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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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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爱尔兰住这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陈定弦抿了抿嘴唇,目光直视她内心深处,眼神犀利,令人逃无可逃。
薄凉不敢犹豫太久,便大大方方坦白了此行目的:“我在寻找Hades,一名爱尔兰军火商人。你和他认识吗?”
陈定弦没想到她这么坦率就说出了自己真实的目的,虽然脸上还是带着自然痞气的微笑,瞳眸深处却带着一丝警觉与讶异:“喔,他啊,我和他是打过交道,稍微见过面。可惜,我也只是一只小虾米啊。”
此时薄凉基本已经确实了内心那个大胆的想法——Hades,就是眼前的陈定弦。她定了定神,调笑道:“陈小虾米,混得不错。”
陈定弦只是笑着看她,并不说话。
“想不想下次见面?”薄凉狠下心走了一步险棋,身子一下子往前趴,从他那个角度可以看到她若隐若无的胸。
“噢?”陈定弦笑意更深,不过有了一丝戒备的味道。
“我有一批好货,后天就到了,想不想接手?”薄凉充满兴致的问他,似乎并没有注意自己已经走光。
“很乐意。”陈定弦的面部表情更加柔和,脸上依然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拿起酒杯似
两天后。
“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的货。”韩敛检查了薄凉送来的军火之后转身对陈定弦说,声音大得正好能让薄凉听见。
“什么意思?”陈定弦背对着薄凉,她看不清他的神色,自然也捉摸不透他的态度。
“这货太好了,全爱尔兰没有货比这更好,所以我觉得可疑。她的底细你清楚吗?我劝你现在就把她……”韩敛的声音终于低了下去,与陈定弦窃窃私语起来。
薄凉听得全身发冷,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现在慌乱,很有可能小命就保不住了。韩敛极有可能在这样试探她,她唯一不能做的,就是自乱阵脚。
“你到后面那辆车上去。”半晌,陈定弦转身对薄凉说,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薄凉定了定神,“嗯”了一声,就乖乖地爬上了第二辆车。陈定弦随后跟了上来,他沉着一张脸,似乎并不打算说话。
“你要来……料理我吗?因为我的货太好?”薄凉假装镇定地开口,她佩服极了那时的自己,语气中竟然还带了调侃揶揄的味道。
心无杂念,才能镇定自若。
不像后来,她自甘沉沦,终于落了个一败涂地的结局。
“是啊。”陈定弦也不多说话,手却在口袋里摸索着,似乎要拿出什么东西来。
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薄凉也不可以瞻前顾后想太多了。她瞅准机会吻上了陈定弦的嘴唇,两只手紧紧抱住他的脖颈,身子死死地贴住他,防止他有更多异动。迎面而来的气息陌生得让她窒息,却带着意外好闻的清新香气。她只觉得铺天盖地的霸道将她整个儿淹没……
迷糊中,她想起父亲还在世时,她带他去海边的一个个午后。那时他得了阿兹海默症,虽然还在早期,却已经开始丢失自己的过去。她牵着父亲的手,一遍一遍对他说,我是你的女儿,我叫薄凉。远方海鸥在大海上盘旋,指甲里全是细若棉花的白沙子,脚边的浪花卷着阳光扑上他们的裤脚,那是多么令人温暖到落泪的景色。而她只觉得恐惧,只觉得这样的安逸背后隐藏着更多不安定的谜底。
她的父亲,最终吞食了过量安眠药自杀。
就如同现在,她已经清晰地意识到什么东西正在从她身体里慢慢消失远去,不再由她掌控。
薄凉渐渐觉得眼前升腾起了一片雾气,让她害怕得闭上了眼睛。她脑海里只存了一个念头,千万不能让眼前这个男子知道她在骗他。否则,她将万劫不复。
她从来是个执著的人。定下任何目标,然后不惜一切代价实现。所以她才会摔得那么高,那么重。
过了半晌,陈定弦喘着粗气推开她,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翡翠项链,戏谑道:“是啊,你货太好,所以我想报之以李,送给你这个。”
薄凉万万没有想到原来他还存了这样的心思,目瞪口呆。陈定弦看着她好笑,一边帮她戴上一边解释道:“我还怕你不接受呢,没想到你……”
薄凉立马红了脸捂住他的嘴,心却仿佛漂泊不定的船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陈定弦慢慢拿开了她的手,目光坚定而专注,握住薄凉的手,说道:“我原先从来不敢这样想,但我现在,想让你成为我未来的一部分。”
薄凉不知道这样一个场合下她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略略犹豫一会儿,就倾身向前抱住了陈定弦。他的背宽厚有力,她不禁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们相遇在初秋。
“薄凉?”Catherine葱葱如玉的手在薄凉的眼前晃了几下,“你想什么这么入神呢?”
