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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惊梦 ...

  •   夜幕沉沉落下,宝乐压着芙蓉鸳枕睡着,悠悠忽忽梦到些陈年往事。御花园里开着芬芳的牡丹,小小的白猫儿正值顽皮,扯着花枝荡悠秋,弄得大朵大朵的牡丹花盘凌乱破碎,那花儿也娇贵,轻轻一碰,就哗啦啦掉瓣儿,仿佛使性子似的,飘洒一地,叫人心疼。

      宝乐看得心急,要去捉猫,提着裙子跑两步摔一跤,滚到了牡丹花丛里,弄掉了更多的花瓣。她气得眼泪只掉,太子提着猫脖子过来,“妙妙是个爱哭鬼。”

      宝乐不理他,只管埋着头嘤嘤。“小娇气包子。”他伸手作势打猫,“看哥哥给你出气。”还没打上,就叫宝乐扯住了袖子,她又心疼猫了。圆眼睛粉鼻子雪团似的猫儿,你竟然舍得打。

      她救下了猫,打太子:“你这个人好狠心。”太子被她胖乎乎的肉巴掌拍了几下,便笑:“妹妹心里有气要发泄,我当哥哥的,就得挨几下。诺,不哭了。”宝乐红着眼睛抽回手嘴角却翘起:“才不打你,你硬死了。”

      梦醒来,她惊异的发现自己面颊微湿。宝乐拉着玉色团花睡袍坐起来,叫阿长倒温水给自己。

      “郡主魇着了?”

      “没有。想到些往事。现在什么时辰?”

      “才刚过子时,郡主可以再睡一觉。”阿长轻轻给她捏着肩膀,试图让她放松下来。

      宝乐恹恹躺下,背转身去,把枕头拉近怀里抱着。太子。原本是极好极好的哥哥。咱们理当你娶我嫁各自成家,以后相逢微微一笑。不要牵扯其他。

      是夜,更深霜重,翠瓦流星。太子府里灯火依旧大亮。听说太子妃去劝解皇后反而受了训斥。皇后骂她:“女人没有心肝才会不妒不怨,天天往太子房里拉人,给自己图那贤德的名儿!”

      原来这母亲妒劲儿果然大,不仅自己妒还要替自己儿媳妇妒。周主倒想要跟皇后对着来。这儿媳妇是我选的,你有意见?皇后前脚骂过,他后脚就给抚慰。而且还大张旗鼓的听戏。太子想到那闹嚷嚷的一幕,脑仁发疼,他怔怔的坐在桌案前,身后床帐里何淑娴正睡得稳重。躺的四平八稳,如同一截裹了绸缎的木头。

      还记得秋天带她上山采蘑菇,她冷着面孔“太子已经弱冠,该以学业国事为重,怎能为此童子戏?”她做得样样事都叫人说出个对,念出个好,可就是少了点什么……太子心绪难定,他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个女人。

      他莽撞而青涩,无知又慌乱,留下那终生都不愿再想起的滑稽模样。那个女子有着丰满而圆润的身体,揽着他的头颅,哄哄笑笑,哼哼唧唧,将他代入怀里,自己乖巧的躺下。他觉得自己是头狮子,再玩着一个软蓬蓬的绣球。

      妙妙,妙妙。面前红烛摇摇,跳跃的火光,叫他想起宝乐那纵火烧身的眼睛。她已经给人睡了。她不贞,不洁了。太子捂着脸,手掌缝里仿佛有眼泪滑出来。他的小苹果,被别人啃了。

      太子忽然发怒,他推开房门冲了出去,从偏厢里,热乎乎的被窝中,拉出了睡得正香的小香玉。小香玉半夜被弄醒,先是咋呼着叫出来,待看到来人,就娇滴滴的攀上身。

      “殿下,这么晚了还来寻奴奴。”太子不说话,擎着红彤彤的蜡烛过来,随即打开了梳妆匣子,给她把眼角勾得吊起来,妩媚的凤似的,凝睇含露,又给她把唇涂红,红比野火烂漫。美丽又放纵,那是许妙。

      然后低下头,狠狠的亲上去,吻上去。
      小香玉的身段如春柳柔曼,攀附着追上去,呢喃的叫着,呼唤着,仿佛自己是一团可以随意揉搓的面。心里却暗暗发狠,上次被推开了,这次定然要全力施展好好发挥。

      然而……不,不是。太子觉得好恨,又恨又无力,他觉得饥饿,饿到心慌,可抱住了人又觉得恶心。你不是。太子忽然停住了手下的动作,大掌攀住了她的肩膀,浓郁的甜香味儿呛到他咳嗽。他咳着咳着就红了眼睛,身体的热度悄然下降。

      小香玉渐渐绝望,“奴奴不好吗?”“奴奴哪里做的不对?”太子步履仓皇的离开,小香玉沮丧的哭倒在枕头上。

      第二天,阳光遍地,红梅绽放,宝乐深深呼吸了口洁净的空气,今天又是新的一天,得有新一天的乐趣和模样。父亲说得对,活着得有念想,她这第一个不能辜负的,就是自己的美貌。

