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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我爸大宫主30 ...

  •   薛兴昏迷,是真的昏过去了。
      他受了很重的内伤,本该立刻运大周天调息,可不管是承办丧事,或者是处理整个十二宫扑面而来的事物,都需要时间。
      这两天他几乎都是在连轴打转,还要强撑着不叫人看出伤病。
      病情反复,一下将他撂倒了。

      陆无邪打横抱起薛兴,不免牵动伤口,他咳嗽几声,差点又咳出血来。
      但上手了他才觉不对……薛兴太轻了。
      半大不小的少年人本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薛兴身上似乎压根没几两肉,轻得好像只剩了一具骨架子。
      陆无邪不免恍惚了一下,他很久没有抱这孩子了。
      这个轻飘飘的重量,几乎让陆宫主想到了他第一次见薛兴的那天。
      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看向他的目光里,即是怯懦,又是孺慕。

      然后他又想到了方才薛兴说的话。
      “其实我挺讨厌你的,你不是个好父亲。”
      是吗?可能吧。
      陆无邪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自从他的师父,自从宁光死后,他就好像陷入了一个僵局里。
      那时他的武功已经很高了。
      可宁光一死,满朝震动。
      没人想到宁丞相就这么轻而易举听从了皇帝的命令。
      但他死得太好了!
      他这一死,民情激愤,改革派虽偃旗息鼓,却没人敢再动已经推行下去的法条。
      甚至是说当时的旧党人士,也看事情落幕,保住了利益而不再提起反对。
      皇帝更是愧疚不已,尽力将这一切维持了下来。

      陆无邪当时守了三天三夜的灵,直到师父下葬,他才提着剑,秘密进入了皇城。
      那是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
      他潜入了宫中,伏在了瓦上。
      夜是黑的,他穿着是黑的,瓦片是青黑的。
      他整个人都与黑暗融在了一起。
      唯独他的心是红的。
      正火红地跳动着,燃烧着将要焚烧一切的情绪。

      他的剑就缠在腰上。
      剑是很软的软剑,其实也是他师父的剑。
      然后他避开明暗哨岗,偷偷潜了进去。
      皇帝还未歇息,他还在书房,在大红的烛火下掌控着自己的国家。
      陆无邪本来已经打算动手了。
      可是……他看见皇帝在哭。

      皇帝竟然在哭。
      陆无邪只觉一股怒火冲上头来,锵的一声,他已经拔剑了!
      “狗皇帝,你哭甚?”陆无邪哑声道。
      皇帝身旁无人,他看见陆无邪,却笑了:“是景山啊……你来杀我吗?”
      陆无邪身形一闪,整个人已经站在了皇帝身旁,软剑就贴着这九五之尊的脑袋。
      他重复道:“你哭什么?”
      皇帝镇定自若:“朕读过你的文章,也听丞相提过你,像你这样的年轻俊才,本不该这般冲动的。”

      陆无邪只微用力,皇帝脆弱的颈项就冒出了血。
      皇帝道:“若你要杀朕,朕无法抵抗,但你却没想过丞相。”
      陆无邪冷冷道:“可他已经死了,你逼死他的。”
      皇帝闭上眼:“你要是希望宁光的苦心就此化作虚无,那便杀了朕吧,朕之子嗣年幼,难当大任,朕若一死,这个国家至少要动荡十年。”
      陆无邪根本不在意这个把师父逼死的世界!
      可是他握着宁光的剑,整个右手都在颤抖,他下不去手,他杀不了皇帝。
      他甚至无法去想象师父对他失望的目光。

      陆无邪猛地将剑掷在了地上,咣当两声,回响在这个空间里。
      外间有人问道:“陛下?”
      皇帝看了一眼陆无邪,只道:“无事。”
      外面便又沉寂下去了。
      皇帝从椅上站起来,他看着还是个年轻人的陆无邪,诚恳道:“古往今来,如此多的帝王追求长生而不得,可见人终难不过一死,你要杀我,我不拒绝。
      “丞相如此决绝,朕也难以预计,他太心急了,变法一事,触动多少人利益,今日有人胆敢弹劾他‘不臣之心,动摇国本’,明日就有人上奏‘专权谋政,僭越犯上’。
      “陆家是旧党中坚,你却是丞相唯一的弟子;朕左右为难,不可一味偏私,此等境地之尴尬,你也当知晓一二。”
      陆无邪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孩子气抿了抿嘴。

