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恶魔》颜昭晗

8、一次气氛不错的晚宴

　　尽管林明思和江烨淑已经约定好只能谈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但是他们的话题依然不受控制地又回到了山海经的身上。

　　山海经就像他和江烨淑之间某种纽带，或者说是一个将他们联系，又将他们阻隔的锁链。因此林明思笃定地认为，和嘉瑶一样，江烨淑也不可能和他交往，他们俩之间就算开始，也没有继续发展下去的理由。

　　“我没有阿海犯罪的证据，那是因为阿海出来的时间太短了，他来不及犯罪。”江烨淑说着她的推测。

　　“为什么你一定认为阿海会犯罪？”林明思反问。江烨淑似乎对这件事非常有执念，可是如果山海经的分裂人格真的危险到他某一天会掏出一把冲|锋|枪冲到商场里面疯狂扫射的地步，江烨淑为什么不趁早离开她？她优秀又漂亮，应该不难找到一份这么好的工作。

　　“感觉。”江烨淑微笑起来，“这种感觉不太常有，但一般不会出错。”

　　林明思好奇地看了她一眼：“那你对我有什么感觉？”

　　“你不会犯罪的，你很善良，而且总是犹豫不决，”江烨淑的眼睛直直望着她，与山海经的锐利眼神不同，她的眼神没有侵略性，“你不会犯罪，不代表你不会诱发犯罪。”

　　林明思觉得手中的拿铁咖啡真的是太腻了，就像粘在杯壁上的奶油泡沫一样冰冷而黏腻。

　　他站起身说：“我累了，想回去。”

　　林明思回到租住的房子时觉得心情沮丧，见到那一大束放在塑料饮料桶里的玫瑰让他心情更加不快，却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而沮丧。他拿出手机，想给嘉瑶发一条微信，说些什么。比如，你见过活的双重人格吗？我见过。而且其中一个人格好像会犯罪，你看看能治不，要不要送去电击。

　　他踌躇了许久，还是没把编辑好的微信发出去。江烨淑说得没错，他犹豫不决，不论是和嘉瑶复合的事情，还是处理山海经的事情，他都迟迟下不了决心。

　　周三的下午，林明思刚下班往出租的房子走，盘算是买小区门口那家的炒面还是买经过路口的那家炒面，电话响了。

　　“明思，我是景山海。”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温和。

　　“你好……”林明思想起了那两束并没有给他带来惊喜的玫瑰。

　　“一起吃晚饭。”山海经说道。

　　“江烨淑也去吗？”林明思问，他看到路边有一家鞋帽商店门口放了一面镜子，走过去抹了抹头发，把衣领拉服帖。

　　“她当然不来，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晚餐。她是我的秘书，又不是贴身保姆，她也得下班。”山海经的心情看起来很好，说话的语气都带笑一样。

　　他们约在一家高档酒楼见面，林明思匆忙乘坐地铁赶到那个地方，出站时见山海经已经在酒楼门口等待了。林明思远远望着山海经在霓虹灯光之下的身影，高大挺拔，他安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望着哪，车水马龙的城市干道或者是深蓝色的夜幕，像是一棵树。

　　林明思心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是一个多么出色的男人。

　　“江烨淑告诉你了吗？”他们坐在酒店里时，林明思问道。

　　“告诉我什么？你们昨晚去约会了吗？”山海经皱起眉头。

　　带着一种挑衅和恶作剧般的心情，林明思点点头：“是的。”

　　酒店里的灯光明亮，林明思能看清楚山海经脸上每一个细小的表情变化。林明思甚至有点担心这个表达肯定的短句一出，山海经就会切换成准罪犯阿海；但山海经只是皱了皱眉，挑起了眉毛。

　　“她没有告诉我。不过既然你这么说，我得抓紧时间了，我不能落在江烨淑后面。”

　　起泡酒先端了上来，两个人碰了一下杯。

　　“江烨淑是个能干的女孩。”林明思说，说完就后悔了。他和江烨淑约会时，与她谈论山海经；和山海经约会时，又谈论江烨淑。

　　“她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

　　林明思差点把酒给喷出来。

　　毋庸置疑，作为一个能够在公司开会时发挥作用的外部董事，山海经具有很强的掌控对话方向和节奏的能力，起码不会像他和江烨淑约会那样坐在咖啡桌两头大眼瞪小眼。山海经开始向林明思讲述家史，讲他那个具有传奇色彩的，有精神疾病的，甚至形象有些像女巫的爱尔兰母亲。

　　其实故事很简单，他和江烨淑兄妹相认的过程也没什么狗血。他们的母亲都是同一个人，爱尔兰的女巫，如此而已。而不同的是，江烨淑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她甚至有一个比较幸福而完整的童年；而这些都是山海经所没有的。

　　林明思大致能猜到山海经是如何形成双重人格的，可是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也无能为力。

