔而来。

      她跪倒在坟前,拼命阻拦着父亲,“不要,不要!饶过她吧!”

      薛老爷一把掀开她,“是她不饶过我们!她害死了你哥哥,如今又要回来搅乱整个家!”

      十三娘扑倒在棺椁上痛哭,“那是她的无心之过。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放过她吧,求你!”她探着身子,将棺椁中的骨灰坛牢牢护在怀里。

      薛老爷看的冷笑,不顾仪态地击打女儿的背部。十三娘痛极下没拿稳,手中的骨灰坛应声掉落,砸在地上。骨灰四散。

      十三娘面色大变,凄厉地叫了声,试图把骨灰聚拢起来。可是没有用,骨灰渐渐被风吹的飘了起来。

      齐钧彦赶到时,恰好见到这一幕。他不可思议地说,“舅舅——”

      原本无风的乱葬岗突然狂风大作,阴寒的不可思议。薛老爷脸上升起戒备之色。他站了起来,挥着匕首,胡乱挥舞。不多时,空气中传来女子的痛呼。

      那声音,分明是早先离去的灵云!

      薛老爷心中既怒又怕。他从怀中摸出一道符咒,大喊,“别过来!”

      薛灵云缓缓停驻在一棵大树下,显露出身形。她哑声说,“你总以为我要害薛家。”

      隐身药的功效逐渐过了。清让在现身前,与谢茵从树后走了出来,坦然地与众人打了个招呼,“我与乐姑娘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众人都心乱如麻,没有心情回答,只有薛灵云自嘲地一笑,“道长,方才骨灰坛掉落的一瞬,我什么都想起来了......你说的不错,我真的不是人。我是一个死去十年的女鬼,一个没有人爱的鬼。”她的目光在薛老爷、十三娘、齐钧彦身上逡巡而过,笑意更寥落了几分,“即便有过父母、妹妹、夫君,但我终究还是一个孤魂野鬼。”

      灵云看向齐钧彦,“你一直疑惑,不知我是何方鬼怪。今日,我原原本本都与你说。我的确是薛灵云,却不是如今薛府里人所周知的那位三小姐。我出生于二十五年前,是薛仁行的第一个女儿。”

      二十五年前,薛府里诞生了一对龙凤胎。

      彼时,家主薛老爷刚晋了四品之职。年未而立便如此平步青云,又有一双儿女傍身,他心中得意,大笔一挥,为两个孩子取名:灵志、灵云。

      好景不长,薛老爷很快发现,长子灵志是个笨孩子。一岁了,说话都含含糊糊。他的妹妹灵云却已经机灵地会喊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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