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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是痛苦也是欢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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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对于感情绝望只是一瞬。
柏禾第一次明白这个道理是在十岁这样的年纪。那一天,他的妈妈带着他去外婆家,本来该是住满一个星期的。但是后来外婆要去大舅舅家一趟,他只好和妈妈提前两天回家。
真的是简单而又温馨的家。
然而门开的一瞬间,一切都坍塌了。
他跟在妈妈的后面,没有抬头。只是在前面开门的妈妈没有走进门,钥匙插在孔里,摇晃在一片寂静中。柏禾抬头,他的爸爸在和一个算是漂亮的女人衣衫不整抱倒在地上。
死一般的安静,他甚至能听见那些要么急促要么停滞的呼吸声。
没过多久,所谓父亲的这个角色,从他的生命中完全退场。
后来他长大,为了符合母亲的期待,他成为了一个开朗的少年,周阙当年说的,闪闪发光的少年。一根坏掉的琴弦尚未断裂,大家都不会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只有琴弦自己知道,自己发出来的声音是所么嘶哑可怕。
柏禾觉得所谓的人就是混迹在人群中的一员,大家一个挤着一个,一个推着一个,所有人都不能改变自己的脚步,只能跟着人群走。
跟着人群走,成为最普通的一员。
然而,他走着走着,发现大家前进的方向居然是没有退路的悬崖,他惊慌失措,可是背后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他无法返回,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拱着离悬崖边越来越近。
昏黄的灯光暧昧无比,柏禾眯着眼睛,把所有的照片塞回那本书里。他把书放回原来的地方,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过,然后起身离开。
如果他此时此刻回头,那么,他就是把顾清让推向悬崖中的一员。
第二天,年假开始。
顾清让酒醒以后已经是中午了,他起床捣弄一些食物垫胃,然后下意识发信息感谢柏禾照顾他。
“嗯。”柏禾回信息,“实习也完了,回家好好找份工作吧。”
顾清让抓了抓毛躁的头发,他还真是意识不到自己在新闻中心的实习生涯就这样结束了。“主任你有空吗?”他一边念叨一边发信息,“请你吃饭。”
手机那边的人毫不犹豫回道:不必,我已在火车站准备回老家。
顾清让握着手机,还在想措辞。
柏禾在发信息过来:准备上车,不聊了。
顾清让倒在沙发上叹气。
顾清让是不会知道,柏禾不聊的原因不是因为上车,而是因为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柏禾合上手机,抱胸看着面前人,“你现在是跟踪狂吗?”
周阙不被撼动,“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哼。”柏禾站起来。
就在这一刻,他们面前有一辆火车准备开启了,进站的信号响起,同一时间,柏禾冲上去抓住了周阙的衣服。周阙感觉自己被一阵大得不可思议的力道往后推,一路推到轨道不远处。火车驶过,声音鸣耳,风声激烈。
“你如果真的那么爱我。”柏禾看着他,满脸微笑,“不如我们一起死吧。”
火车带过的风几乎就要把周阙卷进轨道里,他的心跳剧烈跳动,不由自主的挣脱柏禾的手,然后拼命想逃跑,只是跑没两步,就脚软倒在地上。
柏禾不为所动,一步一步向他走去。“好吧,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周阙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柏禾确实闹过不少次自杀,只是他的人生准则就是不干扰别人。也绝对不会劝人自杀要别人跟着他一起去死。
“什么是永远的爱?”柏禾已经不明白了,“就在你爱的那一刻,你死去了,就不会改变了。”他朝他伸出手。
周阙拍开他的手,“柏禾!你冷静点!你现在一点都不像平常的你!”
柏禾静默一瞬间,然后蹲在他的旁边。“我很冷静,我只是在验证所谓爱到底能到什么程度。”他说,“你点头的话,我们现在就能相爱。”他问,“要和我一起死吗?”
周阙倒在地板上,手指颤抖着,瞳孔不断摇晃。他眼底的柏禾如此坚定,所以他才更加恐惧。
“喂!那边的两个人!那边很危险!”火车站的管理人员早就发现了他们两个,急匆匆地跑过来。
柏禾看着周阙,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对着管理人员道歉,然后就回到原来的位置,拖着行李离开了。
周阙看着他的背影,突然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们,终于结束了。
柏禾,也结束了。
“有些人活着,但是他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但是他却还活着。”
“草泥马的名人名言。”林睿在手机那头骂他,“你好几天没有接电话,劳资以为你已经挂了!”
柏禾揉了揉额头,“老家的电线被我大卡车撞倒了,工作人员又放假了,我们一个小村庄停电三天了。”
“好给力的卡车!那你岂不是要摸黑过年!”林睿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传了过来。
柏禾一边拉着行李箱一边讲话,“所以我回来大城市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熟悉的pm2.5,这难得寂静的街道,下火车的我除了肯德基什么都没有吃到。”
“你这神经病!也不看看现在是凌晨多少点。”
“哪个神经病凌晨打电话给我?”
