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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归来 ...

  •   越凌此生,还未历过这般难捱的一个新春:时时忧惧,坐立不安,但有人提起“南宫霁”三字,更是如临大敌,惟怕教人识破端倪,真可谓惶惶不可终日。

      宫中每年初五日例行大宴,皇亲大臣皆要奉召。虽说先前南宫霁已称病,越凌却依旧不放心,还是遣人去南宫府中先通传了此事,好教禹弼等人有所准备。

      实则自南宫霁去后,禹弼与淮安二人也着实度日如年!当初南宫霁唯恐他等会阻拦,竟不辞而别,只留信大略交待了一番,待他二人发觉,已然晚矣!禹弼情急之下,驱马一气疾驰了近百里地,却未能追上!无奈之下,只得先且回转京中再思对策。

      初五宫中大宴,南宫府自然称疾推脱了,此事倒也寻常,因而并无人起疑。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到正月十四,其间允熙允则因说良久未曾见到南宫霁,央太子许他等过府一探,究竟所染何疾,可还要紧?越凌自不敢许,只说乃是染了风寒,应是过两日便好!这般搪塞过去,只望他能依言于上元之前赶回!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到上元当日,南宫府依旧未传来消息,而至今南宫霁已“病”了二十余日,若此回还不能应召,恐便不太好瞒过了!

      上元节,越凌却如坐针毡,不时教黄门出外打探南宫霁可有入宫,然所闻却都令他失望。如此到了申时,终于闻听消息:蜀王子因疾未愈,今日依旧不能奉召!越凌正满腹焦虑,却忽闻今上宣召!心中自为惶恐,然事已至此,还须强作镇定,应召前去。

      上果问起南宫霁,越凌还照一贯答来。

      上道:“如此说来他此病倒是不轻,今日便罢了,明日你出宫去探他一探,并传太医同往为其诊治,不可延误!他若有何长短,朕对西蜀交代不过!”

      但闻此,越凌只觉头晕目眩,心已沉到不知何处去了。

      这一夜,越凌自不能寐,各种杂念交缠,搅得他头痛欲裂!

      南宫霁迟迟不归,难道是路上出了何意外?还是与家人重逢、不忍匆匆别过,才至耽误归期?亦或。。。此一点虽是越凌最不愿想的,然到底,却不无可能:他会否。。。原就未打算回来?!那仅是金蝉脱壳之计?然他当初明明说过不会陷自己于不义,难道竟是敷衍之词?!再反思来,此计虽说得通,却不免过分冒险,他难道不怕此举惹天子震怒,发兵攻蜀?除非。。。此事早有预谋!难道是南宫氏已决意反梁?若果真是这般,则后果会是如何,越凌实已不敢想!

      这般胡乱忖着,半宿辗转。。。

      不知何时,隐约听见殿外喧哗,急惊起问道:“可是南宫霁?”

      外间答曰:“蜀王子入宫来见!”

      越凌心下顿喜,正要下床去见,却不料猛然惊醒,原只是一梦!

      天色已亮,越凌起身更衣,心下恨道:南宫霁,你竟失约!如今大限以至,我自作死,你却也不可活!

      御医已在前殿静候,越凌见了更觉无望:此人见过南宫霁,如今便是想找人冒充代替,亦是不可。一时惟想着到时如何请罪自陈而已。

      昨夜下过一场小雪,路上湿滑,车马行进自为缓慢,然越凌却觉,这段路还是近了些。

      南宫府一干人早已闻讯候在门前,禹弼代家主接驾!越凌下车入内,作势询问病情。禹弼一一答来,道家主先前染了风寒,卧病数日,偏在将好之时,又不慎摔伤腿脚,故而多日不能外出!越凌作状听着,心叹此人城府倒极好,明知大祸临头却还能沉着应对,倒是不俗了。可惜今日,他等纵是有天大能耐,也必然回天乏术!

      寒暄一阵,心知敷衍不过,越凌遂道:“今日医官奉旨前来,便先教入内一瞧罢!”

      原以为禹弼会借故推脱,不想他竟爽脆领旨,唤来家仆教引御医入内去了。

      越凌心下诧异,犹疑片刻,道:“如此,吾也去探一探他!”

      禹弼劝道:“御医方去,殿下不妨先用盏茶,待御医诊过疾再去也不晚。”

      越凌怎能听劝,只以为他等或已布下甚障眼法意图蒙混过关,却不知这御医心思缜密,心怕教识破,遂执意前往。禹弼见状,也只得由他。

      行至南宫霁的寝居泓安堂外,见一人正立于檐下赏梅---正是南宫霁表兄李琦!

      与太子见过礼,李琦便道:“御医尚在问诊,殿下还是过一阵再进去罢!”

      越凌只怕他出纰漏,急问道:“御医何时进去的,怎还未好?”

      李琦道:“殿下莫急,御医方才进去,恐还需一阵。”

      此时恰淮安由室中出来,禀道:“家主听闻殿下来了,恭请入内一叙!”

