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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望青浑身都僵住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她不过是随手管了一件闲事,却没想到会惹祸上身。听那侍卫的口气便知道那黑衣人的身份非富即贵,定然不是她冒犯得起的。

      她的身体猛地抽动了一下,才回过神噗通跪下,然而只能硬着脖颈死死地盯着地面上规规矩矩墁在一起的青石砖,上面细致的折枝花样一簇簇团着,显得那样精致而冰冷,她那张木讷的嘴微张了几下,像是鱼一下一下地开阖着拼命汲取着空气,却一句讨饶的话也说不出口。只是心里像被闷热的火烤着,充满了懊恼。

      她定然是舒坦的日子过得久了,忘记了警惕与思考,竟一时大意授人以柄。

      院子里的动静忒大 ,屋子里便派了人出来查看。毓秀开门打起帘子向这边张望,见一院子人并跪着的望青,竟露出了芙蓉般嫣然的笑,细心将门关上,她快步走来,笑容逐渐绽开,平日里和顺恭敬地语调也变得娇柔起来:“呦,这不是季小侯爷吗,怎么这时候来了,也不打个招呼叫咱们好准备,若是招待不周可怎么好,倒是咱们公子又找着由头扣月俸了。”

      她走到那男子跟前,福了一福,便亲近上去:“您可是好些时候没来了,奴婢记得您走的时候还是夏日里,初荷刚绽游湖的时候说要随三皇子到褚州办敬修司一案,我记的可有错?”

      望青还是跪着,毓秀那鲜亮的桂绿裙摆在眼前漾着,上好的绣缎似水波一般袅袅地颤着,说不出的柔慈动人,她眨眨眼,觉得双目干涩,却要淌出泪来一般叫人难过。

      那男子似乎哼笑了一下,才闲闲地道:“你说的自然是不错的,京州过目不忘的才女嘛,谁能同你比记性?”

      他的声音粗涩,像是咽了一把砂子磨坏了嗓子,一字一句从细窄的喉管里挤出来都变了形。只是那语气竟算得上愉悦,慢悠悠的语调甚至让望青以为刚才那冰冷的表情只是自己的臆想,而旁人如毓秀,也不会知道他刚刚还被人刀从屋顶上砍下。

      “侯爷何必这样打趣我,还才女不才女呢,我何时担得起这两个字了?”毓秀笑道,“您还是随我进去吧,公子在屋里等您多时了,自打下午您回京的消息传进来,就一直在估摸您何时过来,这不,都这个点了还巴巴的熬油灯呢。”

      那男子向望青扬了扬下巴:“这位又是何时来的?我竟不知道府里还有这等高手。”

      毓秀扑哧一笑,回身将跪着的望青扶起来:“您净爱把话往大里说,还高手呢,咱们这些丫头,不都是些弱质女流,就是真有什么功夫,也不过是些花拳绣腿,哪担得起您这么夸?这是望青妹妹,现今同我们一起伺候公子的,清涟不是嫁出去了么,总得有人补这个缺么。望青,还不快见过季小侯爷。”

      毓秀的一双手还撑着她的背,柔柔的一双手给了她些许力量,望青向那男子施了一个礼。

      毓秀这般聪慧,无形之中解了她的围,她实在是感激,加之心中有愧,脸上便带上了热意,不敢抬头见人。

      季谰便像是瞧见什么稀罕事一样,眼睛里染上了温和的笑意,不似刚才那般淡漠得不近人情了:“你何必自谦,自古以来巾帼又何曾让过须眉,这位姑娘也真是,膂力惊人啊。”

      膂力惊人四个字拖长了调子,配上那沙哑的音色真是让望青无地自容,其实直白点说就是赞她人傻力气大,侍卫同公子哥儿一起戏耍,你来我往乐得自在,就只有她上赶着去挥刀砍人。

      年关将至撞上这种无妄之灾,望青真是觉得晦气,只是她彼时尚且不是遇到祸事便往旁人晦气上想的刻薄性子,只是寻思着要好好拜拜,祈求来年顺遂。

      季谰进了屋,只见殷素问披着一件素缎单衣坐在左边暖阁的榻上,墨发微披,面色如玉。他手边的榻上铺着梅纹绣堆刻丝弹墨垫,上面摆着一张小案,案上纵横交错,以金丝银线勾勒出的经纬脉络赫然织就一张棋盘。

      屋子里一派静谧,熏着暖香,正主正披着衣物打棋谱,在昏黄的烛光下像被镀了一层佛光,尤其是那莹白的指尖,剔透得要融进光里。殷素问见季谰进来,挑眉望了一眼,便是那闲闲的事不关己的神情,落得一子方开口道:“知道要来了?”

