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只鬼 ...
-
满月默不作声，任由朝日奈祈织跟在她身边。刚开始看到自己的这个哥哥追上来，一脸温和微笑地对自己说要送自己去学校的时候，还有些惊讶，有这么个人陪在身边一起走着，满月感觉很是不适应和不自在。
今天贺理纱不在，作为一只鬼，她飘无定所，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自己的身边陪着自己的。
习惯了一个人走的道路上，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个人。
不知如何去应付对方，也不想去应付对方，只能一路默默的，走着自己的路，无视了身边人看向自己的那一脸柔和。
低垂的眉眼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路，偶尔的一声“嗯”，算作是回应了对方的话，满月的思绪有些飘忽，直到在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
那个路口，是昨晚她绕道走的那一条路的出口。
而那个出口的边上，站着一个小女孩，她的双手还捧着一个皮球。
小女孩的脸色苍白如纸，可是她却笑靥如花，很开心地朝着看见了她的满月挥了挥手。
她的小裙子上，沾染着鲜红的血迹，她独自一人站在那边，一手捧着皮球，一手朝着满月挥了挥，小脸上尽是纯真灿烂的笑容，是如此的明媚开心，哪怕那一脸毫无血色、透着死气的的苍白，也无法抵挡那明媚耀眼的笑容。
没人看得到她，道路上人和车辆来来往往，甚至有学生，说说笑笑着从小女孩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满月怔愣。
为什么……你还没走呢？
“满月，你在说什么？”
突兀地一声话语，犹如撕开层层薄雾的刺眼阳光，响彻在满月的耳边。兀然地回神过来，有些愣愣地转头看去，自己的那个哥哥一脸疑惑地看着她，询问着，又顺着她先前所看的方向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
满月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中，道出了那句话。
她冷漠地撇下头来，没再去看他，轻柔的声音毫无起伏，带着死寂和冷漠。
“不，没什么。”
她抬脚，离开这，走的时候，她特地转头看了一眼那道路出口，小女孩还站在那儿，笑着朝着她挥手，这时一辆货车快速地驶过，转眼的一瞬，那小女孩的身影已不在了路口。
似是被自己看到的景象给打击到，一路上，满月精神恍惚，低垂的眉眼看着前方的路，默默地走着，已经完全忽视了身边的人，也无瑕去计较身边的人的存在了。
直到进入校门，朝日奈祈织对自己说了什么话她也没听进去。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孩子，没有走呢？
满月思索着，是自己昨晚遗漏了什么吗？又或是还有哪里没有做好，所以那孩子才没有走吗？
……
课间的时候，找体育委员拿了假条，请了假的满月向着医务室走去。
脑海中想起刚才找体育委员请假的时候，那个性子大大咧咧直爽的男生一看到自己就惊吓住的模样，眼睛里还带着忌惮和恐惧，自己说要去医务室看医生，怕信不过特地露出了自己受伤的手臂，结果那个大男生竟然被吓得把假条扔下，人就跑了，看见自己就跟看到恶鬼一样。
周围的学生们看到自己脱下的外套下，那条受伤的手臂，血色染红了绷带，伤口处泛着黄白，皆是一副惊吓的样子，恐惧着自己就像是恐惧着感染源。
满月低垂下眼帘来，无视了他们，无视了一切针对她又起的新的流言蜚语。
能有什么好话，无非就是因为她的伤口，又怪罪于鬼怪。
——靠近朝日奈满月的人，都会遭受到莫名其妙的倒霉！
走在走廊上，她前往医务室，轻敲了敲门，一声“打扰了”，就推门进入。
一眼望去，屋子里并没有发现其他人。
“斋藤先生不在吗……”
她低喃着，看来这间医务室的主人又不在这里了。
没办法，只能自己动手了。
满月径自去了一个柜子前，打开柜门，依次拿出了涂抹外伤用的药水，找出了棉签和棉花，还有新的绷带和纱布。
将大瓶小瓶的药水放在休息床头前旁边的柜子上，满月坐在休息床上，脱去外套，露出了那只被白色绷带层层包裹的手臂。
这绷带还是昨晚包扎的，里面的纱布也没有换过，从昨晚到现在，就没动过。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特地检查了一下，伤口似乎发炎了，伤口的周围是一圈鲜红的血色，中间泛着黄，因为时间过长，那沾染的区域已经硬化，纱布似乎和伤口结在了一起。
这就有些糟糕了。
绕了几圈把绷带拿下来了，捂住伤口的纱布却和伤口黏在了一块，满月看了看情况，看样子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糟糕。
虽是这样，但满月下手的动作却一点也不轻缓。
面无表情地将纱布从伤口上掀开来，露出那狰狞恶心的伤口，无法愈合的伤口里已经渗出了脓水，伤口边沿尽是红肿，破碎的表皮沾染了血而黏在一起结成块。
这样的伤口，要是让那些养尊处优的冰帝学生看见了，尤其是女生，估计会吓得花容失色吧。
满月叹了口气，起身，将换下来的纱布和绷带扔到了垃圾桶里，才开始拿出棉签，一个个地把药水的瓶子打开，先是去消毒，拿着沾染了碘酊的棉签，满月反转过手臂，很是艰难地涂抹伤口。
用碘酊去涂抹伤口比用过氧化氢去涂抹要更疼，刚触碰到一点，钻心的疼痛立马传来，满月脸色一白，表情隐忍。
钻心的疼痛像是无止境似的，满月僵硬着手臂，手臂上的肌肉紧绷着。
拿着棉签的手都因为疼痛而颤抖，满月咬了咬牙，硬是没吭一声，继续拿着棉签往上涂。
她想尽快完成消毒的步骤结束这刺激性的疼痛，但是因为伤口过于偏的原因，上药很是艰难，所以这份疼痛，“享受”的时间有点长。
