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风云万变（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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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坐上林立翔的车，我的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手指机械地滑动手机，满屏都是范晓爱的照片，生动无辜的脸孔看起来还那样鲜活。
她于今天凌晨四点，从自己住的公寓十五楼纵身跃下。
这个看起来天真无害的女孩，竟然选择了如此悲壮的方式结束生命。
车里很安静，我和林立翔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他的表情凝重，目色幽深，仿佛眼前就是末日。
如果不是我和古芊菁，昨晚他不会袖手旁观，范晓爱也许不会死。
炎热的盛夏，我浑身都在发抖，只觉得有一块石头压在我的心口，喘不过气。
古芊菁把佣人打发出去，偌大的客厅里我们三个人相对无言，大理石地板渗着骇人的凉意，身体里的血液都失去了温度。
“新闻……新闻说她是因为压力太大自杀的，跟我们……跟徐世杰没关系吧？”古芊菁面如死灰，我从未见过她这样诚惶诚恐。
假如与我们无关，她就不会在清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们，我们也不会在接到电话以后立刻来她这里。
我多希望昨天没有见到范晓爱，甚至半年前也没有在电梯里撞见她，可上天偏偏与我们开了最恶意的玩笑。
“我们必须把事实告诉警察……”我的声音很虚，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说话，“万一真的跟徐世杰有关，我们不说，她就死得不明不白了……”
“不行！”古芊菁惊恐地叫起来，“如果被人知道了，我们……我们就是见死不救！我们会被人唾骂的！”
客厅太大，回声一波一波冲击着耳膜和心脏，林立翔双手交握在身前，眉头紧锁，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恐惧深深地笼罩着我，但是良心又将我折磨得筋疲力尽：“她死了……她已经不在了……我们一起参加比赛，一起出道，昨天我们明明有可能救她……”
我捂着脸，不让眼泪流下来，古芊菁的声音却已带着浓重的哭腔：“对啊，她都死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们……”
她从小娇生惯养，不知人间疾苦，如今遇到这样的事，她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溃不成军。
我强迫自己坚强起来：“我们如果不说出来，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我们是没有阻止她跟徐世杰离开，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别人一定能理解的……”
“怎么可能！”古芊菁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哭喊着，“那是一条人命啊，为什么要我们来承担！如果真的跟徐世杰有关，他也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若绮，我求求你，不要说，我们不能说！我们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的！”
“若绮，”一直沉默着的林立翔突然开了口，漆黑的眼睛很坚定，像是做了重大的决定，“古芊菁说得对，这件事我们三个不说，也就结束了，何必把事情搞得不可收拾。走吧，我们回去，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古芊菁如释重负，仿佛抓住了他这棵救命稻草。
三个人坐在同一条沉船上，两个人选择弃船，我也不再有足够的勇气独自坚守。
或许是心目中的林立翔太过完美，他的逃避令我非常失望。
可昨天，是我亲手阻止了他的挺身而出，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再要求他站出来承担这一切。
整个星期我几乎都无法入眠。关于范晓爱的报道没完没了，夜里闭上眼睛，脑海里也像放电影一样，不停地闪过那张俏丽可爱的脸。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自那天三个人分开，我们各自投入工作，再也没有相互联系，好似只要不看到对方，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就会永远石沉大海。
然而，事实却是，离范晓爱葬礼的日子越来越近，我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我甚至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出现在她的葬礼上。
葬礼的前两天，我有广告拍摄的通告，刚化完妆，林立翔就来了电话，我看到他的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竟一时不太敢接听。
“喂。”心跳很乱，电话那一头细不可闻的呼吸声挑动着我的每一根神经。
“若绮，”林立翔的声音很沉，“镇定一点，听我说，我已经把那天见到范晓爱和徐世杰的事告诉警察了，我怕他们查到你和古芊菁，所以我告诉警察，是我来餐厅的时候见到范晓爱他们的，你们两个并不知情，如果警察来询问你们，记得要这样说。”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周围人来人往，可我什么也听不到，只有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不是说好谁也不说的吗……为什么……”
“若绮，别怕，不会有事的。你说得对，我们不该让范晓爱死得不明不白，否则这一辈子，我们都不会心安。那天只有我一个男人，只有我一个人有可能阻止这个悲剧发生，但是我没有做到，我理应承担这个责任，你们不要再自责，也不要害怕。”他说着安抚的话，声音温柔而坚定，让我有一种错觉，即使天塌下来，他也能为我顶住。
从一开始，他就默默地打算一个人承担一切，他从来都是这样一个敢作敢当的男人，而我却还错怪他怯懦。
我怎么可以允许自己这样看低他……
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恐惧，让他独自背负一切……
“方若绮，你还好吗？”黎华摇了摇我的手臂。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们今天要一起拍摄这支广告。
琥珀色的眼睛定定地端详我许久，他起身对身后的人说了些什么，很快，所有人都离开了化妆室，他锁上门，蹲在我的面前，轻声细语地说：“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语气柔和，语调却是霸道，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我想，我应该可以相信黎华。
我断断续续地将范晓爱的事说给他听，他安静地听我讲完，沉吟许久，我不安地问他：“我应该对警察说实话的对吗？我和古芊菁都应该说实话的……”
他轻叹了一声，道：“不，我认为林立翔做得对，三个人站出来，并不会比一个人好多少。”
我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他们一样，拥有与生俱来的个人英雄主义。
“如果你觉得愧对他，那么，接受他的好意才是对他最好的回报。”
“他会有事吗？如果事情被曝出来，他会成为众矢之的吗？可就算那天他去阻止了，也未必真的能阻止他们，而且范晓爱可能真的只是想自杀……”
在我激动的情绪面前，黎华显得格外冷静，连袖口几乎被我抓烂都仿佛毫不在乎。“我没有办法回答你，这件事确实很严重，所以，只能等时间告诉你答案。”
他并没有任何安慰我的意思，用平常的语气说着残酷的现实，但不知为何，混乱了整个星期的思绪渐渐地开始冷静。
“但是，”他看着我仓皇的眼睛，正色道，“你，你们三个只要牢牢记住一件事——林立翔站出来，只是在为你们的良心和道德买单，范晓爱的死不是你们造成的。”
“我知道……一开始是我坚持要说出来，但现在，我真希望我们三个都更自私一点，让这件事永远成为一个秘密。”
“方若绮，”他叫我的名字，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想去美国拍电影吗？”
“美国？”我茫然地望着他。
“我接了一部好莱坞电影，这个月末就会去美国，有一个女二号的角色，戏份不算太多，但很有挑战性，而且很适合你。这种时候，离开一下，也许对你们都好。”
他在提供给我一个逃离的机会，远离这里，不必再疲于应付记者的追问，不必在见到古芊菁的时候想起我们在范晓爱身上犯下的过错，也不必亲眼看着林立翔水深火热。
我没有犹豫地，摇了摇头。
我只想留在林立翔的身边，哪怕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风云万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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