      “我总得回去见见我祖母,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总是巴望见孙儿的。”

      季谰笑了一声,拣了个适宜的地方坐下,所谓适宜,便是离殷素问远点儿的,将将看的见这人全貌的地方 ,离得近了,便要体会一番一叶障目的滋味儿。

      他口中的祖母,乃是大华长公主,当今圣上的姑母,先皇的亲姊姊,圣威武皇帝平生最宠爱的女儿。

      殷素问听他的话也不戳破,说来季谰也算是个奇人,分明是两年前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小子,却凭着对素未谋面的长公主的一腔孝心,从庶子成为了定远候府的世子,最后承了季家世袭罔替的爵位,成了京州城里响当当的人物。

      “我管你干什么去了,做什么一来就欺负我的人。”

      季谰兀地笑起来,仿佛瞧见什么好玩的奇景,指节扣着案面当真有古人击缶而歌的快意:“我说你还真是能颠倒黑白,手下诸多奇人异士围着我打,偏说我欺负他们,且不说那些侍卫,就说方才那位姑娘……”

      “怎么?”殷素问睨了他一眼。

      “力气大得跟牛一样,”他笑出声,因着与殷素问的交情嘴上也没有忌讳,径直说出来,“她那把刀也不是常人拿得动的,普通姑娘家拿鞭子就好了,得,舞起来跟屠夫似的。”

      殷素问听着,将手中的棋子按在案上,发出嗒的一声,声音清脆利落,听得季谰一愣,他眨眨眼,说:“几日不见,你倒是脾气见长啊。”

      他一笑,端起手边的茶盏微呷了一口:“说吧,那外面的人是谁,我说她两句还值得你动气?说是顶的清涟的缺?你屋里这么多丫头还缺人?”

      一连三问,面前的人就当耳旁风一样,看着他冷静地道:“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走了一趟褚州话都说不清白了,你这个点来就是为了同我侃大山?”

      季谰哼笑一声,与他心照不宣:“可不就是么,毓秀姑娘可说你巴巴地等着我呢,我若是不来,岂不是叫你空欢喜一场?我……”

      季谰是花名在外的少年公子,京州城里的姑娘们无不仰慕他的丰姿,唯有一点不好——他素来喜爱漂亮的皮相,没事便占占殷素问的口头便宜,此时说得正欢,声音却戛然而止,他皱眉看了眼手边的茶水,张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

      殷素问微微笑了一下,将手边的书放好才正色道:“既然嗓子坏了就该好好养着,何至于来了半天也不说正题,胡咧咧侃了这么多你可是舒坦了?”

      季谰瞪了他一眼,却是只见张嘴不闻其声。

      “殷素问,你给我下哑药?”

      望青在院子站了良久也不敢回屋自己的屋子,她适才犯了错,现在正不安。地上还歪着她的刀,那么大一柄,打起人来可疼了。她想想都觉得头疼,也不知道那个侯爷有否伤着,自己会被如何处置,一想到毓秀方才还帮她掩饰,愈发觉得对不住她。

      外面刮着风,虽说不曾下雨落雪,但是打在身上就跟刀割似的。她身上凉透了,心里却跟热锅上的蚂蚁般郁郁焦急,却是有口难言。

      毓秀原本守在外屋,想到自家公子的吩咐,心头又是一跳,连忙往屋外去,门一打开便见望青还痴站在庭院中。她连忙拥上去:“我说你就一直站着,也不会回屋。”

      望青此刻便像个稚童,她说来也不过十六七的年纪,纵然在杀手场上滚过一遭,却也受不了这些。惹了事,判决却很迟迟不下,真是磨人。而照以往的经历而言,这样的下场往往更为骇人。何况她心里冤着呢,莫名其妙地莽撞了一回,就得去承担未知的惩罚,她纵然没想推卸责任怨怼谁,也打心底里觉得不值。日子过得好好的,又出了这么一遭。

      她看到毓秀那关怀的神情,当真是一股酸涩涌上心田,又怕她擅自帮自己遭人记恨,只能咬着牙认:“我刚才惹事了。”

      却是毓秀笑了,她轻轻拍在望青手臂上:“这有什么的,瞧你吓得,没事的,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望青的心微微落下,却还是悬在空中不安稳,怕毓秀不明白自己说的什么意思,便细细解释道:“刚才我误以为他是刺客,出手打了他,估计还打得不轻。”

      毓秀娇声笑了:“我知道,这不是来搭救你了么?”

      “知道?”望青一愣。

      “可不是知道么,外头动静这么大,再听不见岂不是聋子这季小侯爷是个好顽的,没事儿就来这么一下,大家都知道,没事儿还陪他练练。你来得晚,不知道也是常情,俗话说不知者不怪,哪能都怪在你身上。何况这位爷不拘小节,刚才没发作,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望青这才安心,想到自己这傻气的模样,又有些羞赧。毓秀怕她还不放心,便说:“你若是还不放心,不如待会儿小侯爷,你给他赔个不是,他大人有大量,必定不会怪你。”

      “这能行吗?”

      “准能行,走,随我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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