好不容易涂完了碘酊，满月已经是脸色煞白地堪比这间医务室的白墙，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冷汗。
涂完碘酊，接下来是用酒精清洗被碘酊涂抹过的伤口，带沾染了酒精的棉花触碰上伤口，满月本就煞白的脸色更是难看，没忍住地抽了一口冷气。
咬紧了牙关，拿着棉花继续艰难的擦拭伤口。
这时候，医务室的房门打开了，进来了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男人打开房门，对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休息床边擦药的满月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怎么了？又受伤了？”
男人看上去三四十岁的年纪，正值最具有成熟稳重气质和魅力的时候，一双笔直大长腿包裹在黑色的西装裤里，脚下踩着黑色的皮鞋，束着皮带，健壮的上身穿着一件淡粉色的西装衬衫，外套着医务人员必备的白大褂，走起路来生风，白色的褂子后摆都往后扬起。
他手里还提着医药箱，此时看到满月，那张宛如雕塑般立体深邃、俊朗非凡的面孔没什么表情，仅仅是眉头一皱，就快步走了上来，来到满月的面前，抓起她的手臂一看。
“发炎了，你这样弄，一个月都不会好。”
他语气里带着责备，转身把医药箱放到了柜子上，打开，里面都是处理外伤的医疗用品。
大手掌托着满月受伤的手臂，仔细看了一下，拿过满月手里的棉花，重新沾满酒精，开始涂抹。
“嘶……”
男人瞥了她一眼，满月神色悻悻，呐呐地出口一声：“斋藤先生……”
“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来找我处理？”
他也不问什么时候怎么弄出来的伤了，眼前的少女受伤的次数太多，多得他都已经习惯了，只是处理情况的不同会让他比较在意，就说眼前这伤，看起来是新伤口，第一时间没有处理好，导致现在发炎流脓。
虽然不问，但满月还是老老实实地全盘托出了，“昨晚，放学回家的时候，摔了一跤，被地上的碎玻璃割到了……”
“那你就这样子包扎？”斋藤彦一挑眉看她。
满月心虚的四下看。
斋藤修一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一会给你打一下消炎针，年轻人，好好爱护一下自己的身体行不行？”
“抱歉，斋藤先生，给您添麻烦了……”
斋藤修一又递了她一眼，“你给我添的麻烦还算少吗？满月，你要知道，你现在的身体，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了，迟早要垮的。”
“我知道……”满月苦笑，“斋藤先生，可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我想我已经看到了你的未来。”斋藤修一有些无奈地叹气，不再说什么了，专心起手上的工作。
满月垂着眉，苦涩的笑。
她哪有什么未来？
估计，斋藤先生看见的，她所谓的未来，就是没有未来的未来吧。
她的身体她清楚，不可能撑得过那个时候。
毕竟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哪怕这条路的尽头是死亡。
处理完了一切，斋藤修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药瓶，递给满月，“这是新的药，但你这段期间还是先别吃，我担心会影响你伤口的愈合，等结痂了再服用吧。”
“嗯，谢谢斋藤先生。”微扬起了嘴角，满月充满感激的对着斋藤彦一乖巧的笑。
看着眼前清秀美丽的女孩，斋藤修一心中微微叹气，心里也泛着苦涩。
他感恩于那个人的恩情，可惜当他想报恩的时候，那个人却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伤心之余，他得知那个人还有一个女儿，他由此去观察那个名叫“朝日奈满月”的孩子，却发现了很多令他心疼、震撼的事情。
他是有多么的希望，希望眼前这孩子，能够像那些学生一样，开开心心地活在阳光下。
满月这孩子，心地善良，心思纯净，却是执拗到一个几乎恐怖的程度。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孩子的身体已经被她整得临近崩溃。
他弃了第一大医院的高职聘请，来当这冰帝小小的校医，就为了能够照顾这总是在受伤的孩子，动用他世代为医的家族力量，制造出能够挽救这孩子的药。
可惜，他花再多的心思，用再多昂贵的药，也无法拯救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而这些，却不能让这孩子知道。
满月最不愿的，就是欠人情，若是让她知道……
斋藤修一看着女孩，眼里眸光暗沉，他转过身，去把医药箱放好，嘴里说着：“这周周末，我带你去做一次身体检查吧。”
“好。”满月不疑有他，充满信任的答应下来，她一直认为能够认识斋藤先生是她最大的幸运，想起自己被小鬼欺负闯进医务室里的时候，见到了新来的校医斋藤先生，斋藤先生虽然看起来很冷漠，但是却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会让受伤的自己来找他擦药，在学校受到什么欺负可以来找他……
后来才得知斋藤先生曾受过她父亲的恩惠，所以见到自己的时候认出了自己，想要偿还父亲的恩情才会对她多有照顾。
斋藤先生对自己很好，自己身体不好的事情也没有瞒斋藤先生，斋藤先生还会带着自己去检查身体，给自己做调养，满月一直觉得自己是托了父亲的福呢！
——爸爸，真的是谢谢您，让我遇见了斋藤先生这么好的人！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六只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