“嗯……”薄凉微微沉吟片刻:“我设法用军火买卖的借口接近了陈定弦,并且有意勾引了他。”
Catherine对她报以鼓励的微笑,认真听着。
不!不是这样的!另一个声音在薄凉的身体里响起。你们的关系并没有这么简单!
薄凉试图摆脱这种魔咒的桎梏,继续平静地说道:“两个月后,我终于有了机会住进他的大本营……”
那是一个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的星期二约会日。因为两个人工作的原因,所以只在每周周二和周末见面。那天的计划本来是去城郊外钓鱼的,结果陈定弦却在途中开上了另一条岔路。
“哟,无所不能的陈定弦也走错道了?”薄凉一边摘下墨镜一边转头看陈定弦。他的左手痞里痞气地架在车窗上,大大地墨镜遮住了半张脸,越发显出他那风流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形象。
薄凉不敢多看,连忙转回了头。
“怕吗?”陈定弦吹了一声口哨,调戏般看向薄凉。
“孤男寡女,我真的好怕。”薄凉假装惶恐地按了按心脏,心里却不住地打鼓。两个月下来,她发现陈定弦是个喜怒无常捉摸不定的人,而且又十分多疑,到现在都没有坦白他真实的身份。不说别的,现在陈定弦发现她的卧底身份还拉着她调笑,再到密林深处做了她都有可能。
“宝贝,还记得我们第一天见面吗?”陈定弦突然严肃认真起来,这样薄凉倒也不怕了。他一正经,就说明他此时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是坦诚的。
“我黑色的头发像海藻一样漂亮。”薄凉扬起大大的笑容回答道。
“你的眼睛又黑又亮闪着令人心动的光,你的嘴唇正好翘起一个诱人的弧度,你的耳朵玲珑剔透仿佛艺术品……当时我想,Adelaide真是给我找了个宝贝。”
薄凉转头认真地看着陈定弦。他侧脸棱角分明,五官如刀削般深刻,此时却溢满了憧憬与期盼。她多么希望,她打碎所有这一切美好的那一天,永远不会来到。
“我从她嘴里听了好多你的事,你父母如何抛弃了你,你如何咬牙坚持,如何自己拼搏。她当时说,Chen,这个中国女孩儿,多么像你。那时我就知道,我们,是天生一对。”陈定弦并没有看向她,只是自顾自说去,薄凉的心却在这一刻一下子冰凉下去。这些全都是为了接近陈定弦编造的假话,不过是为了他的认同感。
“薄凉,你愿意和我共度此生吗?”陈定弦突然认真问道。他慢慢将车停了下来,摘下墨镜看向她。细碎的阳光随风跳跃在他的唇角边,而他琥珀色眼睛里映照着一个小小的她。他们身边是无尽的水杉林,而密林深处开满了不知名的花儿。薄凉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个,生动侵扰了这一刻静谧而甜蜜的心动的感觉。
倒是陈定弦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韩敛说这样会把姑娘吓坏的,果然没错。你不知道我的具体情况,也没胆子说yes吧。”
薄凉看他脸上挂着自嘲的笑,心一颤,很想立刻把这种自厌的情绪从他脸上抹去,却清楚地意识到,接下来将是她获得证据最好的时机。她并不言语,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听他继续说。
“你和我说过,你在寻找Hades。我就是Hades。”陈定弦拉住她的左手,说道。
薄凉似乎被惊吓到的模样,以一种恰好的速度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接着又浮上了受骗的哀伤。她知道,陈定弦希望在一个诚实而不知情的人脸上看到的表情,她都有。
“那你……”她似乎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这一刻,她的心本该是盈满跳动的喜悦。四个月来,他们终于得到了第一份有用的情报。可她没有,她只是心痛,只是不舍。
她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她怎么能对一个杀人如麻到处挑拨战争的魔头心存怜悯呢?可是身体里的另一个声音告诉她,不,不是这样的。
陈定弦,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2001年8月17日,我将大量军火贩卖给了阿富汗的……”陈定弦顿了顿,开始平静地叙述起来。薄凉却忍不住了,几乎尖利地喊了一声:“停下!陈定弦,我愿意!”
这次倒是换陈定弦呆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你真的不打算了解我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薄凉总觉得他在“绝好的机会”上加了重音。
陈定弦见她犹豫了一会儿,又问了一遍:“我的客户里大多数都是中东的恐怖组织,你真的不介意?”
“不介意。”薄凉知道自己不能够再期期艾艾下去了,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坚定果决地说:“我爱你,陈定弦。我愿意接受你所有的一切。”
他温柔地笑起来,凑过身来轻轻在薄凉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从口袋里拿出两枚同心戒指,给她和自己分别带上。薄凉紧紧扣住他修长的指头,仿佛汲取了无限勇气。
远处的阳光透过枝桠漏到他们的肩膀和发丝上,光怪陆离,交错缠绵,让人有了一瞬间温暖而甜蜜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