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前传 我的女儿名叫玛琪（完）》云菀

9、十年X动乱X离开和留下

　　1957年的秋天，我坐在垃圾堆上看星星。
　　1967年的秋天，我还是坐在垃圾堆上看星星。
　　只是，我已经不在是十年前的那个孩子。
　　十年的时间，那个在垃圾山上的坚持已经在风声里渐渐模糊，我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苍白感。

　　我已经十六岁了。
　　在流星街，十六岁就代表着成年，可我却依旧觉得自己还像个小孩子，动不动就回忆过去，玛莎说，这更像老头子会做的事，我只是笑笑，不予作答。

　　人总是善变的动物，我曾经许下的诺言而今已不完整，作为蒂奇诺的替身，原以为只是替死而已，可每次在玛莎希冀的目光下，我还是选择了反击。

　　那个紫发的女孩总让我不自觉把对夏日的感情寄托到她身上，如果我死了，她怎么办？
　　玛莎虽然是蒂奇诺的表姐，却也是寄居在这里的，她的母亲嫁入了议会的其他贵族家，和丈夫双双死于家族倾轧，由于她正巧在外公索斯家才得意幸免于难。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索斯对于这个外孙女也不是很关心，只不过是蒂奇诺缺少个玩伴才让她住过来作个伴的。

　　所以才会有玛莎现在这样的性格吧。
　　孤傲冷漠，也只有在我面前才会像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
　　既然出了手，想要放手又谈何容易。
　　就算你不想杀了对方，可他又怎么会放过你。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当年，我还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拒绝不想做的事。
　　现在，虽然我已经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可是，斩草除根却成了习惯。
　　即使我不会对无关的人动手，但我知道，底线已经断了。
　　我的手上还是沾上了别人的鲜血，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曾经，我还会为一个死去的生命感慨。
　　现在我只会想他是否完全死透，如果没有，就补上一刀。

　　习惯真是种可怕的东西，如果是几十年前，有人对我说，你会成为一个杀人犯，我一定会狠狠扇他一大耳刮子。
　　可现在，死在我手里的人已经超过了三位数，正在朝四位数迈进。
　　虽然死在我手上的人的脸却早已模糊不清，覆着着念的五指如无物般穿透对方的身体的恶心感觉仍印象深刻。
　　那种温热的液体留在皮肤上的触感……
　　即使洗上一千遍一万遍也洗不干净了。

　　可是我没有后悔，虽然有时还会梦到死在我手下的人来找我报仇，伸出双手把我拖进十八层地狱——我原以为我是无神论者的，没想到梦里还是很好地反应了我受到的影响。
　　不过已经没有关系了，被鬼复仇也好，下地狱也好那都是我死以后的事情了。
　　至少现在我要做的是，活下去，直到死亡来临。

　　“艾夏，你果然在这里。”
　　少女欣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就知道，给。”
　　下一秒，一罐冰凉的东西便贴到了脸上。

　　我转过头去，看到的是少女拿着两罐可乐冲着我偷笑，罐子上还带着细细的水珠。凉凉的，像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
　　玛莎的一贯做法。
　　接过少女递过来的可乐，一把拉她上来。

　　可乐这种饮料，上辈子我是从来不喝的，掺了色素和咖啡因，可这里是流星街，资源贫乏到极点的流星街。

　　玛莎已经打开了拉环，大概是急匆匆跑来的缘故，刚打开气泡就喷了出来，差点洒了她一身。
　　“切，还以为蒂奇诺那家伙藏起来的是什么好东西呢！”

　　我只是把罐子捧在手里，怔怔地望着天边，眼中其实什么也没有。
　　夜色笼罩了整个世界，流星街也是一片黑暗，除了垃圾还是垃圾。
　　只是不知道，在这片黑暗中又有多少人能活着看到明天的日出。
　　亦或者，明天下雨，没有太阳。

　　这十年里，流星街并不太平。
　　不，应该说，自从那个银色头发的杀手杀掉了五区的统治者威利姆时，动乱就开始了。
　　按照克劳斯的说法就是，流星街从来就没有如此混乱过。
　　身为第一长老的长子，威利姆的死，简直就是宣告了议会统治的衰弱。
　　结果就是这十年里针对议会贵族的刺杀和新兴贵族兴起产生的相互倾轧也越来越多。
　　第一长老家族自然成为众矢之重。
　　尤其是针对蒂奇诺的绑架和刺杀也越来越多。

　　蒂奇诺和我一样大，十六岁，只是能力和年纪不成正比，学习念的资质比玛莎还要差了一个档次。
　　以前有一句话叫做，如果上帝把房间的门给关上了，那他必然会在其他地方给你开启一扇窗，但是对于蒂奇诺来说，上帝连扇窗都没给他。
　　只是，没有人信仰上帝，上帝干嘛要开窗。
　　为此，索斯老爷爷很是苦恼。

　　可是蒂奇诺是他唯一的孙子。威利姆是长子，没有什么才能，勉强靠着家里的势力混了个五区统治者当当。蒂奇诺的父亲的次子，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却有先天性的疾病，英年早逝，所以索斯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孙子几乎是有求必应。
　　所以很多事情都是由我代劳的。
　　初次见到索斯的时候他就给我下了念的制约。
　　也是以防万一，索斯已经一百多岁了，虽然这个世界念能力者很长寿，但考虑到流星街的辐射，如果没有了索斯，我想，这个家族就会立刻崩解的。
　　他也是为了自己死后未雨绸缪吧。