林睿没好气,“没死就成,挂了,我老婆还在温暖的被窝等我。”
柏禾闻言,立马挂了电话,连再见也不说。
他能想象,手机那头的林睿大概会骂骂咧咧个不停。
从火车站打车回小区,在十四楼停下的柏禾忍不住抬头。顾清让刚开始是随时报道自己的动向给他的。例如,他把房子还给那个阿姨,已经回去自己的城市了。例如,新年祝福什么的一个都不落。可是,柏禾通通无视了。顾清让也就渐渐减少了信息量。
“没有自信。”柏禾自己下结论。那个死小鬼要是再在他面前作死,他可能会就地强了他。
新年后的几天,柏禾去最近的超市买了一大堆速食食品,用电影陪着自己渡过了漫长的假期。
一下子,春天就来了。
百花盛开,姹紫嫣红。
林睿在发现柏禾和顾清让几乎断了联系以后,又继续敲锣打鼓安排相亲。柏禾皱眉拒绝,林睿表示:“你找个可以帮忙打扫卫生的同居人也好啊。”
柏禾回头,发现自己的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堆积起了垃圾。
林睿感慨,“像你上一年失恋的状况一样。”
柏禾不同意,“我什么时候谈恋爱了?没有恋爱何来失恋?”
林睿啧啧摇头,“谁知道你。”
柏禾愤怒,立即收拾房子。
林睿不死心的推介,“这次相亲对象是大学生,性格开朗,外表清秀,绝对是你喜欢的款。”
“大学生?”柏禾想把林睿也一起扔进垃圾袋里,“你太禽兽了!”
林睿皮笑肉不笑,“你不就喜欢啃嫩草,我可是看透了。”
鉴于林睿以死相逼,柏禾又被硬拉着去相亲。只是这次的相亲对象,那位大学生是个娃娃脸,要是他说他是高中生,柏禾都会相信。
柏禾觉得自己并不是恋童癖,立马婉拒了。
“好可惜。”他嘟起嘴巴。
柏禾也跟着他嘟起嘴巴。
两人相互碰杯,准备好聚好散。
其实他跟那个娃娃脸还聊得挺来,一不小心就喝多了。娃娃脸舔了一下嘴唇,立马殷勤地叫来出租车,说要送他回家。柏禾当然自己他的心思,可是无奈自己走路都走不直,乐得有人扶自己回家。
“大哥哥,身材不错啊。”出了电梯门,娃娃脸不停地给暗示。
柏禾硬生生打了一个寒颤,“你这张脸,可以叫我叔叔了。”
“叔叔。”娃娃脸立刻这么叫道,毫不犹豫。
柏禾的手臂都起了鸡皮疙瘩。
“叔叔,人家喝醉了,就不能到你家借宿一宿吗?”他摇着他的手臂撒娇。
柏禾听到这样的说话语气就头疼。“别,我腻。”
“叔叔......”
柏禾想呵斥他停止叫他叔叔,可是他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娃娃脸的声音,这有几分阴森可怖的嗓音属于......
娃娃脸也被突然站在面前的人给吓了一跳。
顾清让咬牙切齿,表面还要带着笑容看着他们。“请问!你可以放开这个我发了一百条信息却没有回过一条的自杀惯犯的手吗?”
娃娃脸看看明显生气的顾清让,又看看一脸懵逼的柏禾。“好吧,我懂了。既然如此,打车费能还给我吗?”
顾清让甩了一百块给他。
娃娃脸拍了拍柏禾的肩膀,飞快地跑走。
“你怎么会在这里?”柏禾体内的酒精这时候全部涌上脑袋,他根本没有太大的思考能力。
柏禾扬起手机,“我从年三十就发信息打电话给叔叔您,可是您丝毫没有别的音讯,我就亲自跑过来了。”
柏禾被这声叔叔喊的一阵寒意。
“叔叔你玩419啊?”他问。
柏禾觉得自己不是那么轻浮的人,“相亲对象。”
顾清让换了一个说法,“叔叔,你跟第一天认识的相亲对象419吗?”
柏禾叔叔有点欲哭无泪。“滚滚滚。”
顾清让往前迈一步,就走到他的面前。“那么晚了我能滚去哪?”他睁大眼睛,睫毛颤动。
因为太过靠近,连对方的呼吸都能感受的到。
柏禾发现自己的心跳加快,连呼吸都变得急促。“我......”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我怎么......知道你......”
顾清让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十分熟悉的香气。
顾清让:“我还没把你家钥匙还你,下车以后就直接进去洗澡休息了。”
柏禾脚步趔趄地朝他靠近,顾清让以为他想进门去,自动往后退。可是柏禾只是死死盯着他,跟着他的脚步走。等到顾清让退无可退,后背抵住墙壁的时候,柏禾还在往他靠近。
“这个味道好熟悉......”
顾清让的脸皮变厚了,“因为就是你家的。”
柏禾还在慢慢靠近,喃喃自语。“好熟悉......”
顾清让发现一阵阴影投下,柏禾低下头碰触到了他的嘴唇。冰冰凉凉又软软的嘴唇,柏禾的嘴唇。
柏禾捧住他的脸,像亲吻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亲吻他。
顾清让吓得瞪大了眼睛。
因为柏禾喝了很多酒,酒精借着嘴唇也传了过去,顾清让也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片模糊。所以在柏禾把手伸向他的身体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