　　林明思并没有吃多少，本来饭量供应得就不大，而且因为山海经坐在他的对面，他有点紧张。起泡酒在他的胃里来回翻腾，酒精欢快地涌入血液，他开始觉得头脑发晕。当山海经又邀请他去“坐一坐”时，林明思点头同意了。

　　他的脑袋一直都是蒙的，意识好像是在海浪上载沉载浮。他勉强用一点清醒的意识把起泡酒一并列入了黑名单。

　　山海经带他来到了哪，林明思有点搞不懂了。那里像是郊外一个度假区，出租车停在一幢别墅前。山海经的手臂搭着林明思的肩膀，到处都黑魆魆的，最近的路灯也在几十米开外，加上别墅区这种地方向来都是安静甚至阴森的，看起来有些可怕。

　　“我最近住在这里，相当长一段时间都会住在这。”山海经说着，领林明思穿过门廊，他打开了门廊的灯，“如果你想要拜访这里，可以随时给江烨淑打电话。”

　　“哦……看起来很不错的地方。”林明思用手背贴了贴因为醉酒而发红的脸颊。

　　山海经的工作性质注定他得四处奔波，尽管每到一个新城市他都能给自己弄来相当舒适的住处。这座别墅里面空空荡荡，除了一些必备的家具，比如沙发、储物柜之类的，什么都没有，就连装修也毫无特点，像是一个巨大的宾馆房间。

　　山海经让林明思在沙发上坐下来，他给林明思端来了一杯水，然后在林明思身旁坐下。

　　林明思抬头望着头顶的水晶吊灯和楼梯上白色的栏杆，问道：“江烨淑也住在这里吗？”

　　“为什么你总是在我面前提到江烨淑？”山海经的声音温和，尽管语气似乎有一些威胁的意味。林明思明白过来，现在的这种情况，最好不要想着去把山海经给惹恼，因为他很有可能切换为阿海模式。

　　“不，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说——”

　　“听好了，和我约会，就不要老在我面前谈别人的事。不管是江烨淑，还是你喜欢的歌手、明星。”

　　两个人都沉默了。可能过了一分钟或者十分钟，山海经的手轻轻搭到林明思的肩膀上。林明思的身体僵硬，但是他的脑子还是一片混沌，眼前的景象逐渐变成带花的斑点在飞速旋转流逝。他还在犹豫，林明思意识到，他在害怕，同样也在犹豫。

　　山海经的下巴轻轻挨到了他的头发上。他身上的古龙水味道很好闻，那是种柔和的味道，甚至柔和得有点轻佻了，却意外地适合他。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到，应该就是这个人了。”山海经说，他摘下眼镜，放在一边的茶几上。

　　如此俗套的表白，林明思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山海经的嘴唇贴到了林明思的额头上，他的嘴唇冰凉。他和江烨淑果然都有体温偏低的DNA。林明思没有动，他什么都没有说，思绪却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去。嘉瑶，江烨淑，这些女孩的脸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浮动，而他闻到了景山海身上香水的气味。

　　他的嘴唇顺着林明思额角的一侧开始往下移动。眉梢，眼角，颧骨，面颊。林明思没有反应，在这个时候，他确实感觉到不知所措的惊慌。

　　山海经一手环住林明思的腰，另一手按住了他的后脑勺，他在用嘴唇去寻找林明思的嘴唇。

　　林明思忽然推开了他，站起身。

　　“对不起，我不想……不想这么快。”

　　“没关系，我理解。”景山海还是坐在沙发上，平静地抬头望着林明思。他本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稍微有些凌乱，他又拿起眼镜重新戴上。

　　“如果你不想回去的话，可以在这里住一晚上；如果你想回去，我帮你叫车。”

　　“不用麻烦了，”林明思往后退了一步，他心乱如麻，但这不是因为酒精所引起的，但又是什么原因，他此刻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来，“我自己打车回去。再见。”

　　他走过别墅门廊的时候几乎是跑起来的，在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他发现别墅二层有一扇窗子是亮着灯光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人，是江烨淑。她站在那里，穿着一件深红色的系带睡衣，长发披在肩膀，低头看着林明思近乎于落荒而逃，大概是灯光或是其他什么因素，江烨淑脸色异常阴沉。

　　她发现林明思回头再看他，表情很快就变成了微笑。她对林明思挥了挥手。

　　林明思坐上出租车时，还在想着这对古怪的兄妹。

　　他回到出租屋时已经快十一点了。林明思走到卫生间里，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洗脸。酒精的作用已经不甚明显，他却觉得脸上发烫。冰冷的水扑到发热的皮肤上，有种奇异的痛感。那不是景山海的吻，因为景山海如此温柔。

　　该怎么办？他问自己。

　　陷进去了，已经出不来了。

　　他也许做出了一个最错误的决定，而因为这个决定，所有的未来都无法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