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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黑与白 ...


  •   苏洛简单地处理了一下野猪咬出来的肩伤,将那头兽拖回家中放血拆肉。她那四面漏风的破草屋中也没别的调料工具,只能草草用短矛切割成小块,一股脑扔进瓦罐里上水煮。

      期间那个瘦弱的白发少年一直警惕地蹲在破草屋的角落里,观察着苏洛的一举一动,饶是对方让他进来并承诺将猎物分他一半,少年依旧不信任她,身体不自觉的紧绷,朝向门口的方向,仿佛苏洛一有异动他就会立刻夺门而逃。

      直到瓦罐中的肉汤开始溢出诱人的香味,少年不自觉地用力吞咽了一下,对未知与强敌的恐惧到底败给了被勾起的食欲,犹犹豫豫地往前摸了几步,目光直直的落在沸腾的瓦罐中。苏洛见状一哂,拾了根方才顺手从垃圾堆中找来的树枝,在瓦罐里搅了搅,戳了一块飘香的野猪肉递给少年,“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做什么?我有那么可怕吗?”

      野猪肉煮的半生不熟,多日未曾进食的少年却再也忍不住,扑上去抢过苏洛手中的肉狼吞虎咽起来,嘴唇被烫伤也顾不得,苏洛原想让他慢点吃,然而热气腾腾的熟肉被撕开后的香味瞬间勾走了她的理智,先前只是被木薯干垫了一下的胃顿时抢走了身体的控制权,就着瓦罐中的肉汤大口吞咽起来。

      到最后两个人仿佛饿鬼投胎一般连煮了三四锅,连汤带肉消灭的干干净净,躺在地上撑成了球。在苏洛的印象中这还是她第一次吃下了如此多的食物,被饥饿感控制的神经几乎不听使唤,明明胃里已经开始撑了,想要吃东西的念头却怎么也停不下来,直到腰腹隐隐作痛苏洛才强迫自己停下来,抬头一看那个白发的少年吃相比她更夸张,苏洛几乎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吃掉了比自己体积还要多的东西,心惊胆战地阻止了少年想要再来一锅的举动。

      看得出这家伙也很久没有进食了,不过能吃饱是好事,因此吃太撑而送命可就是大不幸了。

      吃饱喝足后那如跗骨之蛆的饥饿感终于消失不见,连带冰凉的手脚也都暖和了起来,苏洛满足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回头想要招呼那少年一声,对方像惊弓之鸟般蹭的跳了起来,还没等苏洛开口便掀开门帘逃了出去,苏洛一愣,打开窗户往那少年逃走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方似乎就住在离她不远的那间破草屋里,一阵风似的逃回家后似乎安心了一些,过了一会儿便蹑手蹑脚地偷偷往这边瞄,正好撞上苏洛的视线,吓的全身一凛,飞速地又缩了回去。

      跟个受惊的小猫似的。苏洛不禁哑然失笑,刚才朝她叫嚣白发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么?

      她合上窗,被外面带着酸腐腥臭的空气呛得咳嗽了一声,刚开始的时候还被熏的受不了,才这么一会儿时间居然也能勉强忍受了,人类高超的适应力真是一种可幸又可悲的天赋啊。

      苏洛靠着墙缓缓坐了下来,屋子里唯一能够用来休息的干稻草垛已经被她点燃做了柴火,好在她已经习惯野外席天慕地的生活,有一间能够遮风避雨的小破屋已然称得上幸运,虽然看这四面漏风的状态真有暴雨的话也不一定能撑得住。天气很冷,堆积在地上的野猪肉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暂时倒不用担心如何保存的问题……苏洛脑中胡思乱想着,眼下勉强解决了最紧要的生存问题,能让她腾出些时间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处境了。

      依照在垃圾山的所见与那个白发少年的话,可以推断的是这个世界的血统某种意义上与头发的颜色有关,并且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每个人的社会地位。根据苏洛过往的经验,会出现这样的现象多半是因为血统在这个世界中具有强大的力量,并不只是继承上一辈的基因,还附带诸如魔法能力,契约能力一类的天赋,这些与生俱来的力量或许是决定社会结构的关键,是以那个少年会对她大声喧嚣,见识过她的力量后又畏惧得如同瑟鼠。

      ——那么,先来试试通用的感知方法吧。

      苏洛闭上了眼睛,慢慢放空思绪,让自己进入了冥想状态。她与朔夜去到过不少拥有独特能源的世界,感知自然界魔力或者自身潜在能量这类的锻炼做过无数次,就算是完全陌生的力量对苏洛来说也是驾轻就熟,能够迅速的摸到门路。