      皇帝道:“你看,你言志‘剑对平生事,金波自在游’,多少人赞你一句‘有盛唐之气’,可你提政事当‘范古序今’时,又有多少人群起而攻……
      “‘王卢李陆’四杰,你年纪最小,可你再看王曲冲、李秋马,现在如何?朝堂之事,隐私腌臜,是你这样文采斐然的年轻人所不懂的。
      “丞相非朕所害也,实在是利益驱使人心,那日朝堂之上,群臣咄咄逼人,我若不回应,往后又该如何服众?何况朕实在未能想到,丞相如此刚强,竟宁愿以死明志,也不愿相信朕。”
      话到此处,皇帝也颇为动情。
      他道:“你听完这些话,倘使仍想杀我,我只能恳求你,再等十年吧,十年之后,这把龙椅便可交予后人了,届时你可自来取我性命。我知道,丞相一身本领十之八九都传授给了你。”

      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陆无邪武功高强,性格偏激,他真想动手,万全也难防。
      可启明皇帝这一番长篇大论,循循教诲,却将陆无邪说得落荒而逃。
      他退了。
      这一退,就是数年。
      未等十年之期至,启明帝宾天,新帝登基,改年号天平。
      陆无邪也私下去见过新帝,那时他武功已臻化境,二人谈了什么无人得知,但陆无邪出来以后,朝廷明地里没再试过掌回益州之权。

      可陆无邪的满腔愤懑无处发泄。
      直到他有一天得知,宁筱柔给他留下了一个孩子。
      与宁筱柔的荒唐事本是个天大的误会。
      她是宁光的女儿,陆无邪的师妹。
      可陆无邪恨皇帝不止,他恨这世道,恨天恨地,他还恨师父,甚至他连自己都恨,无一不恨,又岂会喜欢别人。

      宁筱柔也知道,她知道陆无邪不会接受她,她走了。
      而等她得知自己有孕时,她又开始担心陆无邪偏激之下,对孩子做出什么事情来。
      因为这毕竟是宁光唯一的一点血脉了……

      事实上她所料不差,陆无邪在知晓自己有个孩子之后,心里便生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将这个孩子看作是宁光的延续,教他诗书,教他武艺,更要教他蔑视一切礼法,要让他成为和宁光完全不同的人!
      当年的陆景山做不到的事情,要让这孩子彻底将那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踩在脚下。
      待他死之后,不论是江湖纷争,还是朝廷下手,皆会将当前局势改变。
      当寻常的教条再也约束不了对方,那时候,被他精心调/教出来的薛兴,又会有怎么样的成长呢?
      他计划了又一个十年,才等来了今天。
      所以他看见薛兴向他拔剑的时候,他心里甚至雀跃不已。

      只不过人却也是会变的。
      哪怕陆无邪对当年的变法之事耿耿于怀,可在他看着一点一点临摹着自己的笔迹,学着自己的剑法的小孩一天天长大,慢慢与他生疏的时候,他心里岂没有浮现过后悔?

      结果现在,他没有死。
      他虽没有死,却又已经死过一回。
      左右一想,似乎目的又达到了,在世人眼里他应当已经死了。接下来这局势会怎么变化,已跟他无关了。
      只是陆宫主实在不知薛兴到底有何考量。
      ……更别提薛兴还晕了过去。

      陆无邪长长地叹气,无可奈何抱着人走出了这个冷寂的灵堂。
      他影子被身后的烛光照得长长的,朝着门口慢慢沿过去。
      屋外有光,跨过门槛便是豁然一亮。
      好在十方宫内半点无人,这才没叫门下发现他们的陆宫主死而复生了。

      这地方毕竟是陆无邪住了数年的居所,他熟门熟路抱着薛兴回到主室里。
      期间,陆宫主又咳了一次血。
      所幸不再是之前那可怖的暗红色了,鲜艳的色泽反能证明他肺里沉积的旧血已清。

      陆无邪胸腔里痛成一团,但他面不改色(虽然依然病态),反而给坐在床边给薛兴探脉。
      薛兴就那么一无所觉地躺在柔软的床上,脸上红扑扑的。
      他闭着眼时,遮挡住了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倒只显出一团少年气了。
      任谁看了他这柔弱无害的样子,都想不到他能若无其事玩了一场移花接木、暗度陈仓,跟所有人开了个玩笑。

      而此时薛兴意识沉浮在精神之海里,好一会才被系统唤醒了过来。
      系统说:“宿主,你晕过了去,不过好像现在情况还好,陆无邪正在帮你把脉。”
      薛兴有点混沌,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拖着声音长长哦了一声。
      系统担忧道:“你现在的情况说好不算好,说遭也不算遭……我不明白,宿主,你为什么要留下来?”
      薛兴思索了一下,慢吞吞说:“其实我是想试一试,我要扮演反派,但我不能总扮演反派吧。□□对灵魂的影响真的很大……”
      这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逻辑混乱,他喃喃了几句,便叫系统把自己的意识放回去了。

      然后薛兴便醒了过来。
      他呻/吟一声,头脑昏沉地睁开眼,看见了正站在衣柜旁换衣服的陆无邪。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我爸大宫主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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