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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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紫阳厅出来，银锽朱堇散着步在园子里逛了逛。
她无意干涉此世，只想要悠闲度日罢了，审神者的工作简直清闲至极，没有魔道战事纠缠，没有伏婴师芒刺在背，朱堇很是满意。
这座本丸确然是她向时之政府要求的，在本丸完工后政府交予了她本丸平面图，她才会对这里的格局分外熟悉。此刻在山水楼台间信步闲游，鸟语花香，风景优美，幽静无人，实在是舒畅爽心。
本丸在审神者入驻之后气温得到了控制，时有凉风习习，倒少有难耐的酷热，朱堇闲逛片刻也未曾出汗，不过还是觉得缺了把趁手的扇子。
掐了束紫薇花，银锽朱堇转回蓬莱阁取小判，决定去万屋看看。
一折一返，加之也不着急，耗费了不少时间，等银锽朱堇再从蓬莱阁出来，刀剑男士们早已吃完饭在本丸中散开了。她站在回廊这头，就见对面湖石垒高的天机亭聚了一群小短刀，个个都是孩子模样。有踩在护栏上远眺的，有在廊间跑跳的，有揪花拔草的，就五虎退一个，抱着小老虎呆呆盯着亭子下绕过的清澈水道，剩下几只小老虎都趴在他脚边，失落极了。
对这些刀剑男士，银锽朱堇并无恶感。相反，她喜欢美丽的事物，刀剑男士相貌出众，光看着也是赏心悦目，起始反有一分好感。
但也就仅止于此了。
不排斥，可也没兴趣主动，也就一个五虎退，让她留一分心。
异度之魔性烈嚣狂，骁勇善战，强者为尊，银锽朱堇早年种种一言难尽，加之数百年来独居彤宫，致使旁人认知中她始终是个练不了武的废物。魔界三族，她这一辈她年纪最长，谁都要尊称她一句长公主殿下，又有几个当真敬她。
唯有朱武。
五虎退娇怯软糯，和朱武挨不上一点边，但也不知怎么，朱堇总会想起，她错过了与朱武一同长大。
这也许是她唯一的遗憾。
“五虎退。”
清淡冷然的女声，语调微提高了少许，天机亭内一众短刀全一个激灵，望了过去。
“来。”
他们的新任审神者独立廊下，对着这头轻唤。
被点名的那个傻傻望着她，还是被前田藤四郎轻推了推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跑下亭子，跑到她的身边。
“跟我来。”
她低声说完转身就走，仿佛并不在意五虎退是否跟上，但以她超过一米七的身高来说，步子似乎迈的小了点。
粟田口家最小的孩子僵立稍许，他下意识向亭子里的众位哥哥投去慌乱目光，厚藤四郎对他做了个“去吧”的口型，不得已，他硬着头皮追上去。他要顾着小老虎，磕磕绊绊跑不稳，可怜兮兮的样子，简直让人想欺负。
走了一段，银锽朱堇始终都不说话。她不发话，五虎退自然更不敢说话了，可眼见着他们居然离大门方向越来越近，恐慌与害怕悄然滋生，反复纠结，五虎退终于鼓起勇气，颤声问：“大人，您这是、您要去哪儿？”
“去买东西。”银锽朱堇绕过影壁，无形力量为她拉开大门。“怕走丢就拉住我。”
五虎退惊得直磕巴：“是是去万屋吗？我、可是小老虎们……”
“没事。”她瞥过一眼，五只小老虎全员炸毛，老老实实缩回男孩儿脚边，谁也不敢闹。“他们不会乱跑的。”
“来。”
她再一次轻唤，短短一个音节，近乎是柔软缱绻的，五虎退的情绪奇异地被安抚下来。恍惚似有笑在她唇边绽开，五虎退看不分明，不由贴近过去——
捏住一点藕荷色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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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并没多少人知道审神者出门去了。直到有人敲响了门。
