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番外 神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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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神明。
虽然这并不是我的名字。
我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诞生，又是为什么而存在的了。时间真的太久了，于是我无聊了就睡，睡醒了又继续看星球上的变迁。
某天我醒来，发现星球上有生命出现了，虽然它们长得跟我不太一样，但我还是很高兴。这可是活着的东西，与那些冰冷的草木石块都不一样。
它们高大强壮、威猛凶狠，是大地上的霸主。于是我兴高采烈地跑去逮了一头大家伙，结果被它吼了一脸臭口水。
……然后我糊了它一熊脸。
无法交流，它们和我是不一样的。
结果我还是独自一人。
我只好又跑回去睡觉，不记得睡了多久，中间醒来过两三次。有一次星球大概是生理期，搞了个大动作，结果把那些生物全给灭得差不多了。
我心里暗爽，然后继续埋头大睡，再次醒来的时候，星球上又出现了新的物种。
他们和我有着一样的外形，他们会说话，还可以交流。他们创造了文字，创造了国家，创造了一切乱七八糟却又十分有趣的东西。
他们把自己定义为「人类」。
在我因为无聊跑去人类中间溜了一两圈之后，我发现自己有了一个称呼。
——他们叫我「神」。
神明。我喜欢这个字眼的发音，很好听。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叫的并不是我的名字，而只是代表了我的身份，或者说……种类？
我也烦恼过，是不是该给自己取一个威风时尚点的名字，比如什么宙斯啊，耶和华啊，玉皇大帝啊，如来佛祖啊……之类的。
但其实这是没必要的。
名字只是人类用来与其他人区分的一种标签。它具有特殊的含义，能够让人们证明自己是谁，证明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个体。
可我就是独一无二的。
根本不需要名字来与其他东西区分。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神」而已。我就是取了名字，也没有人会来叫我。
我果然和他们是不同的。我是神，不是人类。
结果还是只有我一个。
可是我想要同类，我琢磨着人类既然长得和我一样，搞不好也能够变成「神」之类的存在呢。
于是我把血液滴落到了人间，得到我血液的人类会拥有不可思议的能力。他们或可点燃火焰，或可控制流水，或可呼风唤雨，或可召唤雷电……他们成为众人敬畏的存在，受万人膜拜。
他们尊称我为「父神」，又将自己称为「神的后裔」，对我献上所有的信仰与爱戴。
我沉浸在无边的欣喜里。
看啊，他们就是我的孩子，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脉；他们还可以不断地变强，或许最终到达我所在的高处，与我并肩而立。
我期待着，满心欢喜。
可是没有。他们将能力化为杀人的刀剑，化为侵略的铁蹄，化为死神的镰刀，化为不幸的灾厄。他们被野心和贪欲所蒙蔽，发动战争，掠夺资源，涂炭生灵，将大地都染上一片血色。
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然而我玩脱了，无法阻止，只有看着我的后裔们互相残杀，或者是被普通人类给杀死。
我很失望，决心不再关注人间了。
我一个人继续窝回了天上，睡了醒，醒了睡，周而复始，时间好似又经过了很久很久。
可能真是无聊太久了，闲得蛋疼的我开始仿照人间的神话尝试「造人」。当然不是用泥巴那种廉价的材料，做为神的子民，也要有格调的好吗？
介于我没有带孩子的兴趣，所以一开始，我就赐予他们成熟的躯体、精致的面容和强大的力量。
可是创造出来的人类很奇怪，他们唯命是从，呆板生硬，不会哭，不会笑，空洞冰冷得仿佛是机械的木偶。
用我珍藏的漫画书和游戏机发誓！我造出来的这些东西，从细胞质到染色体，绝对全都和人类的一模一样！
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感觉到这些东西是「活着」的。他们甚至都不能称作是人，只不过是与人类有着相似外形的一种物体罢了。
我很失落。我想，身为神的我，大概是创造不出那个叫「灵魂」的东西了。
也许我可能不会愿意承认，但是我的确是感到寂寞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人类的确是把这种内心空荡荡的感觉，叫做寂寞或者孤独什么的。
于是我决定偷偷跑去人间窥视……咳咳咳、参观一下，然后猜猜我发现了什么？一个活生生的后裔！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虽然说这年头觉醒特殊能力的人类也不在少数，什么基因变异啊，病毒感染啊，实验改造啊……但是这个孩子不一样，她之所以拥有能力，那是因为我的血。
很稀薄，很微弱，但却真实存在着的——神明的血脉。
