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走在风雨中[重生]》端仞

20、第二十章

　　季行水目光如电，“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我跟季先生都有共同的利益，所以我绝对不会害季先生。”太监将两只手交叠而放，宽大的袖子垂在身前，礼仪跟姿态挑不出一点错来。

　　季行水沉声开口，“利益这一说，不要放在我身上。”话落，季行水抬手就挽出一道术法，猛然朝对面的人掷去，“我要如何，轮不到旁人插手！”

　　对面的太监脸色一变，刹那之间一道紫光闪过，太监那张圆润的脸上先是呆滞了一瞬，而后看到面前汹涌而来的青光，猛然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惨叫一声，翻了个白眼倒头就晕了过去。

　　季行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手腕一转，那道青光如蛇般拐了个弯越过那太监，击向他身后的那道虚影上。

　　嘶！

　　青色流光爬满那道虚影身上，逐渐蔓延成人形。

　　“我是榭原人，我要做什么，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季行水看着那青色的鬼影开口说道，他的语调很慢，声音很低。似是波澜不惊，可仔细听起来却还是带着几分不容忽略的颤音。

　　那青色的人形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的脸面来，倒是那姿态还是保持着高贵端庄。

　　“先生，您问的这些根本就不重要，我们在做一样的事，是可以共进退的朋友。何况，榭原当年力求一个众生平等，先生也是榭原人，难道就因为‘寡不敌众’，所以就要弃我们于不顾了吗？”这是一道极为温和的男音，不怨不怒，让听者如沐春风般舒畅，单单是听这声音便都能想象到他的脸上一定是有极为温润的笑容。

　　季行水却没办法感受到他的温润，他甚至是从心底感觉到凉意。
　　他一向认为自己所做的是天理不容的事，违背道德与人性，是不能见光的，迟早有一天会人人得而诛之。他在黑暗中苟延残喘，每一日都在受到良心的谴责，可是突然来了一个鬼，跟他说他们有相同的利益，是可以互相帮助的‘朋友’？
　　他们用‘众生平等’四个字提高自己的身价，以为‘众生平等’这四个字比命还值钱，比国泰民安还要高尚！
　　可偏偏，季行水心底苦涩蔓延，他自己一样用‘责任’在抬高自己。

　　“榭原力求的众生平等，从未想过让五界再次陷入动乱之中。”季行水尽力克制自己的语气不那么激动，话说到一半只能停顿半晌，深吸一口气压住了自己心中的戾气，沉声道，“万物皆有灵，也许你们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最多，可这些不公平，并没有给你们视万物为草芥，视无辜之人为蝼蚁的理由。”

　　对面的鬼影估摸着是觉得他这话说的实在是太高尚，低在尘埃里的生灵免不得要笑一声眼高于顶的‘同物种’。
　　其实也没什么好笑的，就觉得对方站着说话不嫌腰疼，还没经过大风大浪所以才敢这么信口开河吧。

　　季行水对此也不恼，眉目之间依旧冷漠，清晰明了的站定自己立场，“我跟你们，永远都不会是共进退的朋友。”

　　那鬼影笔直的站着，周围的气氛凝固，沉默的有点阴森。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鬼影移动了一下身子，而后躬身朝季行水拜了一拜，“若是先生坚持孤身一人，那我自然不能再为难先生。只是先生已经杀了鬼界之主，难道现在要半途而退，还天下一个太平？先生，做错的事情，就算再挽回，那也是错。万物生灵有没有这么大度，先生经历过榭原一事，心里自然应该非常清楚。”

　　季行水顿时惨白了脸色。

　　鬼影拢了拢袖子，拢到一半发现自己现在还是个半实体，实在没多余的袖子给他拢，只得改为将手优雅的放在了身前，轻描淡写的开口，“我相信先生是聪明人。”

　　外面的鬼魂在疯狂叫嚣，里面的鬼影泰然自若的给季行水施压。

　　季行水沉默了很久才再次看向他，“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旁人又哪来的资格插手？”
　　就算前方道阻且长，他做出的决定，从来不会后悔。就算做下十恶不赦之事，那也是他不得不去做的事。谈何后悔？
　　又谈什么半途而废！

　　“我如何敢插手先生的事，只是同先生提个醒罢了。”鬼影语中含笑，“毕竟这都不知道是第几世，先生的亲人死的那么不明不白了。”

　　“你说什么！”季行水脸色大变，猛然三步并两步朝前冲去，伸手一把就抓住了面前这道青色半实体鬼影的脖子，“你到底是谁！”

　　第几世？死的不明不白？

　　季行水骨节用力凸起，若是面前这道鬼影是一个拥有实体的人，早就被掐断了脖子。
　　因为这终究是一道半实体的虚影，或许只是一个鬼影分身，所以季行水对他做什么，他自然有恃无恐。
　　即使致命点被要挟住，那道鬼影也能淡定的开口，“先生的家人，去的太过冤枉。季老夫人对先生那么好，最后的下场，真的是因为先生而死去的吗？先生这些年只在心内愧疚，可有去地府查一查是否还有季老夫人的鬼魂呢？”