      越凌入得室中,见御医正在床前诊视,似乎一切如常。心中自奇,急上前两步欲看清榻上之人。御医让至一旁。四目相对时,越凌霎露喜色,呼道:“南宫霁!汝何时。。。”言至此,倏忽一顿,旋即回转过,忙改口道:汝何时竟会受伤的?”

      原来榻上之人果是南宫霁!只此刻脸色苍白,人也清减不少,倒似真病过一场。

      那人嬉笑道:“殿下今日若是来臣府中饮宴耍戏的,可就不巧了,臣近来时运不济,伤病叠加,如今是连站也站不得了,便待改日罢。”

      越凌诧异道:“汝怎会成这般模样?”

      未待那人答言,一旁侍立的御医已出来奏道:“世子原只是受了风寒,本无大碍,可惜当时将养不足,当下倒愈发重了,若再不为调治,还恐成大病;至于足伤,幸只是伤及肌理,筋骨未创,便敷上几日药,耐心养着,不出十天半月自可愈!”

      越凌笑道:“风寒自要快些与他治好,至于足伤,倒无须操之过急,且教他多躺些日子,看他还如何四处奔走寻欢取乐!”

      南宫霁叹道:“殿下竟是这般冷酷之人,要说风寒便也罢了,然这足伤却着实是因殿下而得!前日殿下急召,臣不敢怠慢,一心只想快些赶去,不料天雨路滑,臣又风寒未愈,一时足下不稳,竟在这院里滑倒,才伤了腿。今日殿下前来,不出言宽慰便也罢了,竟还拿人取笑,实教臣寒心。”

      越凌嗤道:“果真如此,倒是吾错怪你了!”

      越凌胸中此刻自有千百个疑问,遂待御医退下,便急忙遣退左右,问道:“汝是何时回京的,怎也不教人通传一声,害我好生忧心!”

      南宫霁并不急于答言,只向他招了招手。越凌不解,却还是顺他意凑近。

      那人笑道:“殿下若要听我说话,还委屈在这床边坐下,我且轻声些,一来防人偷听,二来也省我些气力。”

      越凌想想也是,便挪了张凳子到他床边坐下。

      那人却又揉了揉额角,道:“吾方才话说多了,喉中涩痛。”

      越凌蹙眉:“那。。。还是叫御医再来一瞧?”

      南宫霁见他竟不会意,只得直言:“烦请殿下替我取杯茶水来!”

      越凌一怔,转头看了看桌上的杯盏,迟疑道:“然,那些杯中皆是空的。”

      南宫霁啼笑皆非:“壶中有茶,殿下若是不会倒,便去外间唤人来罢。”

      越凌这才明白那人竟是教自己替他倒茶!难免不愿,想来便是今上与先皇后,也从未教他这般侍奉过。。。正想唤人进来,转头却瞥见那人面上的讥嘲之色,又想他方才说甚“若是不会倒茶”,心中忽起不甘,想来倒杯茶也不见得是甚难事,何苦要示弱送与那厮讥笑?!遂上前取过茶壶。

      南宫霁见状忙呼道:“茶水烫,你小心莫溅到手。”

      越凌未答他,只自在心底哼了声,然而手指触及壶壁,却果真觉烫!且也不顾了,提壶便倒。

      南宫霁急道:“低些!”

      话音未落,越凌执杯一手的手背便忽觉刺痛---果是溅到了!好在并非滚水,所溅处只是微红,未曾起泡,倒也无妨。

      南宫霁饮过茶,才将内情娓娓道来。

      原是旅途不顺,归京途中遇了场雪,耽延了两日,待到雪化,路上却又湿滑难行,因怕误了归期,后半程他与表兄催马紧赶,途中染了风寒也不敢停留歇息,终在今晨抵京!当时天色犹暗,他又过于疲累,下马时踩到一处湿滑,人未站稳,以致摔倒受伤!

      越凌听罢难免不忍,口中却还道:“汝明明是下马滑倒受伤,当人前却称是受我急召之故,岂不颠倒黑白,胡乱加罪?”

      南宫霁笑道:“此言也不全虚,若非思及殿下,吾怎会这般心急赶回?”

      越凌嗤道:“此事本是吾遭你牵累,却还敢反过怨我!”话虽如此,然转过,却到底是长舒了口气:“终好在你及时赶回了,否则后果难料。”

      南宫霁虽笑称是,心中却不甚踏实。有一事他未曾直言相告:当日他与李琦离京,一路但觉有人尾随,他疑心乃是宫中耳目,遂从李琦之计,在城中四处游荡了半日,之后乘隙与随从分路而行,独他二人乔装出城,随从则乔装成他二人模样回去府中。之后听说,那尾随之人见他等回了府,便也离去了。

      虽说事至当下,还未现何不测,然他心中到底不安,宫中若知晓那日之事,再联想他这多日称病不出,必起疑心!若这般,则事发恐是迟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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