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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睁开眼,卧室里昏暗一片,街灯自窗外射进来,映出家具影影绰绰的轮廓。我擦掉额头冷汗,发怔,最近这是怎么了,总做恶梦。
照例起身去倒水喝,却发觉厨房里灯光明亮,已有人坐在桌旁,见我来了,温柔的问,“睡醒了?饿不饿?我做了些瘦肉粥,要不要吃点?”
我悲哀的发现,噩梦醒来仍是噩梦,我绝望。
许是我脸色十分失常,华定思看上去有些惊慌,匆匆放下碗勺过来扶我坐下,又倒杯白兰地塞进我手上。
我下意识握紧杯子,一口气吞下半杯烈酒,总算能开口说话。
“华定思,算我求你,只要不伤害宝宝,要杀要剐说句话,我奉陪到底。”
华定思无奈苦笑,“悠然,我爱你尚且不及,怎会害你的孩子,令你伤心。你消失这么久,我好不容易找到,只想从今以后再不分离。只要你答应和我一起回香港,自然能和宝宝团聚,爱屋及乌,我必定同你一般待他。”
我不语,瞪他,似看一只豺狼。吃一堑长一智,邵悠然时到今日再上你当,不如去撞墙。
我沉默足有半晌,华定思初时还沉得住气,后来见我不肯就范,渐渐不耐,终于收起柔情攻势,冷冷一笑。
“好吧,我承认,此来另有目的。”
他拉开椅子坐在我对面,开始摊牌。
“一号研究室是你一手创建,你突然消失,所有研究项目都被迫停顿,我花重金请顶级研究员来领导试验继续,五年过去没有任何进展。董事会成员对我施加压力,当初的合作伙伴也起意退出,但公司已对这个项目投入大笔资金,一旦夭折,损失难以计算。”
他盯住我,笑,“我知道关键技术就在你手里,只有你,能让这项研究起死回生。”
我大悟,原来如此。
这研究室是我留学回港后创建,邵氏投资,专门研究干细胞,应用于临床治疗。前期投资十分巨大,但研究一旦成功,所获利润足以抵得上十个邵氏。我领导研究小组不过三年,关键环节已尽数掌握,若非那场变故,现下应已完成,进入获利阶段。那时所投资金已近三亿美元,若再算上这五年……数目确然不小。邵氏全盛时年盈利不过二十亿美金,这几年竟有10%扔在这无底洞里,难怪华定思狗急跳墙。
“悠然,这研究室是你心血,你忍心看它就此结束?”
这些旧事一概与我无关,我只要我的宝宝。
“你先把宝宝还我,再谈余事。”
“悠然,你当我是三岁孩子!若没宝宝在手,你可会看我一眼,说一句话?”华定思又回复一贯温雅,缓缓摇头,微笑,“你答应回来帮我,等到了香港,自然能见到孩子。”
我愤怒得不能言语,想把杯子摔到他脸上,可手颤得厉害,让他看见,一把握住。
“屋里温度不低,怎么冷成这样?我去给你找件衣服穿上。”
他皱眉,起身去卧室拿件外罩给我披上,顺势搂住我,坐在一旁。
我挣不开,好一会儿才顺过气,道:“华定思,你这是绑架,我可以报警,让你身败名裂。”
“悠然,你在医学上是天才,可其他方面却差了一大截,竟然想的这么简单。”他笑,声音轻快,“你对警察怎么说?说我绑架你儿子,可证人在哪里?有谁亲眼看见?你怎样才能让他们相信我有理由找你麻烦?”
是,我怎么忘了,他有的是钱,毋需亲自动手,自然有人代劳,即使有目击者亦寻不到他头上,便是进了警局,还有一帮律师为他撑腰。
此时此刻,我已近崩溃,“你出去,我要静一静,等我想好自然答复你。”
“不行,”他拒绝,“我要看到你才能心安。”
我再不能忍受,大叫,“我不能证明你绑架,但可以告你非法入侵,招警赶你出去。”
华定思错愕,继而失笑。
“悠然,你我是合法夫妻,即便警察赶到,没有合理解释,亦不能让我从配偶的住宅中离开。”
我大怒,“谁和你是夫妻?”
他耐心提示,“可还记得你我一同去加拿大旅游,在卑诗省教堂中盟誓,还去婚姻注册处领表来填?”