铜环叩击门扉，大约是有什么机关吧，那声音传遍半个本丸，陆奥守吉行正巧转回盛华堂附近，便去应门。
“您好。”青年露出热情的笑容，将手中的纸笔递到陆奥守面前。“您家审神者大人订购的货物，请查收。”
陆奥守略有诧异，没想到那位居然出门了。他抓抓头发，接过清单一看，笔、墨、纸、砚、砚滴、笔洗、笔山、笔架、笔筒、镇纸、颜料，全是书房用具，有的数量还不少。
在青年的指示下签上名，陆奥守将门敞开，方便纸式神把东西搬进本丸。
“审神者大人指示将物品都放入蓬莱阁，请问需要我们搬运吗？”
陆奥守看着地上两个大箱子和大小不一的木匣，有心想让青年帮忙，一想到本丸幽深广大，他自己还没转明白，蓬莱阁的方向都找不着，还是放弃了。
“不用了，咱还是自己来吧。”
“那么，谢谢惠顾。”
青年元气满满地鞠躬离开，陆奥守关上大门，瞅瞅地上的东西，决定去找人帮忙。
“咣咣咣”
两刻钟后，大门再一次叩响，这一次是加州清光与大和守安定好奇来看，结果绕过影壁见着地上不知道哪儿来的箱子木匣，都吓了一跳。
“是不是刚才送来的？”大和守安定想起之前的叩门声，不由猜测。
“咣咣咣”
门外人很有礼貌，每次都是敲三下就停住，隔十秒钟再敲，加州清光与大和守安定对视一眼，先去应门。
“您好。”风姿绰约的妇人微微一笑，递上纸笔。“这是审神者大人在小店订购的物品，还请验收。”
加州清光迟疑着接过，大和守安定站在他身边粗略一瞟清单，就看到一排排的编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两人还没说话，就听后面步履匆匆，陆奥守吉行领着和泉守兼定与堀川国广回来了。
“咦？清光，安定，又有什么东西啊？”
陆奥守凑上来问，安定摇摇头：“不知道。”
“审神者大人在小店购买了丝线、布料和绣品。”妇人亲切的微笑一点儿没变。“大人要求物品送入蓬莱阁，请问需要我们帮忙吗？”
清光和安定看了看妇人身后四个半人高的箱子，刚想答需要，陆奥守先一挥手，朗笑回应：“不用啦，一起放在这儿吧。”
“喂喂，这么多东西干嘛不要帮忙。”安定向妇人的方向扬了扬下颌。“反正有式神。”
黑发青年搔搔脸颊，笑道：“嘛，咱是觉得咱们也要现找蓬莱阁，就别让人家跟着咱们在本丸里转了吧。”说到这里他颇为疑惑的嘀咕：“说起来审神者大人倒是很熟悉本丸啊，连在哪儿办公都知道。”
清光飞快给妇人签了字，对方礼仪周到的道谢鞠躬，站位靠后的堀川国广轻“啊”了一声：“又有人来了。”
这次出现的青年大家都认识，因为他穿着万屋统一的制服。他送来的货品也是最多的，纸巾、餐具、地毯、摆件、调料、食材、白酒……包罗万象，光水果就有新鲜的青梅、桑葚、西瓜和水蜜桃。
虽说日用品、食材和大部分需求物都是在万屋购买，但一区当中的审神者少则数千多则上万，长街上不止可比现代综合性超市的万屋，沿街开设的店铺鳞次栉比，基本都是各种物件的专卖店，吃食与服装店最多，开店者多是无法成为审神者的灵力低微者，役使则统一是政府提供的纸式神。
五位刀剑男士目瞪口呆地看着式神来回往本丸里搬东西，之后又接了一批茶具茶叶和香炉香料，才算告一段落。
“她究竟买了多少东西？本丸里小判还有剩吗？”
小判的购买力很强，但为了不对历史造成过多影响，越是现代化的东西越贵，刀剑男士的手入又需要消耗资源，虽说出阵与远征会有所得，据闻审神者的工资也很高，但仍然有本丸入不敷出，只能从现世转入金钱向时之政府兑换小判。
“啪”
一声空气炸裂的轻响，橙黄皮毛生有奇异鲜红花纹的狐狸式神从半空轻盈落下。它甩甩尾巴，一转身就先被大门内堆高的箱子吸引去注意力，禁不住尖声惊问：