好久以前我就以为自己的后裔都死绝了的说，现在这种心情大概无异于人类所说的“绝处逢生”……或者“老来得子”？
我很高兴，于是我决定暗中偷窥、咳咳咳……观察了她一下。
小后裔是个孤僻的家伙，她习惯独来独往，独自一人生活，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
……啧，那些愚蠢的凡人，竟然敢冷落孤立我的小后裔！
小后裔没有固定的工作，平时会手工制作一些保养品、工艺品之类的，放到网上贩卖来赚钱。
嗯嗯，生意还超级好的说，这么能干，不愧是我的小后裔！
小后裔是个御宅族的家里蹲，她赚有很多钱，可就是不爱出门，所有存款都会花在二次元上面。
看来我们一定会有共同话题，那么有品味，我的小后裔果然是最棒的！
小后裔名字叫做影子，听说是「化作深爱之人的影子」之意。
影子，影子，影子……我喜欢这个名字，无论念多少遍都不会腻。
——她会是谁的影子呢？
——当然是我的影子啊。
她是我的后裔，她有着我的血脉，她继承了我的能力。
她应当崇敬我，追随我，爱我，尊我为她唯一的神明。
她注定是我的影子，注定与我如影随形。
我想要她——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的想要得到一样东西。
我想要她的陪伴。我们可以一起追番看漫画，联机打游戏；我们可以一起走过地球上的每一个地方，我负责出钱她负责花就好；我们可以一起躺着数夜空里有多少颗星星，可以把酒当歌不醉不归，可以将整个世界都闹得天翻地覆。
于是我跑到她面前，告诉她，我是你爹。
小后裔用宛如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我。
我赶紧换一种说法，你体内有我的血。
小后裔果断掏出手机，开始拨打妖妖灵。
我没有办法，只好将一切「起源」都灌输进她的脑海里，让她深刻认识到我并没有撒谎，更不是什么蛇精病。
小后裔这下很给面子地啪啪鼓掌，然后瞪着一双死鱼眼说，哦，那又怎么样？
……这么淡定！不愧是我的小后裔！
我死皮赖脸地决心打死不走，这下轮到小后裔来找我算账了。
她将一大沓每年体检的报告和病历扔到我面前，质问起她这个弱鸡体质究竟是谁的锅？
“啊这，你要知道，这种东西是有随机性的，神之血脉会根据每个人的天赋来激发相应的能力。你本质上就是个战五渣，所以才会觉醒这种毫无攻击力的异能。这不能怪我，说实话我也不太情愿承认，像你这种连只狗都打不过的弱鸡竟然会是我的后裔……”
我一边委婉地解释着，一边开始考虑往自己的身上抽点血，给这个战五渣的后裔输上那么500CC来增强点实力。
我话音刚落，就见小后裔冷笑一声，直接当着我的面摔上了大门。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我感觉自己变成了死缠烂打的怪蜀黍；而小后裔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冷酷无情得如同一个渣女。
她拒绝我进入她的生活。
但是没关系，没关系的。
我知道她的弱点，知道她的执念。我知道应该用什么来与她做交易——那种称为「爱」的东西，会毁掉她的所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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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我预料中的那般，她咬住了「诱饵」。
她为了博一个不可知的未来，只为了见那个少年一面，就甘愿独自承担起难熬的苦难。
十二个春夏秋冬，一千多个日以继夜……她夜不能寐，日不能眠，逐渐地消瘦下去，变成了一抹苍白而冰冷的暗影。
可我也不想这样的。
烈火焚身之苦是世界法则收取的代价，同时亦是一种驱赶和惩罚。那个位面正处于极其重要的进程状态中，它正在向着完整世界进化，所以它憎恶一切的外来因素，担忧自己选定的主角，或者说是棋子会受到影响和改变。
我只能与世界意识讨价还价，既然一定要让她承受痛苦来做为代价，那么不如由我来动手好了。燃烧的火焰，就让我来点燃好了。
我只是太寂寞了。寂寞到一旦遇上一个同类，就想要千方百计地不择手段。
我又何尝不是在用这种方式逼迫她呢？只要她向我服软一句，只要她向我求饶一句。
可是没有。
她寸步不退，只为了她的海。
我割开手腕，一滴血坠落下去。
穿越时空，穿越法则，穿越现实以及虚幻……落到了她的梦境里，化作熊熊烈火，蚀骨灼心。
这份由神之血幻化的火焰虽然赋予了她疼痛，但同时也会锤炼她的精神与灵魂，使她的异能进化，变得更加稳固且强大。
鞭子加蜜糖，可惜「蜜糖」是隐形的，小后裔就只看到了「鞭子」。
我突然有点难过，我想我的小后裔一定是讨厌我了。因为我不止一次听到她在心里面骂我“操蛋的神明”、“该死的神明”、“讨人厌的神明”、“都是神明的锅”……
人类都说，神明是不会痛的。
……胡说，我现在就很痛。胸口的地方明明就痛得要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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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人间等待，我在天上等她。