是,我突然想起五年前那次出游,在教堂看到一对同性夫妻举行婚礼,感动莫名,华定思趁机向我求婚,我们临时买来戒指请牧师主持仪式,又将注册表格一一填全。
“不可能,那表格并未交给注册处。”
华定思和我均非加拿大籍,当时举动仅为定情,不具实质法律效力。后来回港,那纸注册书便锁进我书桌。
“你走后,我改持加拿大护照,并在你书桌中找到注册表,交由律师办理手续。悠然,五年前你我已是合法夫妻。”
我彻底懵掉,不敢相信这一切,呆半晌,咬牙道:“我要离婚。”
“本港没有同性婚姻,你不能入禀法院要求和我解除关系,须得在加拿大提起诉讼。不过加国法律要求起诉离婚者需在加国居住一年以上,且具加国国籍。悠然,你一直拿香港护照,没我同意,不能结束这段婚姻关系。”
说到这里,华定思似极得意,笑出声来,在我脸上轻吻不休。
至此地步,四周已无出路。
我颓然呆坐,丧失思考能力。华定思见我面色不祥,不敢再刺激我,收敛些动作,但仍是紧抱不放。
茫然中天色渐亮,晨曦的光辉射进来,照在冰柜上方的像框上,里面嵌着一张全家福像,是宝宝出生时拍摄。伊琳娜刚生产完,一脸疲倦,我将宝宝抱给她看,共同为小生命的降生喜悦无限。
我闭上眼,默念,伊琳娜,伊琳娜,我决不让我们的孩子受任何伤害,他是我的骨中骨血中血,我愿付出一切代价保护他。
“我和你回香港。”
华定思同我耗上一宿,已有些疲惫,听了这话,立时精神奕奕。
“不过,我有条件。”
“请讲。”
“任何研究都不能保证一定成功,我只能尽力而为。若成功,我要你返还邵家祖宅,并给我这项研究成果所得利润的20%;若出现意外,不论研究失败亦或你决定终止这项投资,均须按我现在薪水的两倍付我报酬。同时,不管哪种情况,你都必须同意和我解除婚姻关系。”
华定思沉吟片刻,点头,“可以,我现在就叫律师来拟房产让渡书,由你指定一间律师楼保管,等研究结束,立刻办理过户手续。”
“你这么肯定我会成功?”
“我一向相信你。”
我气噎,停一停,要求,“离婚协议书一并签好,由律师楼保管。”
他当即拒绝,“这件事等研究结束后再说。”
我欲再挣,华定思先一步开口,“悠然,宝宝尚在我手,切莫逼我太紧。”
我只得噤声,过一会儿,道:“你先将宝宝带来,我这就向研究中心辞职。”
华定思正和律师通话,吩咐完诸项事宜,撂下话筒。
“研究中心那边我已代你请辞,至于宝宝……,我们乘今天下午四时的飞机回港,我保证,你很快会见到他。”
华定思效率一向很高,训练出的手下亦都干练。很快,律师上门办妥一切手续,我接过让渡书,打电话给这边相熟的律师,存进麻省一间知名律师行。
一切做完,还不到中午。华定思下厨做出几样菜色,都是我喜爱的口味。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肚子确实有些饥饿,但大脑被烦躁忧虑占据,提不起一丝进食的欲望,勉强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回房收拾行李。
要带的东西没几件,很快装进箱子,我只好坐着发愣,华定思隔一段时间进来看一眼,似怕我逃跑。见没事,又出去打电话给手下,遥控各项生意。
好容易捱到两点,华定思进来道,“走吧。”
随后进来一名司机,提起行李出去,放到门外一辆林肯上。
我正欲上车,突然听见汽车轰鸣声从身后传来,一辆银灰跑车急驰到门前停住,维尔一脸焦急,从车上下来。
“然,你今天没来上班,人事部说你辞职回香港,出了什么事?”
我僵硬地笑,“没事,只是以前的研究工作出了些问题,老板请我回去帮忙。”
“宝宝呢,也和你一起回去?”
我看一眼华定思,他正冲我微笑,但眼里闪过的是不容错辨的寒光。
“是,他已先走一步。”
维尔手足无措,焦急万分,一把抓住我手臂。
“你什么时候回来?然,我要等多久才能再见你?”
我张口结舌,不知如何作答,华定思已上前将我左手从维尔掌中抽出,替我答道:“如非必要,不会再回来,比起麻省,还是香港更适合他。”
说完推我上车,同时抱歉道:“对不起,我们赶飞机。”
其言语无礼,与他平日风度大相径庭,似是怕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泄他老底。
车子在维尔呆怔间很快开走,倏忽不见了他站立守望的身影。
共事五年,维尔热忱有加,一直待我与他人不同,虽然无法回应这份感情,但今日这般匆忙告别着实欠妥,可惜我无暇他顾,只能心存歉疚。
驶向机场途中,车内气氛压抑非常。刚才险些露出马脚,华定思似为此不悦,沉着脸不说话,但那不关我事,我只看着车外景色,一忽儿盘算未来命运,一忽儿担忧宝宝。
过了会儿,华定思动起来,从座位那头移到旁边,抓住我手,喃喃低语,连说几声,我才听清。
“这手只我能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