“这些是什么？”
和泉守哼笑一声：“审神者大人买的东西。”
“天哪，这位大人是购物狂吗？！她前天去了现世一趟，也买了好多书和衣服还有首饰，今天已经送达政府，上面让我送来。”
“大人居然有这么多钱吗？”堀川国广真的是单纯疑问。这位大人明明来自异界啊！
狐之助沉痛地看了他一眼：“审神者大人向政府要求了高昂的工资。”
和泉守不悦冷哼：“难怪说小判随我们自己支配。”
陆奥守没在意这个问题，他拍拍脑袋，向狐之助询问：“对了，既然狐之助你来了，你知道蓬莱阁的位置吧？”
“你们——”狐之助本是诧异他们现在还没搞明白审神者住的蓬莱阁在哪儿，又想起今天早上他们才被送到这个本丸，这才半途刹住话，无奈道：“这个本丸很大，政府配给的终端里有本丸平面图，你们还是让审神者大人给你们打印出来吧。”
“现在我先给你们指路吧。”
有了狐之助带路，五位付丧神只需要搬起箱子跟着走，但朱堇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他们只好一路上不管遇到谁都叫他们跟着帮忙，半个本丸的人都拉上，还是走了两趟才把东西全搬进了蓬莱阁。
蓬莱阁临水而建，前面是荷塘，后面是竹林，左边种桂树，右边长廊隔开落英亭，栽种两株八重樱，冠幅特大，坐在亭中便觉遮天蔽日般，再过去便是刀剑部屋了。这里离大门直线距离就不近，内中曲折，走一趟就颇费时，两趟搬运下来，饶是付丧神们也微微出了汗，
清光放下一摞木匣。蓬莱阁内堂的门一开，就觉来风，倒是凉爽多了，他擦擦汗，不经意一转眼，余光瞥见什么，下意识转头仔细看了一眼。
靠长窗而放的檀木长几，一张漆黑古琴静静摆在那儿，琴头垂坠下的雪白流苏被气流吹拂，微微地飘动起来。
不由自主上前。
这是张伏羲式七弦古琴，漆光微亮，然而走得近了就能看清楚琴身已满布冰裂纹，可见也有些年头了。琴面上雕刻一株繁华盛放的花树，也不知是什么花，花色洁白有落雪之剔透感。
这是，审神者大人的琴。
她就是怀抱着这张琴来到他们的世界，操音纵律，掌生握死。
如受蛊惑，加州清光突然也想摸摸这张琴。
大和守安定抹了把汗回身去找同伴，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窗边去了。
“清光？”
他有些疑惑，不知道对方在那儿干嘛。
上前几步，视角一改变，安定立刻看见了琴案与清光探出的手。
“清光！”
“铮——”
一弦惊，灵识动，遥远万屋长街，银锽朱堇霍然张开眼。
“大人？”小孩子的声音细细弱弱的。“怎么了吗？”
两人现在没有走在街上，而是坐在一家西式甜点店中休息。朱堇为五虎退点了草莓蛋糕卷和奶油泡芙，自己只要了杯冰镇酸梅汁，就坐在那儿闭目养神起来，新买的缂丝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动，扇面所绣的折枝白玉兰栩栩如生。
这家店生意很好，许多卡座都是拼桌，不停有人进进出出打包外带，气氛却不怎么热烈，窃窃私语如同蜜蜂围绕，让五虎退心烦意乱。这种情况打从他们出现在万屋长街开始就没有变过，几乎每一个看见他们的审神者，都在自以为小声的议论纷纷。
五虎退偷偷瞄自家审神者。
大人一定全都听到了……
男孩儿懊恼地抿了一口自己的酸梅汁。这家的酸梅汁味道浓郁，酸味比甜味重，加了冰块后喝起来有点刺激，他吐了吐舌头后又去瞄银锽朱堇，正巧看见她的变化。
明明一直不为所动，难道周围谁说了特别过分的话吗？
“没什么。”对方坐正，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
高筒玻璃杯盛装深色饮品，因为凉，透明的杯壁上凝结一层水汽，女子纤长的指贴合其上，染了水色，恍若绯玉。