      果然,没过多久苏洛就感知到游离在天地间的神秘力量,与其他拥有魔力源的世界并无不同,这个世界也充斥着独特的能量游丝,只需要一些方式——比如特定的咒语或者法阵,经由一些媒介——比较常见的就是人类自身,就能完成远高于自身力量的魔法或者术阵。

      少女长长的舒了口气,白色的长发垂在身后,如同山顶的积雪一般在晴空下熠熠流光,没有一丝杂质。她尝试着与那些弥散在天地间的能量游丝搭建联系,看上去这应该并不是件困难的事,苏洛能感觉到这个世界的事物与那些能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管是屋子里还冒着热气的汤锅,还是角落里已然结冰的野猪肉,甚至是带着垃圾臭味的微风,从窗口的缝隙中洒下的阳光,还有她自己的身体,无不凝聚着那如雨丝般的能量,只需要稍稍勾动一下,那些能量的游丝便会如空气中的尘埃一般轻轻扑起又落下,证明它们的确会被外力所影响。

      ……然而并没有反应。

      苏洛陷入冥想中的精神难得出现了一丝焦躁,冥想状态对时间的体感与平时并不相同,通常不会产生‘漫长’的感觉,但是这一次苏洛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引起那些游荡在天地间的能力一丝一毫的反应,所有的尝试都仿佛水入大海,连一缕涟漪都感觉不到,难免让她心生挫败。

      心中有了杂念,冥想状态也就自然解除了。白发的少女缓缓睁开了眼,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不明白这次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哼……不过是区区白发,也妄想得到仙人的恩惠,索取天地洪荒之力么。”属于少年人的声音从窗外传来,苏洛抬起头,发现先前落荒而逃的白发少年不知何时又踱了回来,靠在窗外拽拽地侧头,面露嫌弃与不屑的神色,仿佛刚刚吃了别人几大瓦罐肉汤的人不是他。

      苏洛觉得有趣,朝他勾了勾手指,顺着少年的话往下说,“为什么白发就不能得到仙人的恩惠了?”

      少年翻身跳上了窗台,直接蹲在窗框的横木上,挑了挑眉,“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世界受炎煌仙人的恩赐而诞生,他留下的血脉是能够引导天地之力为己所用的天选之人,拥有至高无上的纯黑之发——那正是容纳万物的象征。黑发或者发色至深着拥有与生俱来的强大精神力,能够轻易做到普通人无法想象的事情。”

      “……至于发色浅淡者,则是带着原罪出生的,不具备任何的精神力,被世界所憎恶与遗弃的罪人。”少年的声音顿了一顿,撑着窗框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既是被世界所厌弃之人,却想要借用天地之力,不是妄想是什么?”

      苏洛:“……”

      ——所以这个世界是精神力与发色搭钩的设定吗?还偏偏是黑与白,如果白发是最没有天赋的那一类,那一头‘至高无上’黑发的朔夜岂不是牛逼坏了?
      ——虽然对于眼下两人失散的情况来讲,这并不是个好消息啊……不过至少不用担心他的安危了。以那个人一手烂牌也能逼死对家的个性,抽到上上签一定会搞出一番腥风血雨,说不定他能先一步找到自己呢。

      “我明白了,难怪刚刚怎么尝试都没能引起那些东西的反应呢,明明身体里也有类似的能量,却跟个绝缘体似的与外界隔绝。”苏洛拍了拍裤子站起身来,在某个世界中毫无天赋的情况偶尔也会发生,不过影响不大,毕竟条条大路通罗马,用不了魔法还能单修剑术嘛。

      “……你不在意?”白发的少年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原本只是想看看苏洛绝望无助的模样,白发是被世界所厌恶与遗弃的标志,他们生而戴罪,没有任何能力,只能像只老鼠一般挣扎在这样肮脏贫穷的地方,一辈子没有翻身的机会——这是他自幼从生与死的边缘中学会的,关于这个世界血淋淋的真实。

      “就算在意也没办法吧,毕竟是与生俱来的东西。”苏洛耸了耸肩,“再说你口中的精神力也并不是想要活下去的必需品,就算是没有任何天赋的白发,刚才我们不也联手杀死了一头野猪吗?”

