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桃梨不言

4、陪嫁

　　听竹苑今天非一般的热闹——家里四个舅母以及数不清的姐姐妹妹轮番上门恭喜，送走最后一个，天色已然暗了。

　　素玉端上了一杯山楂甘草茶给季攸宁润润喉咙，她很久没说这么多话了。

　　“姑娘，您猜谁来了！”

　　正喝着，季攸宁听到外头明珠的声音。向门口一看，只见明珠领着一个穿着朴素的妈妈进了屋。她年岁五十上下，长相慈和，脸上带着亲切的笑意，同季攸宁见礼：“老奴见过大姑娘。”

　　“年妈妈？”季攸宁又惊又喜，亲自起身扶年妈妈起来，“您怎么来了？”

　　年妈妈是何云婉的陪嫁妈妈，何云婉过世后便跟在季攸宁身边，季攸宁被接到何家之后，年妈妈也一起回了何府，照顾季攸宁长大，因此季攸宁对她很是尊敬。她脾气温和，处事有方，院里的小丫鬟们都很喜欢这位管事妈妈。随着年妈妈年纪渐长，眼睛越来越不好，素玉可以独当一面之后，季攸宁便让年妈妈回家养老，含饴弄孙。

　　“小姐婚事定了下来，老奴自然要来给小姐道喜。”年妈妈被季攸宁扶着进了里屋，在明珠拿来的小杌子坐了，握着季攸宁的手上下打量。她其实已经看不大清了，只能看清眼前人的五官轮廓，隐隐能看到夫人的影子，一转眼，小姐已经这么大了……她微微红了眼圈，又欣慰又开心地道，“小姐果真是有大福气的，得皇上恩典嫁进王府，夫人在天有灵，定会欣慰不已。”

　　“是呢，”季攸宁没有解释这桩婚事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而是顺着年妈妈的话笑着应道，“我早便说过让您别着急，您看，没骗您吧。”

　　年妈妈失笑，小姐独自一人寄住何家，无论是老爷还是老爷后娶的继夫人都没主动提过小姐的婚事，因此她当初没少着急，唯恐老爷不将小姐放在心上。

　　“嫁进王府，身边必须得有放心的人，”年妈妈问，“陪嫁丫鬟带哪些，大姑娘心里头有数？”

　　季攸宁点头：“素玉、明珠、八宝、琼珍四个大丫鬟定是要跟着我的，我想着再挑四个二等丫鬟带过去，都是信得过的，您放心吧。”

　　“小姐嫁的这么远，老奴哪能放得下心呢？”年妈妈叹气，“只恨自己老了，眼睛不中用，不能和小姐一起进王府。”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季攸宁认真道，“您哪里不中用？我身边得用的人全是您调教出来的，若是没有您，我哪能有这么多得力的丫鬟？”

　　“小姐就会宽慰人，”年妈妈抹了抹眼角，闻言露出了几分笑模样，“老奴知道您身边肯定不缺丫鬟，但不知您外边的人手够不够。老奴家里的大孙子年有余，今年十七，人大了心也野了，不愿意看庄子，想去皇城见见世面。老奴寻思着，不如让他跟着您去皇城。他虽然人调皮了些，人是个机灵的，也肯吃苦，让他在您身边，就当代替老奴出力了。”

　　季攸宁想了想，有这么个人在的确方便，万一有什么事需要人往江南传话，年有余更是合适不过，于是点头应下：“改天让他来见见我吧。”

　　“不必改天，人现在就在外头候着呢。”年妈妈立即道。

　　原来年妈妈今日来是早有准备，季攸宁不禁失笑，“那快让人进来吧。”

　　屋里头不止丫鬟婆子都在，季攸宁就没讲究那么多，让明珠直接将年有余带进了正堂。

　　不一会儿，一个年纪十七八的少年进了屋，迈进门之后眼睛没乱瞟，瞧见祖母身边那个少女便知道这就是主子了，手脚利落地给季攸宁磕了个头，“年有余见过大姑娘。”

　　季攸宁免了他的礼，待他起身后打量了一番。只见他个头中等偏上，身材偏瘦却不瘦弱。他一身蓝色布衣，皮肤黝黑，一口牙倒是白，应是个爱在外头跑的，长得一副机灵相，一双眼睛十分有神。

　　“是个好的，”季攸宁笑道，“你祖母说你想去皇城见见世面，你可愿意跟了我？”

　　年有余立马打了个千：“奴才谢大姑娘赏识，愿为大姑娘效劳。”

　　这便是应了，季攸宁让素玉给他包了个红包，年有余收下后说了几句吉利话便退下了。年妈妈又和季攸宁唠了许多家常，要走时被季攸宁留在了院里，“妈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以后也没什么机会了。”

　　一句话惹得年妈妈又掉下泪来，季攸宁亲自将人送到了偏院客房，吩咐明珠好生照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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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将军独女赐婚靖王的圣旨，不止搅乱了何家的水，在整个金宁也引起了轩然大波。

　　金宁的官员不少，还有很多养老的勋贵，大家都知道季大小姐长在外祖何家。最开始，金宁的夫人小姐有个什么事，还都会送请帖给季大小姐，然而不管是国公府的夫人还是七品官的女儿，季攸宁一概婉拒，久而久之，众人都知道了季攸宁似是不愿在人前出现，有人觉得季大小姐这是知道自己处境尴尬，故而行事低调，更有人恶意猜测，季大小姐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理由。

　　如今季大小姐一步登天，众人才记起这位再怎么低调，也是季崇元唯一的女儿。

　　瞬间，送给季攸宁的帖子塞满了听竹苑。这日，明珠又拿了一叠拜帖进屋，季攸宁只草草翻了翻便又递回给了明珠，“都推了吧，备好回礼，就说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日便要启程，实在抽不出时间。”

　　如今朝中因夺嫡之争暗流涌动，最年长的寿王与最受宠的成王两派针锋相对，金宁虽离皇城甚远，但仍有许多党羽派别。送帖子的人有真心恭贺之人，有趋炎附势之人，更有别有用心之人。季崇元是各派争相拉拢的香饽饽，季攸宁不想给她爹爹招惹麻烦，如今她更是和靖王站在了一条船上，在不明靖王的情况之前，还是尽量避开与这些人接触。

　　明珠刚应，外头素玉进来，说是大房何七姑娘身边的丫鬟求见。

　　“这倒是稀客，”季攸宁挑了挑眉，“让人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蜜合色小袄的圆脸丫鬟进来，行礼道：“奴婢燕巧见过表姑娘。”

　　“起身吧，”季攸宁问她，“你家姑娘有什么事？”

　　燕巧呈上了一封信，信不长，季攸宁很快便看完了。她沉吟了片刻，对燕巧道：“回去跟你们姑娘说，我知道了。”

　　燕巧闻言脸上露出喜色，又行了一礼：“奴婢代我家姑娘谢过表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