　　上个月见到他时，他的身体内的各个器官都已经衰弱到极致了，全靠着一种药物吊着。所以针对蒂奇诺的阴谋人士才会那么有恃无恐吧。

　　倒霉的是我，保镖，替身，善后……
　　万恶的资本家。
　　这是剥削童工啊剥削童工，懂不懂？
　　只可惜流星街没有劳动法也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
　　我可不可以要求双倍工资啊！

　　这两年发生的事情真的很多，先是托里反叛，后是第二长老的反扑，再来是蒂奇诺中了美人计……

　　托里是在我离开流星街的时候离开的，所以具体情况我也不甚了解。

　　没过多久，第二长老赖斯·扬克斯的家族也开始了对巴蒂斯家族的进攻，先是破坏巴蒂斯家族所有的对外交易，阻挠巴蒂斯家族招揽念能力者，然后是疯狂报复各个街区附属巴蒂斯家族的成员，最后就是买通内奸对索斯的直接刺杀和毁灭家族的行动。

　　计划是很不错，但索斯统治议会近百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在扬克斯家族的计划进行到一半时，他们的外援便转变了阵营，原本针对巴蒂斯家族的计划一个一个原封不动地用在了扬克斯家族。
　　没过多久，第二长老就换人了。

　　唯一的麻烦是我的，代替蒂奇诺出席十老头的宴会时受了重伤，腹部被利刃贯穿，如果不是我的念能力，没等到救援人员到达，早死透了。
　　索斯那老头早就存了杀我之心了，在两年前我就已经明白。
　　而且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对巴蒂斯家族效忠的念头。
　　所以也难怪他有杀我之心，不听话的工具还不如不要，即使威力强大，可是伤到自己就不好了。

　　两年前的事我没有告诉玛莎，这件事也一样。
　　我想我果然是个自私的人，只是通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
　　可是，我不想要再痛苦一次了。
　　失去亲人的痛苦。

　　至于蒂奇诺中了美人计来说真是一件在荒唐不过的事了。
　　虽然流星街的人渴望感情，却从来不会轻易付出。

　　蒂奇诺是一个单纯的人，又是议会长老的宝贝孙子，情感单纯可以理解，但这个美人却是由索斯亲自送到蒂奇诺身边的。
　　所以才说荒唐。

　　第二长老换人后，对方就急匆匆地送了自家孙女过来企图联姻。
　　索斯居然鬼迷心窍地答应了。
　　那几个月对我和玛莎来说简直就是地狱一样。

　　那个叫温雅的少女一点也不温柔文雅，偏偏在蒂奇诺面前装出一副淑女的样子。
　　听她和蒂奇诺交流着传说中的情人之间的话，我和玛莎的汗毛都要集体起立做早操了。偏偏我要保护蒂奇诺不能离开。
　　而在人后，她的尖叫声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我一度以为是穿到了恐怖片。

　　直到很久以后，我对某只银发小猫的父亲还佩服至极，居然还真有敢娶这种类型的女人的男人。

　　玛莎比我倒霉，我只是被当成仆从，呼来喝去而已，她却被当成了潜在的情敌，被折腾了好一阵。
　　三个月后，等查明真正的温雅早和人私奔时，对方早卷了一堆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而索斯居然没有办法找到这个人，蒂奇诺也放弃了追究，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和玛莎的生活这才恢复了正常。
　　偶尔想起来也会佩服那个女人的强大，还有蒂奇诺的宽容。
　　只是，在索斯BOSS的封口令下，谁也不敢在蒂奇诺面前提起温雅这两个字……
　　第二长老也因为这个护短的索斯老爷爷的迁怒而再次换人，虽然还是同一家族的。

　　“艾夏，你很想离开流星街么？”玛莎坐在我身边，抬头看着星星，突然张口就问了一句。
　　“为什么这么问？”我想，我表现的应该不是很明显啊。
　　“因为你的目光总是向着远方，不会停留在这片垃圾堆上。而且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我感觉的出来，你不愿意杀人。”玛莎的直觉有着少女特有的敏锐。“在这里，不杀人是很难活下去的。”

　　“可是你也不是很少杀人？”我还是不甘心地反问。
　　的确，我向往着外界的生活，在得知这是猎人世界的时候，我原本没有想过离开的心便蠢蠢欲动起来。以前，单凭一个未成年的小孩，除了孤儿院，我不知道怎样才能一个人生活。可是这是猎人世界，学会念，即使我还是一个孩子也可以活下去。

　　更何况，两年前的离开……动了这样的心思，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我怀念干净的空气，怀念和流浪汉一起喝酒的公园……
　　这样笼中之鸟的生活，何时才是个尽头。

　　但如果我走了，玛莎怎么办？
　　两年前，我选择了留下，现在也一样。

　　曾经的我逃避了，像一个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丘里就自以为没有事情了，爸爸妈妈，还有夏日，胆小的我现在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这一次我不能在逃避了，就算只是为了安慰自己也好，我想要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