      少年一噎,条件反射的想要反驳苏洛,张了张口到底没有发出声音来。过往的遭遇与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化为了两个人格,一边叫嚣着讥讽眼前这个头发比他还要白,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另一边却偷偷叛敌,下意识的同意了她的说法。
      埋在心间强迫自己接受现实的巨石被少女的话语砸出了裂缝,隐隐地透露出一丝他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天光来。

      他有些惶恐地瞪了苏洛一眼,蔚蓝的猫瞳一晃,风一样的从窗子上翻身跳下,又一次逃回了自己家中。苏洛见状无奈的揉了揉额角,一有风吹草动就警惕地逃走,真的很像她曾经下班路上遇到过的流浪猫啊。

      喂他的东西吃饱就跑这一点也很像。(心)

      她看着自己家徒四壁的小破屋,还有那堆已然化为灰烬的干稻草垛‘床’,摸着下巴想了想,干脆将那些隐隐结冰的野猪肉块一捞,一手拎着那口摔断了把的瓦罐,就这么带着自己的全部家当去了隔壁白发少年的家。

      “哦?你这边竟然没有太大的异味啊。”掀开门帘之后苏洛有些意外的吸了吸鼻子,少年所住的草屋虽然也很破旧,却比她那间要能看的多,至少不会四面漏风,并且正位于垃圾山前面的通风口,那股令人窒息的酸臭味道轻了不少,在饱受异味折磨的苏洛看来已然算得上是空气‘清新’了。
      “……果然我家才是这附近最烂的位置吗?”

      “你——”白发少年似乎没想到她会直接跟过来,被蝎子蛰到一般猛地跳了起来,一双猫瞳瞪的溜圆,苏洛仿佛可以看见他头顶紧绷的耳朵与拉得笔直还根根炸毛的尾巴。她朝少年笑了笑,将冻起来的野猪肉丢给他算是自己蹭房的住宿费,看得出少年从垃圾山中扒拉了不少能用的东西回来,有干草扎成的床,蓄水的罐子,断了腿又被修补好的座椅,门口是吊篮式的炉灶,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也是一个人住吧,正好能相互照应。”苏洛不给少年拒绝的机会,笑眯眯的强行挤了进来,往他身边一坐,顺手拍了拍底下结实的干草,“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舒服一些嘛,这才勉强能称得上是床——”

      白发的少年立刻闪身躲开了,借着木桌的掩护警惕地打量着这个光天化日之下擅闯他人宅的家伙。苏洛浑然不介意他的目光,晒干的草垛中有一股香甜而温暖的气味,她一番打斗后受了伤,之前咕咕叫的肚子也吃了个十成饱,靠在床上没一会儿就泛起困意,眼皮一阵开合,很快就歪着头睡熟了过去。

      少年显然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情况,湛蓝的瞳孔微微紧缩,观察了苏洛很久,直到确定她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后才慢慢放松了身体,试探性地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

      这个女人很危险。过往的经验与认知这么告诉他,她的战斗力很危险,思想上更是,与这个世界的法则格格不入,迟早有一天会惹来灭顶之灾,就像曾经的他一样。
      然而少年还是忍不住想要观察靠近她,心底似乎有个小小的声音催促着他往前,看一看这个胆大妄为的白发还会做出怎样令他惊讶而又嗤之以鼻的事情来。

      “……喂。”许久,少年终于犹豫着开了口,等了半天却不见对方回应,仔细一看才发现白发的少女已经枕着干草睡着了。少年有些哭笑不得,轻轻凑近到她的身边,苏洛的确有一头如新雪般毫无杂质的白发,是最低劣血统的象征;她的脸颊上因为刚才的打斗而蹭了灰,肩头的伤口微微渗着血,人却是睡的大大咧咧,好像笃定了自己不会对她有什么不利。

      ……或许就算他想要做什么,也是无能为力吧。
      少年回想起这人拎着根破矛就敢直接袭击长鼻豚的壮举,得亏那野兽从未在垃圾场被人袭击过,大概一时没反应过来,否则今天变成肉汤的就该是他俩了。

      这一天过的着实是惊心动魄,还难得混了顿饱饭,少年在干草垛的一角坐了下来,身体乍一放松,迟来的疲惫也接连涌了上来。他侧头看了一眼已然睡熟过去的白发少女,原本他只是想看看早该饿死在那破草屋中的白发想要干什么,哪里想到会变成现在的情景。

      遇到了个奇怪的家伙啊……

  •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短篇拖了俩月跪地谢罪……
    我争取这周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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