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星光》白一墨

4、Chapter 04 离奇改变

　　暮色降临，热闹一时的泉涧山庄，再次安静下来。

　　凉子泉送走客人，回到客厅，一眼看到倚身靠着沙发后背的男人，一手插在裤兜内，一手拿着个空酒杯在晃动。

　　凉子泉手动驱使着轮椅到他面前，伸手夺走空酒杯，“杜先生在犹豫什么？”他的语气像是疑问，又像是肯定，“是担心我离了你就不能活吗？”

　　杜光抬头看向他，咧嘴一笑，“呵，凉先生驾驶技术越来越熟练，可以考虑去参加奥运比赛拿冠军。”

　　他起身走到凉子泉面前，突然俯身，一手撑在凉子泉的轮椅上，一手扶额，发出“嘶”的抽气声，浓眉皱得厉害，嘴角都抽歪了。

　　凉子泉看着他这幅“痛苦”的模样，不为所动，“说吧，这次又是什么病？”

　　“Kluver-Bucy氏综合征，医生说适度喝点酒有好处，可以活化脑血管。”杜光微微睁开一只眼，很快又闭上，似是在观察凉子泉反应。

　　“颞叶切除后行为变态综合征，临床表现为，对人物的认识丧失，包括不认识最亲近的人，无恐惧与愤怒反应，自残型性`欲过盛，同`性`恋倾向，食欲过盛，思维变化过速，即对每一对象或事件均作出动作反应，记忆力显著减退。你这样子，还记得要喝酒，不像是失忆。”

　　杜光不等凉子泉继续念叨，“病”瞬间好了，起身欲走，“今天我做饭，你想吃什么？”

　　凉子泉随便说了几个菜名，看着他白皙英俊的脸上，一副奸计被戳穿却还死不承认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

　　为了能喝酒，这个人还真够拼的，动不动就杜撰一些稀奇古怪的病名。最初他还真被吓住了，后来意识到他说的每种病都是喝点酒就可以好，又无意间在书房看到一些动过的医书，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凉子泉看着杜光走向厨房的背影，又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脸上浅显的笑渐渐消失。

　　他当然知道，杜光不是那么不自律的人，唯一一次喝得胃出血，就是他哥哥凉子涧离开的时候。
　　他们是好兄弟，好到两个人喜欢同一个女人，杜光选择无声退出，好到凉子涧离开以后，无条件承担照顾他这个残疾弟弟的责任，怕他一个人寂寞，更怕他想不开，一直在这里陪着他，两个人过着近似隐居的生活。

　　他同样知道，杜光内心里的那道口子，如果不缝合，只会越撕越大。

　　凉子泉觉得是时候结束这样的生活了。

　　——
　　车子行驶在返程路上，辰星专注着开车。

　　旁边副驾座上，蔡骁感叹，“我还以为杜先生七老八十了呢，没想到这么年轻，长得还这么英俊潇洒，我羡慕嫉妒恨。”

　　“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没错。我想象中，杜先生应该是这个样子，”蔡骁一边描述，一边做动作，“花白的头发往后梳得一丝不苟，额头亮得可以直接当灯泡照明用，说话的时候鼓着腮帮子，嘴里像塞了两个鹧鸪蛋，哼唧哼唧不知道在说什么，其实是在说，好了，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会派我的人去刺杀你的仇人，条件是你要归顺我……”

　　辰星推了他一下，“你以为他是黑`社`会老大，在拉帮结派？黑`帮电影看多了吧！”

　　“嗯，他不是黑`社`会，这个说法不恰当，我想想怎么说合适。”蔡骁细思半晌，两眼突然放光，“对，侠盗！嫉恶如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对兄弟两肋插刀……有没有觉得他很像古龙笔下的香帅？他就是活脱脱一个光帅啊！”

　　辰星想到博文案，又想到凉子泉说的那些话，没有否认。

　　杜光夺了她那杯酒喝完以后，向她解释，他确实找了顶级黑客，黑入金融公司老板的电脑，拿到犯罪证据。再把这些证据，由另一个有正义感的记者实名提交法院。新闻自由，记者这个职业可以不用公开消息来源，所以这些证据就变成了合法的。代价是，这名记者从此接受杜光的终身保护。

　　这种手段，作为一名刑警，辰星连想不敢想。

　　她邀请他加入他们悬案组，他虽然没有直接答应，只是东拉西扯地转移了话题，应该是在回避。但比她想象中直接严词拒绝要好得多。所以，他们这次也算没有白忙活。

　　只是，她现在仍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接触过王初善，因为无法从他这里证实，劫车案到底是她一时幻想，还是真实发生过。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辰星思绪被打断，看了下来电显示，是她父亲，她让蔡骁帮忙接电话。

　　蔡骁拿着电话，脸上陪着笑，“这个，那个，辰伯伯，我这两天忙，周末的时候我回家再让我奶奶包多一点粽子，我给你送过去……”

　　辰星脑袋“嗡”地一声响，立刻把手机抢过来，迅速打转方向盘，把车子停在路边。

　　“爸，你想吃什么自己做，不会做直接去买，钱我不是每个月都打到你卡里了？你怎么老让人家一会儿给你做汤，一会给你做菜，现在还要给你包粽子？蔡骁不是你的私人厨师，他是警察！”

　　“嘿嘿，星仔，汤是煲给你喝的吧，我没喝他的汤啊，”电话里的人故意避重就轻，“只怪蔡骁前两天送来的粽子太好吃了，我一不留神全吃光了。不过这次不是我要吃粽子，是你妈，她也喜欢吃粽子，我准备带上粽子去看看她，她一走，一晃就快七年了……”

　　“七年？”辰星一惊，“爸你是不是记错了？应该是十七年啊。”

　　她母亲明明是1997年去世的，她记得就是2月19日那晚，她母亲和她父亲因为谁去接辰玥的事情吵架，她母亲离家后就失踪了。报警后，多方寻找无果。警方推测她可能被银翼杀手绑架，当时正是银翼连环杀人案最恐慌的时期。半年后被找到，已经遭遇不测，证实了警方的推测。

　　可现在，她父亲坚持说她母亲是因为她姐姐出了事，情绪失控，突发心脏病猝然离开的，时间是2007年，推迟了10年。

　　辰星整个人懵了，她怀疑她真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重新启动车子，她脚不停地往下踩油门。

　　他们回到市区，夜幕已经彻底落下来。她把蔡骁送到家门口，再三叮嘱他以后不要随便给她父亲送吃的，掉转头回了一趟乡下，她父亲住的老家院子。

　　辰星在家里竟然真的发现了她母亲2007年离开前在医院与她拍的合照，以及很多1997年至2007年这十年间的其他照片。她父亲还说了很多关于她母亲的记忆，她却没什么印象。

　　至此，辰星不得不接受两个被离奇改变的事实：

　　第一，王初善出狱时间推迟了一星期，劫车案没有发生，他没有再入狱杀害霍东河，霍东河是97年牺牲；

　　第二，她母亲不是1997年凌虐致死，而是2007年意外病亡。

　　辰星感觉脑海里一下塞进了大量的信息，记忆也有些混乱，分不清哪些是她自己经历过的，哪些是她从旁人口中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