“审神者大人……”
他轻轻呼唤，对面端坐的女子横过一眼，有慵懒之态。
“嗯？”
像是鼻音的一声，尽管还是没什么表情，然而——
大人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她……很放松……
五虎退怔怔望着她，好半天也没说话。他本也没有要说什么，回过神来后不由涨红了脸，脑子里浆糊似的，倒是想起午饭时候的事来了。
“大人，中午……真的、真的很对不起，光忠先生他……他、他做饭很好吃，只是……只是……您，不要生气……光忠先生他们都很努力，大家也……”
男孩儿绞着衣角，绞尽脑汁的想为大家解释。
“这也值得我动怒么。”银锽朱堇语意冷淡，午间之事在她心间连丝波澜也不曾掀起。
“回去了。”
五虎退原本以为，回到本丸后审神者就会回去蓬莱阁，谁知道她将在万屋买的一次性纸式神取出，吩咐一句“把我的东西收拾好”，就转了方向。
她绕着荷塘向西走，上九曲桥栏，穿过一个极大的假山园，站定了。
五虎退一直怀抱点心跟着，他上午没转到这边来，也不知道这是哪儿。他悄悄从审神者后面探出脑袋，看见对面屋舍檐下，大和守安定、加州清光和狮子王站在一处，脸色都很难看，加州清光的本体居然没戴在身上。
银锽朱堇举步上前，一眼就盯准了加州清光。
“你碰了我的琴。”
黑发红眸的少年直勾勾看过来。他五官精致，是位十分漂亮的刀剑男士，如他的刀侟一般，他全身上下也不过黑红两色，少许的装饰皆为暗金。他平日若是笑起来的时候，唇角下一点痣便要平添三分女气，然而现在这样紧绷着脸，眸色冷暗，属于刀的戾气就藏不住了。
三人如临大敌，银锽朱堇每近一步，他们便更戒备一分。
“是右手碰的么？”
这一句实在意味难明，尤其容易回想起午间用饭时银锽朱堇的冷酷，简直直觉下一句就是“那就砍下来”之类的话。
大和守安定握着本体的左手极细微地一动。只不过是大拇指搭上刀镡，魔女的眼睛已无比敏锐地移过来。
一扫，即转回清光身上，那弹指刹那间，威压如山岳从天而降。
“伸出来。”
狮子王似乎想说什么，加州清光飞速抬起右手伸到银锽朱堇面前，动作幅度很大，手肘撞到狮子王，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少年人的指骨略细，手掌纤长，平平摊开在眼前。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横切而过，没有流血了，但也没有愈合。
跟过来的五虎退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呼：“这是怎么回事？”
银锽朱堇将团扇换至左手，一挽袖广袖滑开，露出一段细腻皓腕。她拈了个手印，在加州清光掌心轻点一下，清圣之光自那伤口之中溢出散去，肉眼可见的，伤口开始愈合了。
“月华琴出自道门，与尔等兵刃煞气相冲，妄动便会如此。”
银锽朱堇已经离开，檐下三人还有些茫茫然。
加州清光盯着原本怎么手入也无法愈合的右手。他常年握刀，掌中有茧，刚刚碰触他掌心的手指恍如蜻蜓点水，也仍然可感受到细腻柔软，是养尊处优，娇养出来的一双手。
“阿诺……”五虎退期期艾艾的声音传入耳中。“审神者大人，似乎在万屋就发现、琴被动了。大人她、回来就直接来这里，帮清光先生治疗哦……”
“我、我觉得清光先生……应该去向大人道谢……”
男孩儿越说声音越小，但还是坚持说完了，加州清光不答话，转身进手入室将自己的本体取出。
加州清光刀侟红艳，光洁如新。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正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