　　季行水瞳孔紧缩，浑身剧烈颤抖。

　　季老夫人其人是位烈女子，为人颇为护短，季行水前十五年，可以说是在季老夫人熬的糖水里长大的。如果他没有恢复记忆，没有拿到属于宿行水的天赋，没有承担起榭原少主的责任，他这辈子可能就会这么按部就班的过下去。
　　可惜，生活从来没有如果。他成了宿行水，铁了心的扛起了榭原少主的责任。那时候他不辞而别，季老夫人那样的烈性子，硬是忍着一个当母亲对子女的担忧没去找他，三天之后季老夫人突发心梗，死在了去找他的路上。

　　当年季老夫人的死，他有推脱不掉的责任，以至于后来季婷跟顾策出事，他打从心底认为自己就是‘天煞孤星’般的存在，是他害得季家家破人亡。

　　但是……那时候季老夫人确实是死于生死簿上的日期，头七回魂那晚，他还在季老夫人面前跪了一夜，同她告了别，为什么……
　　季行水猛然赤红了眼眶，“我警告你们别碰我母亲！你知道我是榭原宿行水，那就应该相信我有能力灭了整个鬼界！”

　　同归于尽的做法不值当，可一些不值当的事情，总会‘赴汤蹈火’的理由。
　　面对的鬼影总算是被季行水不要命的气势给骇住了，半天没回过神来，任凭他再怎么从容不迫，舌粲莲花，还是得让出一步，求一个海阔天空。

　　“季先生实在是误会我们了，我只是想提醒先生，就算现在想回头，也会有人逼着季先生往前走。榭原对鬼界有恩，鬼界怎会恩将仇报。”鬼影说完这一句，喟然长叹一声，似是在感叹自己一番真心都付之东流，又似在怜悯季行水的无能为力，叹完之后，瞬间化作青光点点，猝然消失不见！

　　季行水看着那消失的光亮，心中方寸大乱，随手挽了好几个术法都没留住这道鬼影。等到眼前一片虚无，季行水猛然握紧拳头，喉咙似是被一股无形之力用力扼住，压抑的窒息感将他整个围绕，周身逐渐寒气凛冽。

　　嘭！

　　大门被围在外面的鬼拍碎了，但是却没有一个鬼敢往前靠近一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恶鬼居然就这么三两成群的走了，就像是一群打算去戏园子里等着看戏的客人，结果发现戏台子都被砸了，只得颇为遗憾的走了。

　　又是半盏茶的功夫，两道脚步声急急忙忙的往御书房走来。

　　“陛下！”

　　温臣在外面看到被拍碎的门，猛然冲了进去。

　　等到他发现趴在案桌上的温烨只是晕过去之后，紧绷的神色才缓和了一分。

　　“看到季先生一个人站在这里，在下还以为自己来晚了一步。”禅云戏谑的声音姗姗来迟。
　　他是跟着温臣一起来的，起因是因为温臣看到他在揽星殿捉鬼之后，他就被温臣骂了一个狗血淋头。最后被温臣押着过来了。

　　起初禅云是一点都不担心季行水会‘暗搓搓’的解决掉温烨的，但是在外面看到季行水形单影只的背影的时候，禅云还是没控制住恶意揣测了季行水一番。

　　季行水听到禅云的话，原本就凝重的眉目之间，更沉重了一分。

　　温臣先是给温烨把了脉，又抬手在温烨身前点了两下，温烨却依旧没醒，温臣立刻抬眼厉声问季行水，“陛下他为什么还没醒!”

　　“被鬼迷了心魂，要醒还得再睡上两个时辰。”禅云在旁边非常乐于助人的给温臣解答了。
　　温臣瞬间就怒了，“本王让你们在这里好好保护陛下，谁让你们出去保护那群贱婢的！”
　　禅云眯起一双桃花眼，若有所思的看向温臣，视线之中带着几分打量。
　　“陛下要是有什么闪失，你们就等着掉脑袋吧！”温臣怒声说完，抬手就将温烨抱了起来，步履匆匆的走出了御书房。

　　他这一走，御书房里就剩下了一个晕倒在地上的太监，一个禅云，一个季行水。

　　禅云摇着折扇在旁边颇为感慨的开口，“我还以为他是想夺／权，所以把温烨身边所有人支开，现在看来……这位易王，对温烨竟还不错。”

　　季行水看向他，“你也想要温烨的命？”

　　禅云摇着折扇的手一顿，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颇具深意的看向季行水，“季先生莫不是想岔了？比起人界之主的命，跟在博学多才的季先生身边才更值得在下做，不是吗？”

---

作者有话要说：　　还记得季老夫人吗？第一章出现的镜鬼所幻化的那位老妇人。
抱紧我行水小哥哥，表白禅云公子。
【原来夺／权也会被屏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