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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长别离 ...

  •   夜里,桌上有一盏蜡烛并未吹灭,她自从来了乌孙便习惯夜里留些光亮,也不知道在照什么。
      她盯着刺眼的灯芯,感觉到身旁的军须侧了身,她也侧着身子面向蜡烛,这夜,她辗转难眠。
      窗前突然响起了一声轻扣,她心里扑通一响,回身看看军须,见他眼睛都没眨一下便放下心来,可是等她回味过来,却不知自己在担忧什么。
      清早,外面便热闹了起来,军须侧过身带着忪惺笑道,“这么早娘子站在窗前看什么”。
      细君回过神转头,看着他揉眼睛的样子,走回床边,“下面好热闹,今天我们再去昨天的茶楼坐坐可好?小二哥说那里中午好热闹”。
      军须坐了起来,穿上衣服将她拉在桌子边坐下,“好,我还给你买糖炒栗子吃,吃完了我在带你去东市转转,昨天有人说今天那里有庙会”。
      “好”。
      军须买糖炒栗子的空当,细君见到了□□。
      她看向地上行礼的人让他起身道,“谢谢都尉愿意相信细君”。
      □□起身,目光垂地,“宫中打造饰物皆有印记,末将怎敢怠慢,不周之处还请公主见谅”。
      那日她递送的玉簪乃宫内专人打造,虽有皇家印记,她还担心□□将那日的小二哥扣押起来审问,一来二去他们就该错过了。
      “长话短说,我请都尉来,是想问问有没有细君可以帮忙的地方,在边境乌孙和匈奴之间。”
      “公主,末将在本城池内能够调遣的兵马只有五万,一旦乌孙匈奴里应外合,末将得不到及时支援,匈奴便可越过此边境直入代郡,更令人忧心的是乌孙一向与焉耆交好,若是三方齐攻,雁门,云中,代郡皆是他们囊中之物”。
      “焉耆?”她未曾听过这个国家,她重复问道。
      □□点点头,“焉耆历代和乌孙从未兵戎相见,一直保持着另外人难以理解的和平”。
      “乌孙匈奴人长得大同小异,可有办法区分焉耆,防止内应混进来”。
      “他们尚红色,就连头发也染红的”。
      “那我要斩断三者的关系岂不是只能从匈奴下手”。
      “公主还要防着焉耆”。
      “那我如何联络你?”
      “公主与边境将领若有联系一旦被发现或闹大后果不堪设想,来往送信之人也不一定可靠,不如公主带只鸽子回去”。
      这个提议立马被细君打断,也许军须知道她有小动作,但如此明目张胆,总是坏了夫妻情谊,“我有十分可靠的送信的人,这点都尉不必担心”。
      说着她瞧了眼楼下,“都尉走吧,我知道后面要做什么了”。
      □□见她望着楼下的神情,猛的站起身,带倒了一茶杯落到地上,正值中午,客栈人声繁杂,小二忙活着一时没察觉,细君向他摆摆手,“快走”。
      刚弯下身子想要捡茶杯,她在嘈杂声中听见一阵稳健的脚步声,果然不出一会儿军须便走了过来伸手拦住她的手,细君眯了眯眼。
      “这是怎么了?”军须将茶杯的碎片一脚踢开问道。
      “没什么,刚刚一个焉耆人想要请我喝茶,见我不答应便一怒之下扔了茶杯走了”。
      “焉耆人?”军须本来在摊开栗子,听到这里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他们很少与汉人来往”。
      “本来我也识不得他,幼年在帝丘见过几个商人,他们通身都是红的”。
      “嗯”。
      军须这不咸不淡的回应让细君有些打鼓,她遮掩道,“吃了我们就回吧”。
      军须剥了颗栗子放到嘴里,“好,回去歇息一下我们就去西街”。
      “我是说回乌孙”,细君看了一眼他。
      “啊?”军须眉毛一挑,又道,“不急,咱们逛了庙会明日回去”。
      细君点头不再说话,一心一意吃起糖炒栗子。
      三日后,乌孙藏书处。
      细君沿着书架一路路走过,乌孙自己著书并不多,大多是汉朝和周围地方的书,她瞧了半晌问道, “常笑,你知道焉鸟吗?我在昆靡衣裳上见过,我想绣个锦袋给他,想找个样子临摹”。
      “夫人,那是我族圣鸟和图腾,要在上面的神集上才看得到”。
      “你去找来我我瞧瞧”。
      细君说着转身出了门,第二日一本书规规整整的放在她的桌上。
      她捧着书走到院子里,找了一处背光的地方摆着塌倚在上面,旁边摆了一壶清茶和一盘糕点。
      她瞧了眼站在花圃旁专注浇水的常笑,“能在这儿长起来的花草都不娇贵,不必日日浇,小心给灌死了”。
      常笑小心翼翼地端着水壶,“奴婢没浇别的,就这一小块”。
      听她这样说细君才注意到花圃的右角,是她撒了鲜支种子的地方,便收回目光不再多言。
      大概看了一眼书,除了能看到鸟的形态,其余都是乌孙语,她一概看不懂。
      遂放下手中的书拿起另一本,这是她让玉儿在她们自己的藏书房里找出来的书。
      “焉鸟乃乌孙和焉耆两族共有图腾,此鸟有红黑两色,世间传闻此鸟发源于山东孝义县漹水一带”。
      看着看着她躺在榻上,经不住暖意融融的太阳,脑海里想象着这鸟的样貌,渐渐闭上了眼。
      一觉眯到晚风袭来,她觉察到了冷才醒来,最近格外嗜睡,她瞧了眼身上盖着的锦被,掀开站了起来左右望望,“常笑,我的书呢?”