      梳妆停当,新样美丽,轻轻一步,娇袅亭亭,只差唱上一句:“奴恰似那月上嫦娥出天宫。”自赏自恋自娱自乐一番,果然心情大好。绛云夫人带了一大块鹿肉给她吃,一见就笑:“好个出尘绝艳妙女子,我且等你颠倒众生。”

      宝乐叫人把烧烤架支起来,把黄酒温上。“不敢当,不敢当。我最多美翻我自己。哪里比得上夫人,勾勾手指美翻了许多人家。”

      绛云夫人听她话里有话,这水晶肝肠的人立即明悟,遂笑道:“我昨日真为皇后祝寿而去。知道她不愿见我,还特特托人捎了一盒胭脂。我自己淘的,独家秘方,抹平皱纹滋养回春。”

      “舅母收了?”
      “她扔出来了。”

      宝乐便笑,这才合理嘛。

      正说笑着,忽然听闻太子妃来了。那何淑娴身后跟着小香玉,薄薄的腮帮微红的眼角,三分娇柔三分楚楚。绛云夫人丰腴的身子微微倾斜着,依靠在藤萝架上,对火炉旁的宝乐笑:“诺,真是个菩萨。笨和尚只会把妖打死了,聪明的菩萨却能把妖收给自己用。”

      宝乐便道:“管她是丈二和尚还是八大金刚,敢在我面前作妖,我就把她打回原形。”一边说一边起身,两人照面,那亲和的笑已在脸上挂好:“嫂嫂好兴致,今日到侯府里玩耍?”

      说罢不等回话,眼睛已看着小香玉:“今日,我要听惊梦。”小香玉却福一福身子道:“身子不好,唱不得,侯爷点的还没唱,怕等会儿气跟不上。”

      “哟。”宝乐摇着扇子不紧不慢的哼了一声,尾音尖而拔翘,刺得小香玉脸上发白,尖尖的指甲掐进了掌心,没错,是这张脸。她的荣宠和屈辱,都来自面前这张脸。

      何淑娴看到了宝乐的轻蔑,宽慰一笑:“郡主雅量,何必难为这些女孩子。”宝乐滴溜溜瞟她一眼:“嫂子这话不通,被驳回来的是我,怎么还成了我难为?诺,去吧。还是上次的画楼。”说罢,竟然自顾自吃酒,不做理会。

      太子妃脸上有点不好看,却又做出了宽厚的笑,仿佛在说我不跟你这任性的小女子一般见识。

      画楼上,周主正和许侯商议事情。他摸着胡须观望一番,又赞赏一番,笑道:“许卿,你这地儿是得了什么风水,也不见你怎么招呼,这美人都一个个上门。”

      许令笑得谦和:“陛下玩笑了,最好的风水自然在您的地界儿。”周主捋着胡子叹息,“我那地界儿有老虎。”

      灯烛亮,管弦响,一派迷离。温软的唱词娇滴滴的嗓音,水袖一扬,难描难画的身段。周主看得心驰神醉,一曲终了,小香玉上前敬酒。白生生,细嫩嫩的一双手,好手,判若□□爪,着这手挠上一挠,得通体舒泰,快活无边。酒过三巡,看什么都罩上一层朦胧艳色,那脸蛋搓粉滴油,那声音添糖加蜜。

      他粗糙起皱的大手,握住了那粉嫩嫩细滑滑的爪子,要她跪下,她便跪下,要她喊万岁,她便喊万岁。柔顺,娇媚,看着你的时候,满眼是崇拜和尊敬。这才是做男人的滋味啊。周主眼角的皱纹活跃起来,来,给我揉揉肩膀。

      许令微微皱眉,语调沉稳:“陛下,这人是太子府里的。”周主豁然惊醒。看着那美人远去,娇袅一折腰,隐在了珠帘后。

      “那人好大胆子竟然在你跟前儿拿乔。”宝乐皱眉不答。绛云夫人又对着她笑:“你猜这次陛下有没有胆量尝个鲜?”宝乐摇头:“我不感兴趣。”

      绛云夫人失望的歪在了圈椅里:“好可惜,我原本还要问问你那妖精去哪儿了。”

      宝乐指头一颤,铁丝网剌到了指头,滚圆的血珠冒了出来。阿长一惊,忙来压住,又叫小丫头去取纱布。宝乐拿眼角瞅着绛云夫人:“你这话好没道理。我关心他做什么。”

      绛云夫人嘴角浮起一抹暧昧的笑,她凑过来,附到宝乐耳边低语一句,只叫宝乐瞠目,这人真真火眼金睛。

      “我当妹妹这么心窄的人,自己用过的,怎能容忍拿给别人呢。”绛云夫人溜溜的看着她:“你不是不感兴趣,你是对答案心灰意冷。”

      宝乐低头不语。即便他是个物件,也是个要存在一百多年的物件。再过两年我死了,他自然轮上别人。这是命,不认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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