好在所有的一切，终于等来了一个结果。她实现了她的梦，遇见了她的海。最后将要返回天上，回到我的身边。
我独一无二的孩子，我要用最珍贵的材料来替她塑造身体。
我割肉，放血，剜骨。
我裁剪下星河间最深沉的一段夜幕，用来做她的长发；我凝聚起天池边最璀璨的一抹萤火，用来做她的眼睛；我收集到神域里最纯粹的一场初雪，用来做她的肌肤。
最美好、最珍贵的，全都属于她。
她应当属于我，可又不完全属于我。
因为她仍有执念，仍有贪恋，仍有放不下的、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回应。所以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她开始追寻过去了。
多么固执啊，这个人。
多么残忍啊，这个孩子。
她怎么可以又想丢下我一人独自离去呢？
整个神域就如同我掌心中的花园，神使也不过是我手指间的牵线木偶。
我掌控一切，却唯独掌控不了她。
我无所不知，却唯独不懂「爱」。
是的，我也许的确不懂爱。
我强硬地想着，不过我会爱她，她也会爱我，这就足够了。
我决定打亲情牌——
“我曾把血液滴落人间，得到神之血的人类发动战争，彼此掐得死去活来。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拥有我血脉的后裔，或是互相残杀，或是被正义之士干掉，又或是被自诩为正义的卑鄙小人给阴了……所以我很孤独，我感到非常的难过。”
“可是我还有你。”
“我唯一的后裔，我的孩子，遇见你的那一刻，我很确信自己一定是花光了千百年的运气。你能够明白吗？你对我而言是有多么的重要。”
我神情真挚而温和地凝视着她，声音更是软得不像话，力求一击必中。
然后就看到她一撇嘴角，面无表情地在文件上签了个字，平淡地说：“你就是闲得蛋疼，才整出那么多糟心事！有空的话还不如来帮我分担一下工作，没看见那么多文件等着处理吗？”
“……”我不说话了，因为我已经和宙斯约好了搓麻将，真的不想被留下来分担工作。
然而就在尴尬的沉默中，她再次开口了。
她停下手中忙碌的动作，抬起头来看着我，目光明净柔软得不可思议：“不过我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说不定就不会降生于世了。对于我能存在这一点，我感到十分的庆幸。”
她笑意温柔，宛如春水。
“谢谢你，父神大人。”
——结果被会心一击的反而是我。
我能拿她怎么办呢？
莫非真的要责怪她，囚禁她，将她越推越远，逼得她来恨我，逼得她鱼死网破吗？我做不到，只好拿她全无办法。
所以当某一天，我感觉到自己设下的禁锢突然被冲破，而她来找我摊牌的时候，我的内心毫无意外，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他对你而言，就是那么重要的存在吗？
重要到可以去违逆神、去对抗命运吗？
我不甘地质问道：“做一个神不好吗？为什么你偏偏死心塌地想要去那什么魔法师！”
她吼回来：“因为你没给我发工资啊！”
“呃……”这倒是实话。我不由陷入了沉默，明明所有宝库都是你在管理，为什么还会计较那一点点工资的事情？
“你要知道，这种家族传承的行业，是不可能辞职的。”我双手交叉，摆出一个严肃的表情。
“嗯，然后呢？”她点点头。
“你这样擅自脱离工作岗位的行为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情。”
“哦。”
“我本来还和宙斯约好了要一起去参加斯塔克的脱衣舞派对的。”
“玩得开心。”
“你这小兔崽子玩什么离家出走？我那么多财产你还要不要继承了？”
“……要不你再生一个？”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看到她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火气蹭蹭蹭地往上涨的同时，我只能选择了妥协：“我打算给你放个假。”
“我是说——滚你丫的！天天板着个死脸是给谁看啊？一副我欠你钱的表情……”我突然想起来，我的确欠她工资，于是迅速改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打着小算盘想要把我拉下位来，别妄想了！再给你十万年你都不够格！”
“滚吧，这段时间别出现在我面前了，给你休个假冷静一下，假期时间？就到那个什么叫路飞的男人断气的那一天好了！”
“给我听好了！一旦那家伙嗝屁你就给我立刻滚回来工作知不知道？别想偷懒哪怕一天，你还想不想要工资了？！”
这一天，她离开了天上，前往大海。
我目送她头也不回地离去，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悲伤和不舍，那是因为——
“父神大人，您在想些什么？”神使将新来的文件搬上桌，满满地堆满了桌面，“还有很多工作等着处理，请您努力一点。”
“………………”
我望着眼前的文件小山，陷入了沉默，忍不住偷摸摸地搓着下巴琢磨起来：要不，我也去那个世界旅游一段时间？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番外 神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