      一旁的常笑双手拢起棉被,“奴婢给公主收起来了”。
      “那你拿出来放到我床头去,我晚上无事闲暇时看看”。
      见常笑低头不动作,她又“嗯?”了一声,常笑才道,“昆靡说以后不要看了”。
      “昆靡来过?”
      “嗯,见夫人睡着了,给夫人加了棉锦就走了,说晚上过来用膳”。
      细君心里一时不知作何感想,这事肯定是瞒不过他了,那日在边境她故意说焉耆人,事后想想就觉得自己太过冒失。
      “那你收好吧,晚上让厨子准备几样长安的特色菜肴,口味重些”。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公主的菜单独上几盘,可好,公来了乌孙,调养不好,月事都乱了,咱还是吃些清淡益体的”。
      细君只是笑着不作回应,只是盯着一处不讲话。
      常笑没了踪影,玉儿扶起细君的胳膊道,“公主别担心,那焉鸟的样子玉儿给您摹下来了,您看,照着这个样子也能绣”。
      顺着她摊开的绢书,细君微微扯出笑,“你真聪明”。
      这世上最难止住的是风和谣言,一旦点了火除非一把火烧光,谣言不能止。
      秋天的时候,人们都说焉鸟起源汉朝,乌孙和焉耆的祖先是汉朝人,军须虽然心里明白不会苛责这种风言风语,但是一旦有人挑起,她也要准备个体面的说法。
      在军须长子泥的生辰上,若古娜还是爆发了。
      她抱着孩子在军须面前摇晃,彰显着她独特的地位,军须只是瞧着泥,偶尔逗上两句,也不抱他。
      细君旁观,军须在这场戏中到底扮演怎么的角色,一个父亲怎会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如此无动于衷。
      她刚刚剥了一颗青葡萄欲入嘴,哪知身旁的军须突然一俯身咬住了她指尖的果肉,连带着轻吮了她微颤的指头。
      她的心尖跟着指尖一软,笑道,“还要吗?”
      抱着孩子的若古娜将泥递给身后的侍女笑道,“昆靡,焉耆也派了使者来贺泥的生辰,您得喝上三杯回礼才是”。
      这时有人站了起来走到庭中央,细君双眼一看,心漏了半拍,这焉耆人并不是全身红衣,相反全身一点红色都没有,她微微凑近军须的耳朵,“他为何不穿红色?”
      军须回了底下人一句话,将酒杯喝到底然后放在桌上,回眼望着她眼里尽是笑意,“谁说他们穿红,红色只能在祭祀上穿”。
      那日在边境她真的全露馅了,细君镇定的回过神对底下的人报以微笑。
      焉耆人旁边的译者道,“听闻皇庭传言说我们焉耆一脉传自你们汉朝,难道当初我们的祖先不是在博格达与骄奢靡毗邻而居?”
      细君放下手中的果子,心微微一紧,笑看一旁的军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昆靡,你可要我说道说道”。
      这时若古娜道,“匈奴焉耆和乌孙自古以来都有血脉联系,都不曾说过这样的话,更何况你们不是有句话叫无风不起浪,这流言也是从夏宫传出来的,”
      翁归站了起来捧起酒杯,“使者说笑了,右夫人本来是想给自己的夫君绣个东西,人家夫妻间的情趣,何必攀谈上国家大事,哈哈,喝,咱们喝酒”。
      接着焉耆在宴席中派来的使者接二连三的占了五个人起来,见势大禄也添油加醋一番。
      军须不说话不参合只是静静的看着底下闹,喝着葡萄酒。
      那场宴席后,这夏宫就如长安的冷宫,无人再来造访,除了翁归,军须也没来过。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长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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